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娶秋無塵,一定是因為感懷元太子吧?”  “那不然還能怎麽樣?必然是因為秋無塵常說自己是未來大夏皇後,天子為了寬慰她才如此行事。難不成還真喜歡一個瘋女人不成?”  “陛下真是善良啊。”  “百年難得一遇的大聖人喔。”  殷無執牽馬行過坊間。  他臉色蒼白如霜,左肩靠近心髒的傷口像是被蚊蟲在撕咬,又癢又痛。  一路回到定南王府,定南王妃便立刻發現了他的異樣,當即傳了大夫過來,換藥之時才抽了口氣:“怎會傷成這樣。”  定南王瞅了一眼,擰眉道:“這顯然是沒正常換藥,又流汗又流膿的,得先剔去腐肉……你這孩子,是不是光顧著趕路,沒好好休息?”  “沒事。”殷無執垂著睫毛,道:“死不了。”  “說什麽呢!”定南王妃心疼的直掉眼淚,定南王急忙來哄她,道:“孩子也是為了早日回家,讓你不要擔心,好了好了,不哭了。”  大夫輕歎一聲:“世子忍忍,可能會有些疼。”  銀刀刮過傷口邊緣,將腐肉剃去,新鮮的血很快重新填滿傷口,殷無執靜靜望著前方,看不出在想什麽,隻是臉色越來越白。  定南王先把王妃帶了出去,回來的時候藥已經換好,他伸手給殷無執把衣服拉好,道:“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在家裏歇著,別亂動了。”  “我要進宮。”  “天都黑了,你還進宮幹什麽?”  “有件要緊事要向陛下稟報。”殷無執找回力氣,自己把衣服係好,然後從一側的行囊裏取出了一張畫像,道:“父親請看。”  定南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驀地臉色一變:“這是……”  “父親也看出來了。”  定南王道:“這是誰。”  “趙人,不知姓甚名誰。”殷無執把紙張收好,道:“孩兒得連夜進宮,向陛下稟報此事。”  定南王搖了搖頭,道:“這個點,陛下應當已經睡下了,還是明日再去吧,何況你就算去了,陛下應當也會讓你與我等商量。”  “我還是去看看吧,畢竟事情關係重大。”  男兒有誌是好事,定南王最終沒有阻止。  這個點,薑悟的確已經睡下了,好在的是殷無執靠臉就可以出入皇宮,到太極殿的時候,宮中已經熄燈,齊瀚渺正守在薑悟床邊,聽到身邊的阿桂忽然一躍而起竄了出去,才跟著跑出來接他:“世子殿下怎麽這麽晚過來,可是聽說了陛下要娶秋……”  “不是。”  齊瀚渺:“?”  他隻是想說,是不是定南王等人讓他聯合來勸陛下的,畢竟秋無塵多少有點瘋癲,不是做皇後的人選。  殷無執摸了摸阿桂的腦袋,卻並未與它親昵太久,道:“我有要事要與陛下相談。”  “可……陛下已經睡了。”  “此事耽擱不得,我等他醒來。”殷無執直接在太極殿的桌前坐下,齊瀚渺給他溫了壺茶,卻聞他道:“給使有酒麽?”  “酒?”齊瀚渺道:“奴才聞到殿下身上有藥味,若是受傷,要忌酒才行。”  “夜裏冷,喝一點無事。”  齊瀚渺想了想,道:“那便喝點果酒。”  “嗯。”  溫酒器很快被放在麵前,齊瀚渺點了炭,道:“天冷,喝點暖的。”  “有勞給使。”  “殿下說什麽呢。”齊瀚渺笑著道:“世子殿下大老遠跑去處理馬匪之事,如今回來還要照顧陛下,老奴才要說一聲有勞了。”  殷無執扯了一下唇角,但臉上卻沒什麽笑模樣。  齊瀚渺以為他是因為公事之故,道:“若是實在著急,奴才把陛下喊醒?”  “讓他睡吧。”溫酒器逐漸溢出酒香,殷無執靜靜地望著,聞著,道:“給使不若先去休息,此處也用不得那麽多人。”  “總不好殿下風塵仆仆地趕了幾日路,回來再帶傷守陛下一夜的道理。”齊瀚渺道:“不然殿下先找個地方躺一會兒,等陛下醒了奴才喊您?”  “不必。”殷無執飲了一口酒,平靜道:“你去睡吧,我都習慣了。”  齊瀚渺的確已經守了半夜,下半夜開始連打哈欠,終是盛情難卻,他躬身,道:“那奴才就去隔壁,有什麽事世子殿下可差阿桂來喚。”  阿桂趴在殷無執腳下,叫了一聲。  齊瀚渺離開之後,殷無執直接把溫酒器裏麵的酒一飲而盡,一壺不夠,又加了一壺。  兩壺下肚,他對阿桂道:“去門口。”  接著,他一路來到了龍床,撩開床幃,看著裏麵睡得香甜四溢的人。  殷無執借著酒氣爬上床,四肢撐在兩側伏在他身上,一動不動,形如鬼魅。  他眼角和臉龐皆被酒氣熏得緋紅,看著薑悟的眼神帶著隱忍,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你笑什麽。”