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韞站在應白夜身後,慢慢俯下/身,將小小的應白夜環抱進懷裏:“我的明晝……我到底怎麽才能碰到你……”  他能從這無法觸碰無法得到回應的場景裏感受到應白夜矛盾的愛與恨。  奪走應雨繁魂魄的厲鬼,披著應雨繁的外表,試圖得到應白夜給應雨繁的愛。  應白夜一邊不得不眷戀母親的模樣,一邊又憎恨這個徹底抹殺了母親的鬼怪,可是……  美人皮很疼愛他。  那種疼愛讓應白夜產生母親從來沒有離開的錯覺,笨拙地做完了母親做了一半的衣服,想盡辦法找到靈石供應白夜修煉。  盡管應白夜一件都沒有接受。  他穿著洗到發白的舊衣服,寧願不修煉也不拿美人皮送來的靈石。  他不能接受自己在乎一個仇人,又無法拒絕泫然欲泣的母親的麵容。  應白夜用力握緊平安結:“我為什麽是一個什麽都做不到的人?”  在兩人身邊,地麵上忽然卷起一層層黑氣,眨眼凝聚成麵容各異的孩童,他們團團坐下,將應白夜圍在中間。  是心魔。  心魔一旦出現,證明應白夜此刻的情緒波動得厲害。  應白夜體內壓抑著濃墨一樣的黑氣,偶爾有一絲從體內溢出。  心魔挨得近一些,閉上眼睛露出陶醉的神情,有幾個小心魔挨得太近,反而被應白夜神魂而灼傷。  被灼傷的心魔退後兩步,對著應白夜露出怨恨的神情:明明內心已經混亂到質疑自己的地步,居然還是沒有崩潰。  這些心魔的黑氣繞著應白夜打轉,同時也侵染了謝韞,他軀殼裏的神魂疼得厲害,謝韞輕輕喘了口氣。  這裏是應白夜的內心世界,他作為一個外來者,自然是被應白夜壓製的,好在謝韞有時幫應白夜梳理神魂,應白夜並不發自內心地排斥他。  謝韞喃喃道:“能讓我抱一抱你就好了。”  他低頭,眉心貼在應白夜的頭頂:“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  應白夜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他攥著平安結,忽然感覺肩上似乎多了另一個人的體溫。  應白夜一手將平安結攥進手心,另一手飛快搭在肩上,指尖似乎觸碰到溫熱的肌膚:“誰在後麵?”  應白夜回過頭,卻什麽都沒有看見,但是身後的溫度真切不作假。  他應該警惕的,可是……應白夜忍不住眷戀那份溫度,似乎有人從風雪裏迢迢而來,隻為了送來這一捧熱意。  應白夜視線在密室內移動:“有誰在這裏?”  謝韞用力握緊應白夜的肩膀:“應明晝,快醒過來。”  真正無能為力的是他。  他的應白夜那麽小,他此刻除了眼睜睜看著,除了一聲聲叫應白夜的名字,竟然什麽都做不到!  謝韞的注意都在應白夜身上,直到他覺得神魂裏的疼痛到了他也難以忍受的地步,這才疑惑地想:我是怎麽了?明晝對他的排斥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他忍不住咳嗽起來,一手捂住下半張臉,喉間一股腥甜的味道湧上來,鮮血從試圖緊閉的唇齒間溢出,滴落在應白夜肩上。  一群顯出形態的心魔不知何時換了個方向,黑白分明的眼睛緊盯著謝韞。  其中一個心魔對上謝韞的視線,它甚至朝謝韞爬了幾步,對著謝韞嗅了嗅:“你也好香啊。”  源源不斷的黑氣從謝韞體內竄出,心魔們享受地閉起眼睛,他們在合體期的應白夜身上吃足了養分,並不像畏懼應白夜那樣畏懼謝韞。  心魔靠得越近,謝韞受到的影響便越深。  應白夜隻覺得肩上傳來難以忍受的熱燙,他猛地伸手,在粗布衣衫上摸到了一手的鮮血。  在見到血跡的時候,耳邊傳來模糊的聲音:“應明晝——”  那聲音越來越鮮明,肩上卻越來越滾燙,好像有一個人聲聲泣血地說著話:  “應白夜,你要承認自己是個凡人。”  “麵對過錯隻能彌補,不能沉溺。”  那人似乎痛極了,輕輕地抽了口氣:  “應明晝,你在飛銀城裏與我初見。”  “在雲找澤底答應過我一生一世。”  “你怎麽能忘?”  “你怎麽能因為怨恨過去的自己,就把未來的我扔到一邊?”  應白夜看著手心的血跡,某種遺忘了重要信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絲絲縷縷逸散出的黑氣越來越少,心魔站起來發出尖嘯,露出尖利細密的牙齒,他們手腳並用地爬向應白夜:“沒有!”  “沒有人來救你!”  “你是個懦弱自卑,不敢麵對自己的廢物!”  應白夜怔怔的:但是……他這樣的人,也能有一個人跋山涉水不惜一切地來喚醒他?  他明明隻配——  鮮血滴落在他肩上,像是直接燙穿了他的魂魄。  那個聲音不複清越,“你若認了它們的話,便是踐踏我的真心,這世上隻有最好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喜歡咳咳咳……”  應白夜眼前所有的景象漸漸模糊,他仿佛被人丟進碧色的深潭中,有人攬著他摔進無窮無盡的溫情中。  