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悟張開了嘴。 殷無執鬆了口氣,耐心地一口一口喂進去。 也許是相信他,薑悟沒有多問,便把碗裏的蛋羹全吃了。 漱口之後,殷無執把他抱到了後院,對他道:“暫時還找不到太多輕功好的人,但臣保證,明日便馬上去找,今日便由臣先帶陛下逛一圈兒。” “嗯。” 薑悟老實了。 半個時辰後,薑悟身上的怨氣終於散去了一點兒,他主動提出:“歇。” 正好途徑禦花園,殷無執便順勢帶著他落在了假山上的亭子裏,想是今日有貴人在此歇息過,亭子四周都掛上了厚重的擋風簾。 齊瀚渺一直在留意著他們的動向,見狀便很快帶著人跟過來,將亭子裏放上燈,又端了爐子來暖著。 殷無執把薑悟放在爐子邊的小榻,拿著他的手在暖爐上熥了一會兒,道:“方才臣去欽天監問過,明日不會刮冷風,也不下雪,一整日都有太陽,陛下若是……若是想見秋無塵,就明日去吧。” 薑悟看著自己被他拿著的手。 其實那日之後殷無執已經提過幾次了,但薑悟懶,不想出門,就一直沒去。 他不願意去,殷無執也莫名覺得有些寬心,就未曾催促過。 可方才穀晏說了,薑悟如今這樣可能是鬱結於心,連續這麽久下來,他雖然每日有好好吃飯,體重也在穩步下降,這樣下去對身體肯定是不好的。 有一說一,連續兩日,薑悟連飯都不吃的這種情況下,殷無執莫名覺得被他欺負的時候日子也蠻好過了。 雖然剛飛過一圈兒,但薑悟還是有些無精打采,覺得沒什麽意思。 重新體會過遊魂的感覺,就越發覺得這樣的飛實在是粗製濫造,意難平得很。 他不吭聲,殷無執又開始反思那日。 天子變成這副模樣,也許真的是他的原因。 如果他沒有把人一直按著……他確定當時薑悟真的差點被他親死過去,如果再晚上幾息,可能皇宮已經響起喪鍾了。 薑悟也許是被嚇到了。 畢竟連他都被嚇得半死,盯了對方一個晚上的呼吸和心跳。 殷無執低下頭,道:“那日晚上,還望陛下不要往心裏去,臣,臣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但以後,肯定不會再這樣了。” 他不提,薑悟幾乎要忘了自己被按下去的事。 說起來他靈魂出竅,是不是因為殷無執親他。 他頓時盯住了殷無執。 被他這麽一看,殷無執的頭更抬不起來了,他悶了片刻,又道:“若是,若是陛下覺得,讓子琰兄侍寢可以讓您高興,臣今晚就去告訴他。” 薑悟暫時顧不上別的:“抱朕回宮。” 殷無執尚未明白過來這個命令的寓意,便已經條件反射地把他抱起來,薑悟說:“快,回宮,上床。” 顧不得齊瀚渺的表情,殷無執直接把薑悟抱回宮,擺在床上,然後蹲在一旁。 “過來。” “上來。” “躺這兒。” 殷無執僵硬地順從他,“陛下這是……” “親朕。” “……”殷無執怎麽爬上來的,又怎麽退了下去。 他默默蹲在床邊,道:“陛下不要戲弄臣。” “朕許你親。” “不行。”殷無執不想再搶救他一次了,也不想莫名其妙背上弑君之罪名。 薑悟道:“按住朕,強吻朕,你又不是沒有做過。” 殷無執:“……” 他的臉漲紅又發白:“總,總之,那日臣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陛下早點休息,臣這就離開。” “站住。”薑悟道:“你再走一步,朕便剁了你的腳。” 殷無執停下腳步。 身後,天子說:“殷無執,你是不是貪戀朕之美色。” “……”說出這話的人是何等不要臉呐。 殷無執半晌沒吭聲。 他也在想,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明明厭惡他的,可為何總是不受控製地親近他。 “還是你喜歡朕。” 殷無執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 “朕就這樣好,讓你三番五次忍不住爬床親近。”薑悟本來不想理會這件事,但他求死之時腦子偏偏轉的比平時要快:“你還強吻朕,差點親死朕,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朕。” “……我沒有。”殷無執渾身都是麻的,他硬邦邦地說:“我怎麽可能,喜歡你。” “你真有趣。”