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蘇最擅長偽裝, 隻要他不說出實話，沒有人能拆穿他的偽裝。 唐雲帆有些煩惱在病床上來回換著姿勢, 隻是他的腳不能隨便亂動，就像沒有雙腿的人魚在床上挪著。 挪了一會, 他覺得這樣很無聊, 剛才出去的唐政鳴進了房間，他問道：“警察有問你什麽？” 唐雲帆再次簡述一遍，唐政鳴聽到他說沈曜一人要三億贖金時眉毛微動，他坐到女警察剛坐位置上，“怎麽會三億贖金？綁匪要求是十億，你跟時蘇是五億, 因為金額過大他要求分為黃金和現金來交換。” 唐雲帆沒想到那綁匪這麽貪，一共十五億，真是獅子大張口。 唐政鳴談到錢並沒有過多在意, 他眉眼流露出一抹疲憊，“幸好你平安回來, 至於那些事別想太多都給我來處理。” 這一起持槍綁架案鬧得很大, 導致滑雪場暫時被封, 還有許多牽扯進來的人，相關的麻煩事情還在不斷解決和處理。 走漏風聲的消息已經登上當地各種公眾號，綁匪全部死亡結果實在詭異，在警察還沒發布正式通告前各種猜測都有。 唐雲帆不知道外麵的情形，手機已經找到送回他手裏，他估計那邊唐時蘇也收到了手機，隻是他不能確定這手機有沒被人“動”過，所以他沒發任何關於綁架消息，隻是問他現在身體情況。 唐時蘇很快回他：［我真的沒事。］ 他那邊顯示正在編輯文字，唐雲帆等了好一會，才看到唐時蘇發出來的。 ［我也想給你發信息，可我怕你不開心。］ 唐雲帆很快明白他是怎麽想的，本來壓在心裏最後一股鬱氣突地消失，變為酸澀難言的情緒。 中槍的人本來是他，如果唐時蘇沒有替他擋，那他現在已經死了。唐時蘇為了救他，卻差點賠上自己的命。 他竟然還在擔心他生氣……唐雲帆覺得呼吸沉悶，慢慢按出：［我沒資格生你的氣。］ 他想到，如果是他有能力，無疑會跟唐時蘇做出一樣的選擇，他又有什麽資格生氣，隻有無能為力的酸楚。 唐時蘇突然回複：［我想見你，想當麵跟你說。］ 唐雲帆沒料到他會突然這麽說，正在想著可能要麻煩護工推輪椅過去，就看到一條消息接上：［哥，你無聊嗎？］ 唐雲帆愣住，不知道唐時蘇是怎麽想的，他誠實回道：［很無聊，沒事做。］ 唐時蘇回：［那我晚上來找你。］ 唐雲帆盯著信息幾秒，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你來夢裏找我？］ 唐時蘇彎起唇，眸光亮亮回複：［不是，我會來見你，你等我。］ 唐雲帆連忙回：［你別亂來。］ 唐時蘇沒有給出具體回複，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相同顧慮，唐雲帆止住想去找唐時蘇心思，隻想快點到晚上，他想知道唐時蘇怎麽找他。 他甚至想到唐時蘇躺在擔架車上推著過來——但那場麵實在是太可怕。 唐雲帆收了念想，一點點看著手機上時間流逝。等到護工跟他告別，哪怕屋內開著暖氣還囑咐他說：“今晚下雪了，被子蓋好別著涼。” 門慢慢關上，房裏又變成他一個人，時間在晚上仿佛難以行走，他又想了很多亂七八糟事情，猜不透唐時蘇為什麽找他，就算找他又為什麽要晚上？ 說話幾時候都能說，根本沒必要專門來找，所以他都不知道在等待什麽，隻是他覺得唐時蘇會來找他，所以他願意這樣沒理由等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收到唐時蘇消息：［哥，你困嗎？］ 唐雲帆頓時提起精神，［不困。］ ［我來找你。］ 這下時間過得很快，唐雲帆心跳也很快，他甚至連短信都沒發出去房門就被敲響，然後少年走了進來。 身上還穿著病服，隻薄薄一層，看起來都冷。 