第10章 第10章 因為風寒的緣故,薑悟的呼吸比之前重了很多。 殷無執沒有被分配房間,隻能繼續呆在太極殿裏。 他婉拒了齊瀚渺的好意,自己拿藥油揉了揉肩膀上的撞傷,抬著手臂活動了一下,雖然有些疼,但沒有傷到骨頭,不影響使用。 重新裹好那身粉白色的衣裳,殷無執來到床前,拉開床幃,確定薑悟是否有在老老實實用嘴呼吸。 倒不是殷無執小題大做,他發覺自己看不懂薑悟,對方的所有行為,幾乎都不能稱為一個正常……不,他簡直不像個人。 也不知是什麽物種。 可沒有登基前……他似乎不是這樣的。 殷無執記得,諸多皇子奪嫡之中,他之所為能夠登上皇位,是因為他從不居功自傲,善良寬厚深得民心,而且加上母家無權,也未曾參與到奪嫡之爭,換句話說,沒有加入兄弟相殘的行列。 他跟每個皇子關係都很不錯,尤其是當年被毒殺的太子殿下,也就是殷無執的另一個姨母,文太後親姐姐的兒子。 他是裏麵最幹淨的一個,也是最天資聰穎的一個,更是最受先帝疼愛的一個。 後來奪嫡的兄弟們死的死殘的殘,在一眾老臣的大力扶持下,薑悟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龍椅上的那個人。 可以說,他和他母親一樣,運氣好到讓人眼紅。 但能夠得到老臣們的扶持,就代表著他身上有足以說服人的品質,換句話說,他至少得勤勉努力。 ……難道當皇子的時候認真,就是為了登基之後理所當然的做個懶蛋? 殷無執實在難以理解。 但曆史上也不乏登基之後翻臉無情的皇帝,他並未就此深究。 殷無執換了藥,來到銅鏡前處理臉上的傷勢。 嘴角隻是破了皮,臉上的疼痛也已經稍有緩和,可自打進宮之後遭受的各種不平待遇,卻讓他微微沉了臉。 做完這一切,齊瀚渺端著熬好的風寒藥來了,殷無執站在一旁,聽他輕聲喊著天子。 自然是不可能叫醒的。 “殿下。”齊瀚渺回頭求助:“明日定南王等人要來議事,陛下若是病重了,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薑悟本就已經足夠懶惰,一旦病重,就更有理由賴著不動了,殷無執幾乎可以預見,大家來了,也隻能在禦書房幹等。 這昏君是沒有半點同理心的。 殷無執走上去,對齊瀚渺道:“以後想要我幫忙,不必搬出父親。” 齊瀚渺:“奴才知罪。” 殷無執抓著薑悟搖了搖,沒能把人弄醒,隻好將人扶起靠在胸前,手指托起他的下巴,道:“直接喂吧。” 齊瀚渺有些緊張:“會不會嗆著?” “嗆醒就能自己喝了。” “……”好有道理。 齊瀚渺捧著碗,連續吹了好幾下,才小心翼翼地送入薑悟被捏開的嘴巴裏。 薑悟無意識地吞了下去。 齊瀚渺又喂了一口,這一次,薑悟吞的很慢。 第三口。 薑悟張開了眼睛。 齊瀚渺討好地笑:“陛下,是藥,風寒藥,您不是難受麽?喝了就好了。” 薑悟把嘴裏的吞下去,然後偏頭,拒絕接下來的投喂:“苦。” 真的好苦。 又苦又怪。 舌根都要麻了。 齊瀚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他從托盤裏拿了蜜餞出來,道:“陛下,含住這個,會好很多。” 薑悟含在嘴裏,味覺剛剛緩過來點兒,就發現齊瀚渺又來喂他喝藥了。 他連拿嘴唇再碰勺子一下都不肯,臉直接埋了進去,木木地說:“不要。” 一道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是小孩子麽?” 薑悟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靠著的是個人,他仰起臉,道:“苦。” “良藥苦口。” “不。” 