他看著薑悟嘴角上揚的弧度,因為手臂撐在一旁用力的緣故,傷口更疼,弄得聲音都微微發著顫:“娶秋無塵,便叫你這般開心,嗯?”  他換了一下姿勢,把重力全部壓在右邊手臂,指腹擦過薑悟的側臉,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酒氣,呼吸也微亂:“你配麽,薑悟,你配得上她麽。”  他的聲音在帳子裏,低的仿佛鬼魂在暗夜私語,他湊近薑悟的臉,對方睫毛烏黑卷翹:“你這種人,也配娶妻?”  嘴唇貼上薑悟的臉頰。  殷無執合了一下酸脹的眼睛:“你連我都瞧不上,我對你這般好……你都瞧不上,秋無塵又哪裏比我好,就因為她能給你縫衣服麽?”  他一把拉住了薑悟的衣領,道:“不許你穿她縫的衣服,不許你穿……”  他擰著眉,換了好幾個姿勢,冷汗順著額頭滑落,折騰了好半天,才將那衣裳剝下來。  薑悟迷迷瞪瞪感覺到了冷,被子也不知怎麽地,開始變得很重,再然後,鬼壓床似的,胸悶氣短。  薑悟費勁地掙紮,怎麽都推不開,於是又氣哼哼地睡著了。  但因為被壓得很不舒服,他還是比往常醒來的更早。  張開眼睛,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身上的被子是殷無執。  “殷無執。”他喊,對方沒有動,耳邊呼吸滾燙,臉也滾燙,薑悟鼻頭微動,嗅到了一股傷藥的味道。  殷無執受傷了。  他這麽燙,大概是因為受傷,所以發燒了。  推——  好累。  殷無執得有一百多斤吧,薑悟根本沒法使出這麽大力氣來推他。  “殷無執,殷無執。”他說:“快醒醒。”  他費勁地抬手,忽然看到對方白色外衣上滲出的紅色痕跡,薑悟盯著那一處看了一會兒,用力皺了皺鼻子。  是血。  很多血。  殷無執,難道要死。  “殷無執。”薑悟都做好他在不醒,就直接喊十六傳太醫了,身上的人終於微微動了動。  他一動,肩膀的血就大片地往外染。  薑悟道:“你受傷了,不要動。”  殷無執重新撐起身子望著他,臉色慘白如紙。  薑悟告訴:“你在流血。”  “你心疼麽?”  薑悟下意識感受了一下心髒,說:“不疼。”  殷無執的嘴唇蒼白,幹裂著扯出血跡,道:“我也不疼。”  薑悟看了看他的肩膀,目光重新落在他臉上,疑惑:“不疼。”  殷無執捏住了他的臉。薑悟的臉被他掐著往外拽,很快微微變形,他叫:“疼。”  豆大的汗珠跌落在薑悟臉上,他眨了眨眼,聽到殷無執哼笑:“你都沒流血,你疼什麽。”  薑悟看出他的情緒:“你驚擾了朕的好夢,朕都沒氣,你氣什麽。”  “是,我生什麽氣,我有什麽好生氣的。”殷無執說,“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薑悟被迫仰起臉,兩腮都被他一手掐住,嘴唇猶如花瓣般撅起在他虎口處。  薑悟:“?”  殷無執流著血,落著汗,雙眼泛紅:“我為何要生氣,你這等無情無義之徒,也配我與你生氣。”  薑悟明白了。  因為殷無執喜歡他,但卻被他放了鴿子,所以他很生氣。  他試圖把嘴唇收回來,殷無執卻猝然地掐得更緊。  “……”說不了話。  他皮膚嫩白,嘴唇殷紅,被這樣攢起時顯得尤為楚楚可憐。  “嚶胡池。”薑悟含糊不清:“裏晃空……”  殷無執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薑悟眼珠剔透。  殷無執睫毛抖動,像是在克製著不要,可一下之後,沒忍住,又碰了第二下。  薑悟被握成一團的臉終於得到解脫,但下一瞬,殷無執便對著他的唇吻了上來。  跟薑悟想的不一樣,殷無執親的很小心,一隻手圈在他的發頂,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兒。  吻罷,薑悟整個人被他抱在了懷裏,下巴壓在他染滿血跡的左肩。  “沒錯。”殷無執把臉埋在他脖頸間,繃臉抿唇好半天,才道:“我受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隻喪係鹹魚的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喬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喬柚並收藏一隻喪係鹹魚的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