薑悟每一句話都是真情實感:“你喜歡朕,卻不願承認,因為朕玩弄你,欺辱你,你覺得應該恨朕,可你又控製不住想接近朕,對朕好,殷無執,你可是有腦疾。” 冰冷從腳底蔓延至全身,殷無執控製不住地開始發抖, 像是在仇敵麵前被扒光了衣服,薑悟言語毫不留情,把他揭露的徹徹底底。 這一瞬間,他想尋個地縫鑽進去。 他越發篤定地說:“我沒有,我是討厭你的。” “殷無執,你就是喜歡朕。”薑悟說:“你喜歡朕,所以才會親朕,朕都沒要你親,你還親。” 殷無執:“……” 他通紅的眼睛被水光覆蓋,攥緊的指甲深深陷嵌入肉中,刺痛讓他稍微清醒,可辯駁卻蒼白無力:“不是的。” “那你前日為何親朕?”薑悟說:“難道是想把朕親死?” 聽到死字,殷無執立刻找到自己的聲音,語無倫次:“是,我就是想……” 他狠狠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彌漫在唇間。 親死?這算什麽報複?薑悟說這種話,分明就是在嘲笑他。 殷無執心中越發冰涼,甚至覺得可笑。 他怎麽會喜歡這樣的東西,薑悟根本不配被喜歡,無論是從一開始宣他入宮,還是如今無情地揭穿他所有的心思。 他那樣小心翼翼地對他,可薑悟每一句話都像是在他心口劃刀子,每一刀都幹淨利落,不留餘地。 “殷無執。”無論是出於殷無執喜歡他,還是出於殷無執恨他,薑悟覺得他都不會拒絕自己這個提議:“你過來,朕允許你親死朕。”第45章 第45章 第二日,陳子琰一覺醒來,便發現殷無執正在門外的牆根坐著。 他偏頭看了一眼少年偏紅的眼角,若無其事地把門關好,道:“一大早的,坐這兒幹什麽?” 聽到聲音,殷無執回神站起,平靜道:“陳兄早。” “早。” “我要走了。” 陳子琰:“?” “我昨日已經連夜向太皇太後道明原委,準備出發去齊王封地徹查馬匪一事,”手裏紙張發出聲響,殷無執頓了頓,抬手遞給陳子琰,道:“這是我這段時間觀察下來,關於如何應付陛下的建議,日後你一人留在宮裏,務必小心行事。” 陳子琰接過來,寥寥掃了幾眼,大概就是關於天子的行為分析,還有一些常見的小毛病和小喜好。 他抬眼看向殷無執,後者已經彎腰拿起放在地上的佩刀,他來的時候也是掛著佩刀的,隻是進宮麵見天子被沒收了,此刻要出宮,自然是又還了回來。 “你真的要走?” “嗯。”殷無執以為他是害怕,又回身寬慰道:“其實陛下沒有那麽可怕,隻要順著他哄著他,還是很好相處的……如果他不想批折子,就會跟你談交換條件……答應他就好了。” 薑悟一覺醒來。 眼前出現了一張探頭探腦的臉,看上去已經年紀很大了,嘴角和眼角都已經有了皺紋。 “醒了。”皇祖母的聲音聽上去很沒好氣:“醒了就起來,別再癱著了。” 她被人扶著讓開位置,立刻有一幹宮人扶起薑悟,並給他擦臉穿衣。 薑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文太後,眼珠繼續轉動。 文太後道:“別看了,殷戍已經走了。” 薑悟目光定在她身上。 太皇太後道:“你到底是如何欺負人家了,害得他大半夜的去尋你母後討公道,還鬧到了我萬敬宮來。” 薑悟的目光又換到她身上。 文太後:“具體的沒多說,就是紅著個兔子眼,再怎麽說,那也是我親妹之獨子,悟兒,你這回可是有些太過分了。” 皇祖母:“皇帝,你快些把事情說清楚,若是給定南王妃知道,她定是不肯罷休的。” 文太後:“定南王與定南王妃伉儷情深,兩個人感情好的跟一個似的,定南王去南疆打仗都帶著她,兩人成親這麽多年,也就殷戍這麽一個孩子。” 皇祖母:“你從實招來,若有什麽不妥,還得讓你母後趕緊去定南王府幫你賠個不是。” 文太後:“此前也是我硬要留他在宮裏的,你若真欺負了他,我也定然難辭其咎。” 皇祖母:“就算是為了你母後和定南王妃的姐妹之情,你也得好好反思自己,你這孩子,總看著我們幹什麽?” 薑悟的眼珠跟貓似的,哪個說話盯哪個。 聽到這一句,他才道:“殷無執說朕什麽了。” 皇祖母:“人家倒也沒說你壞話,隻說要去幫齊王徹查馬匪之事,我想著此事事關重大,就讓他去請示太師和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