殷無執昨天一晚沒睡,如今都要深夜了還要受他折磨,心中難免浮出幾分不耐煩來,他隱忍地沉聲:“一口氣喝光,就沒那麽苦了。” “騙人。” 殷無執對著他無機的眼珠,心中不耐逐漸攀升,太陽穴都微微跳了起來,他伸手再次捏住了薑悟的臉頰,直接扳向齊瀚渺,道:“喂。” 薑悟:“……” 齊瀚渺抖著手把薑悟嘴裏的蜜餞拿出來,然後將苦藥喂入他被捏開的嘴裏,薑悟試圖掙紮,然後發覺抗爭好像需要很大的力氣,而殷無執為了防止他掙脫,桎梏的手臂就像鋼鐵一樣堅不可摧。 並不是所有抗爭都是有用的。 喪批放棄了掙紮。 其實這苦好像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殷無執的確有在提防他會掙脫,但因為擔心弄疼對方被罰,所以並沒有用很大力氣。 在他眼裏,就是薑悟被捏開嘴巴之後,半點抵抗都沒有,老老實實地接受了一切。 ……乖了? 他鬆開了捏著昏君臉頰的手。 薑悟的嘴巴成功合上,並且不肯張開了。 齊瀚渺乞求:“就剩一點了,陛下,張張嘴。” 喪批是不會為了這種東西花力氣張嘴的。 殷無執:“……” 你是不是欠捏。 他再次伸手,把薑悟的嘴巴掐開,直到齊瀚渺把藥喂光,塞進去一顆蜜餞,才再次收手。 薑悟被重新放平在床榻上。 齊瀚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兒,殷無執也微微吐出一口氣。 在昏君沒有進入睡眠之前,道:“敢問陛下,臣睡哪兒?” 沒有薑悟的旨意,齊瀚渺也不敢隨便為他安排住處。 薑悟含著蜜餞默默看他。 他白皙的臉蛋被掐出兩個通紅的指痕,看上去有些滑稽。 殷無執跟他對視,方才湧起的不耐逐漸消散。 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摸清楚這昏君的脾性了。 天大地大,不動最大。苦痛不要緊,喜樂也不重要,反正不管遇到什麽事,就躺平,就接著,就都行。 殷無執再次開口,道:“臣睡哪兒?” 薑悟張嘴,殷無執把他嘴裏的蜜餞拿出來丟入痰盂裏,重新換一顆給他含著,道:“臣昨日在椅子上坐了一宿,今日難道再坐一宿?” 薑悟本來的確是這樣想的。 但他喊那麽多老臣過來,除了要處理奏折,也是為了讓殷無執跟大家學學怎麽做,畢竟他一個人不能拉太多仇恨,萬一有一天被別人殺了怎麽辦? 但殷無執如果睡不好,應該會沒有動力。 他思考了片刻,施舍地伸出半根手指,對著自己床側的小榻。 那是伺候他起居的奴才睡的地方。 殷無執道:“謝陛下。” 他下床,在一側躺了下去,齊瀚渺又去給他加了床被子,防止著涼,除此之外,因為小榻很短,還貼心地給他放了個凳子擱腳。 殷無執道了謝,齊瀚渺躬身,道:“陛下便交給世子殿下了,奴才們就在外頭守著,有什麽需要及時傳喚。” 殷無執應了一聲,問:“陛下以前喝藥也吃蜜餞?” 齊瀚渺道:“吃的。” 他離開太極殿,貼心地掩上了房門。 寢殿內,殷無執又聽到了薑悟的聲音:“苦。” 他起身,再次給薑悟嘴裏換了顆蜜餞,道:“這個可以吞下去,裏麵沒有果核。” “大。” “你可以嚼一下。” “硬。” ……那是勁道,畢竟是烘幹的果脯類食品。 殷無執懶得與他糾纏,重新躺下,快要睡著的時候,又聽他喊:“苦。” 他二次起身,給昏君捏出嘴裏的蜜餞,要更換的時候,卻見他眼睛和嘴巴同時閉上了。 看來是不苦了。 倒也不是不苦,其實如果舔一下嘴唇,還是會非常非常苦,但比剛才已經好很多了,在接受範圍內,喪批便懶得繼續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