不過他麵上流露出欣喜足以讓冷意都褪去，化作潺潺春水，“哥。” “你不冷？” 唐雲帆沒想到他會這幅模樣出現，好一會才回過神，他差點一個勁蹦下床，但他及時想到受傷雙腳，硬生生止住動作。 “你的傷——” 唐時蘇快步走到他麵前，“我現在沒傷。” 唐雲帆不敢相信，“你的傷好了？” “好了。”唐時蘇臉頰浮現梨渦，看上去一點不像剛動過手術。 唐雲帆已經幾次告訴自己，唐時蘇和他不一樣，但他總會下意識覺得他跟他沒什麽差別。 唐時蘇坐在床邊，他還記得手機上沒說完的事，開口道：“我也沒想到，我以為撐不過去了。” 他的話一下子讓唐雲帆恍然回到之前的夜晚，涼意悄然攀上心髒。 唐時蘇像在陳述一件平常小事，從他發覺綁匪老大心思，然後暗示唐雲帆危險，直到晚上做出反抗。 “我知道你在叫我，可那時我怎麽都睜不開眼睛，我以為以後也睜不開了。但後來我感覺到體內靈力躁動，它們匯集在子彈打中地方，然後我才有了點力氣回應。” 那時他不覺得自己會活下去，隻是想對唐雲帆道別。 唐雲帆回想當時回應過他後又沒了聲息的唐時蘇，手指不由攥緊。這一切並不是唐時蘇足夠幸運，如果沒有靈力保護唐時蘇是真的撐不下去。 “接著我用了龜息，意識很模糊好像飄在雲裏，直到我醒來後醫生都很驚訝……”至始至終唐時蘇語氣都很平靜，他好像在說另外一個人的事。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死，可他卻活了下來。 “醒來後，我發現我突破了，可以輕鬆控製傷口愈合，剛開始我不想讓醫生發現就沒有動用能力……” 唐雲帆聽不出他因為有了這些能力而喜悅情緒，反而覺得憋悶。 唐時蘇說：“我像個怪物。” 唐雲帆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又聽到他說，“我在扣動扳機時沒有害怕，甚至看到他們死了我也沒有感覺。” 極其詭異的冷靜，以及徹底拔除威脅後輕鬆情緒完全不像個正常少年，他對生命麻木且冷漠。 人在踩塌一根小草會有什麽感覺，那他在看到人死後就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他突破後更嚴重，本來修煉就是刻苦事情，需要經曆磨難才能有所成長突破，他正好在鬼門關前走過順利突破，實力差距隻會讓他把這種極端冷漠情緒更加放大。 唐雲帆突然開口：“你不還是唐時蘇嗎？” 唐時蘇怔怔看他，神情竟然像個迷路的孩子般透著無助。 唐雲帆撓了撓頭，想了想後說：“那個綁匪自己殺了那麽多人，你反抗他那叫正當防衛 ，大多數人對死亡本能會恐懼，你不害怕不能說明你是怪物，擁有過人的實力就叫怪物那你怎麽不叫自己超人？你是懲惡，你……是為了保護我。” “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是值得鼓勵的事，不是說你要來保護我，我希望你不要再這樣做，無論什麽時候在保護別人之前先要保證自己安全。” “在我眼裏你是我的弟弟，隻要你不做出違背道德底線事情，那你就是唐時蘇，沒必要為難自己跟平常人一樣。” 唐雲帆說得認真，其實唐時蘇能力再強大他還是會覺得他是那個柔弱弟弟，不自覺還想把他庇護在羽翼下。 “哥……”唐時蘇咬著唇，他目光閃動看著唐雲帆，“謝謝你。” 唐雲帆還不知道他這個突破到底有多厲害，眼前唐時蘇還像個小白兔一樣脆弱乞憐。 他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別想這麽多。” 唐時蘇剛消失的梨渦重新回到臉上，漂亮唇形微微彎起，他又有了些微妙變化。 