應白夜道:“會有人來救我。”  他試著向身後伸出手,這一次,他清楚地握住了一個人的手。  年幼的應白夜飛快抽條,跨過孩童、少年,最終褪去青澀,露出神情平和的應白夜。  應白夜眉眼低垂,他將謝韞攬進懷裏,金色的眼睛緩緩睜開,“嗯,我當然要配得上你。”  謝韞一邊咳一邊笑。  “我一直都在想,”應白夜輕輕吻掉謝韞唇邊的血跡,“這世上所謂的愛意應當做何解?如果有一日你見了我這副模樣,會不會意識到我一直是個回避內心的人。因為我的懷玉實在是個敢愛敢恨的人。”  心魔借助內心的陰暗生長,但絕大部分修士都不願意麵對。  謝韞疲憊的閉上眼睛,他累壞了,這個陣法開啟到現在,隻有這一刻他才是安心的:“我當不起。明晝……敢愛敢恨實在是太好的誇獎了,我們太多人做不到,你又何必要逼著自己呢?”  “我若是敢愛敢恨,為什麽要像個鬼魂一樣在謝家遊蕩那麽多年?我從來都不是那麽分明的人。”  謝韞逼著自己睜開眼睛,輕輕道:“她死了嗎?”  應白夜:“……嗯。”  應白夜道:“母親早就死在如香洞主手裏,我修煉了母親偷出來的《吞日月》,趁著如香洞主被美人皮反噬,殺了如香洞主報仇。  但是功法的消息很快走漏了,為功法而來的人講如香洞天徹底封鎖,每日都會有人來搜查如香洞天所有的房間。”  我隻能將母親的畫像藏回密室,連標記都不敢做,然後在這裏見到了……她。”  我那時候懂的太少了,以為她是母親的魂魄,後來才知道她隻是吞噬了母親魂魄的厲鬼,她有母親的記憶,似乎很喜歡我。”  自欺欺人地過了一段時間,我試圖騙自己,但發現做不到。來搜查如香洞天的人越來越少,我已經打算離開,但是狼重來了。”  後來她死了。我帶著其他美人皮回去了,但沒趕得上。”  “到頭來,我誰都沒有留得住。她到死都不知道,我騙了她那麽久。”  謝韞:“我覺得……也許她知道,而且很坦然。”  厲鬼是沒有神智的,美人皮吞噬了無數的魂魄,終於壯大到可以媲美出竅修士,可是她在得到了應雨繁魂魄的時候,再次擁有了靈智。  “可能她也覺得很對不起你,帶走了你母親的魂魄,卻又無法還給你,同時也無法還給別的人,就像你一樣。”  “但是應白夜,我在這裏等著你,所以你不能回過頭,把我忘在這裏。”  作者有話說:  比較粗長(叉腰)  守衛啦,這大概是倒數第123……反正大概還有三四章,很高興大家能堅持到這裏還在看,捂臉。第87章 驚變(捉蟲)  謝韞太累了, 他窩在應白夜懷裏,不一會兒就徹底睡過去,呼吸輕緩均勻地撲在應白夜的衣服上。  他睡得不大安穩, 眉心隱隱皺起來。  應白夜低頭親了親謝韞的眉心,抱著謝韞站起身。  清醒堅定的神魂會灼傷心魔,一些執著的心魔依然不舍得遠離自己糾纏了數十年的獵物, 漆黑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應白夜和謝韞。  心魔感受到應白夜的視線, 張開嘴,雪白細密的牙齒裏口舌鮮紅, 它喘著氣,竭力想從應白夜身上索取黑氣。  應白夜垂下眼睛,直視心魔純黑的眼珠。  那心魔惡意地咧開嘴, 它快要消散了, 即便如此,它依然用怨恨的眼神注視應白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這樣回避本心的人, 當年可以見死不救害了人皮鬼,以後也會這麽害死他。”  心魔是純粹的惡意凝結, 此刻依然要在應白夜的內心埋下質疑自己的種子。隻要人心不是無堅不摧的壁壘, 心魔就趁虛而入,一遍遍摧毀應白夜的心智。  死到臨頭卻幡然醒悟的修士並非沒有,但是能擺脫一次未必能擺脫第二次,人類總是很願意犯相同的錯誤。  心魔陰森森地注視應白夜:“你永遠無法擺脫心魔,就像修士無法擺脫雷劫與因果。”  “我盼你多多纏著我, ”應白夜似笑非笑道:“隻怕你不敢。”  心魔惱羞成怒,他猛地撲向應白夜,瞬間化成一團黑霧, 直指應白夜的麵容。  應白夜站在原地。  心魔化形是垂髫小兒的模樣,看似孱弱,實則有主動攻擊的手段,往往直取修士的神魂。但是這種攻擊方式需要在修士內心虛弱才能奏效,否則就會被神魂桌上,畢竟萬物生來相生相克,不存在沒有克製手段的死物活物。  換而言之,越是逃避心魔,越為心魔纏身,越是畏懼恐慌,越使心魔強大。  心魔也有弱點,它是世間惡意的凝結,其中便包括了易怒、暴躁和毫無理性。  所以應白夜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輕易激怒吞噬失敗的心魔。  心魔黑霧降臨時,應白夜騰出一隻手,廣袖蓋住謝韞,微微闔目。  心魔眼中的世界與常人眼中不同,它凝視的是應白夜的神魂,在它眼中,應白夜的神魂一身素白,低眉垂目,正是剛剛擺脫心魔的虛弱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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