這種感覺唐雲帆很難形容，他隻是覺得唐時蘇越來越有氣質，但氣質是一種很模糊東西，第一次見到唐時蘇他是覺得這少年長得秀氣好看，然而現在已經不是清秀就能說清楚。 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像是柔水裏藏了堅冰，看著柔和卻讓人不敢靠近，讓人移不開眼球的吸引力。 修仙好處這麽多的嗎？唐雲帆跑了下神。 唐時蘇：“哥，我們出發。” 唐雲帆不明所以，好像這句話才是今晚主題一般，他看到唐時蘇眼睛很亮。 “出發？”怎麽好像要去很遠地方一樣，他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唐時蘇到底要幹什麽，難道就因為他一句無聊？ 不得不說，他真相了。 唐時蘇：“我們去看星星。” 唐雲帆一愣。 下雪天……去看星星……？ 唐時蘇突然想到什麽，“哥，你恐高嗎？” 唐雲帆根本不知道他要幹什麽，警惕說：“不會，但你想幹什麽？” 先不說下雪看不到星星問題，大冷天的難道坐著輪椅披著大衣去外邊看星星？ 察覺到唐雲帆眼神古怪，唐時蘇臉色騰上一點薄紅，“我抱你去看。” 最後那一點聲音變得微弱，他臉上紅色越來越明顯，“隻能這樣。” 唐雲帆才意識過來自己應該是想錯什麽，他按著唐時蘇說的話重新過了一遍，“你抱我去看雪，這跟我恐高有——”什麽關係。 話音一頓，他眉毛揚起，想到唐時蘇剛說的突破，這個突破……是哪種意義上的突破？ 幾乎是他想到一刻，唐時蘇說：“我可以帶你飛去看星星。” 唐雲帆眼瞳微震，唐時蘇會飛？ 唐時蘇看到唐雲帆表情，他手指輕輕一抬，一種無形的氣流推著唐雲帆……不對，是整張病床都被輕輕抬起。 唐雲帆怔了下，然後對唐時蘇的能力心驚，雖然之前對他的能力沒多大概念，但現在憑這一手真令人驚奇。 心裏跟著冒起一種期待，他在病房裏悶得快長出蘑菇，當然想出去看看透透氣，哪怕隻是看“星星”。 這是一個絕好機會，大概這世界上隻有他才能體會到被人“帶飛”感覺。 “走吧。”唐雲帆完全沒在意唐時蘇說的‘抱’字。 等唐時蘇伸出雙手要抱住他，他不由又後仰，一下子有些糾結，“你就抱著我去？” 唐時蘇點頭，目光盈盈看著他，“我會抱穩。” 唐雲帆沒戰勝內心渴望，微微僵硬被唐時蘇抱起來，而唐時蘇沒有向門口方向走，而是朝著窗邊，原來緊閉大窗仿佛被一股無形力量打開，頓時往室內灌進蕭瑟冷風。 唐雲帆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少年清朗一聲，“出發。” 眼前一花，少年抱著他跳出窗外時他想到是過幾日的報紙上會不會出現兄弟兩人無故跳樓自殺新聞。 幾乎本能他收緊手指，好幾秒沒有感受到疼痛後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他以為自己足夠大膽，卻沒想到唐時蘇才是不動聲色那個。 從天降落下的白雪簌簌揚揚，但在快落在他身上時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阻隔在身邊吹過，唐雲帆感覺不到絲毫寒冷。 “哥，我們要去高一點地方看星星。”唐時蘇垂下睫毛看他，此時高樓燈光映進他琥珀色眼瞳，仿佛醉人的酒在盈動。 唐雲帆已經不緊張了，“去吧。” 如果不是親眼看著離地麵越來越遠，漸漸的所有高樓都變成一個個小光點，唐雲帆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到了很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