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珩在謝家房子的門口留了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說明情況,如果他們家還有親戚回來也不至於什麽也不知道。 至於他這幾天的開銷,謝安珩隻能暫時先借用原主的,打算等他安定下來,再把這筆錢以謝大寶的名義捐出去。 -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從墓園出來,已經鄰近太陽落山。 謝安珩的胃正是脆弱的時候,不能吃外麵的東西,他叫了一輛的士直奔步行街。 小街人聲鼎沸,依舊是當年那副他熟悉的樣子。 這條街比不上大商場,但離棚戶區比較近,街上超市買的東西質量也比那些小商販要高很多,還不會缺斤少兩。 兩天下來,原身的西裝穿著實在難受,謝安珩到小店裏重新換了一套行頭。 原本隻是買了簡簡單單的襯衣,結果等他一換上,店主阿姨死命要送他幾個小物件搭配,怎麽說都不肯收錢。 謝安珩頭疼:“阿姨,我真不能白拿您的東西。” “哎呀什麽白拿,我這店子根本沒人來,過幾天我就搬走了,這些放著也是放著,又不是什麽名貴玩意,就是圖個好看嘛。”店主阿姨握著他的手腕就把兩個袖扣給他戴上,“你看看,這白襯衣可挑人了,你單穿多素,配這個就好多了。” 年輕男人寬肩長腿,氣質也溫和清雅,穿上西裝還顯得過分正經,現在換個襯衫,配上這些小擺件,整個人就跟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清貴。 店主阿姨連連誇讚:“真合適,你這麽一穿,我看我店裏的衣服跟那些大牌高定也沒什麽區別嘛。” “是您的衣服好看。” 他這麽說,店主阿姨更是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她送的確實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是一些造型好看適合年輕人的飾品,謝行之最後還是加了錢收下了。 他又去超市挑選食材,剛準備走,腦海裏又浮現出某個瘦小可憐的身影。 他腳下一轉,重新回到貨架附近,拿了一個玻璃飯盒跟一副餐具,順帶提了一箱牛奶,這才推著車跟在收銀台後排隊。 十年前的他,除了像那些人說的一樣經常忍受他的酒鬼爹對他拳腳相加,最短缺的還有食物。 謝父隻會在贏了錢心情好的時候帶回來幾個下酒菜,但也不是什麽有營養適合長身體的小孩吃的東西。 其他時候就更不用說了,他沒餓死全靠學校食堂免費的早飯和午飯,晚上隻能憑著剩下的一點午飯湊合撐過去。 以至於在同齡人裏,他總是顯得非常瘦小。 如今有他在,這樣的事情,謝安珩肯定不會再允許它發生。 住的招待所他熟悉,老板是個年紀大的婆婆,很好說話。 謝安珩跟她講了兩句,對方就允許他借用一樓的小廚房了,連說要給錢都推脫著不收。 招待所的老婆婆閑著沒事,也走進來看他切菜:“小年輕,你是叫謝……” 她說著就要去翻招待所入住記錄的那個本子。 謝安珩想到原主糟心的名字,急中生智,將他名字最後一個字拆了:“叫謝行之。” “噢噢噢,對,謝行之,這名字好聽。”房東老婆婆收回了放在本子上的手,轉過身又看了他一會兒,笑著誇他,“手藝真不錯啊,你的刀工,比我這個過了大半輩子的老廚子還厲害。” 謝行之利落地將土豆絲裝盤,手上動作沒停:“隨便做幾個小菜,您過譽了。” 老婆婆又問:“哎喲,別謙虛,你這廚藝我一看就知道,肯定經常自己做飯的。這是做給女朋友吃?” “不是。”謝行之給佐料淋了熱油,香氣瞬間在廚房漫開,“還有一個小孩要吃。” “這麽年輕就有小孩啦?好啊,你有福氣,這孩子也有福氣。”婆婆更樂了。 謝行之笑了笑,也沒解釋。 有沒有福氣算不上,但有了他,小謝安珩往後的日子多少肯定會好過很多。 老婆婆看了一眼樓上:“他在房裏?沒看到他哩,喊下來就在廚房吃唄,我搭個桌子,也好聊聊天嘛。” “不在房裏,我一會給他送過去。”他看一眼腕表,應該剛好來得及趕上小孩放學。 “哦呦,那可得趕緊著,省得飯菜冷了。”婆婆說,“下回把孩子接過來唄,帶在身邊多省事。” 謝行之動作頓了頓:“過段時間吧。” 總不可能讓小謝安珩跟他一起住招待所,萬一老酒鬼找過來也是個麻煩事,還得等他把自己安頓好了再說。 左右有他暗中幫助,也不至於讓小孩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 簡單做完了兩葷一素,謝行之迅速將自己那份解決掉,在婆婆的收銀台上塞了張零錢,把另一份飯裝好,往學校那邊趕過去。 “初一三班?他們下午有學校發的飯吃,不用送飯的。”校門口的門衛聽明白謝行之的來意,擺手道。 謝行之隻想把飯盒轉交給他就離開:“家裏小孩挑嘴,不喜歡吃食堂裏的東西。” 門衛多打量他幾眼,也沒懷疑這個俊秀的年輕人:“你是那孩子的哥哥?不是吃不吃食堂的問題,他們班今天下午有生物實踐課,老師剛把學生娃們都帶走了,估計在校外吃完午飯才會回來的,你這飯盒交給我也沒用啊。” 校外生物實踐課? 謝行之猛地一怔,某些記憶深處灰暗的回憶瞬間湧了上來。 他記得這次生物實踐課! 而且在他印象中,這次課上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 起因是班上一位女生出於同情給了他一包創口貼,但好巧不巧,讓一直喜歡這位女生的男同學給撞見了。 謝行之的童年時代,除了糟心的酒鬼爹,另一個對他百般刁難的就屬這位男同學。 結果可想而知,男同學對他陰陽怪氣了幾句,言語中提到了他早逝的母親,年幼的他被激怒,跟對方打了一架。 但他畢竟一個人,敵不過這位在學校裏稱霸的小霸王和他的好兄弟們,打架最終演變成了群毆,人被打傷了,學校發給他的晚餐也被扔在地上踩了個稀巴爛。 新傷舊傷疊在一起,又餓著肚子,他回家當晚就發了高燒,謝父向來不管他的死活,他隻能硬抗著少了兩天,幾乎去了半條命。 “多謝您。”謝行之也顧不上繼續在這裏久留,“是在南湖公園上課麽?我去那邊把飯交給他。” 門衛點頭:“對對對,在南湖,現在還早,你趕快去還來得及。”第3章 晚餐和袖扣 南湖公園。 今天生物課有實踐內容,老師帶學生們外出。 其他同學都在生物老師身邊一起觀察昆蟲,謝安珩獨自落在最末尾。 他看沒誰注意自己,悄悄躲到林子裏的一棵樹後,等其他人徹底從他視線裏消失,這才轉過頭。 謝安珩打開裝實驗材料的袋子,取出藏了一路的那瓶止痛噴霧。 蓋子上的塑料封條還沒拆。 他昨天沒舍得用。 一包一塊錢的創口貼就是他曾經最大的奢望了,碘酒他都不曾想過會擁有,更別提止痛噴霧。 這精致的小罐子他隻在醫務室偶然見到過一次。 謝安珩盯著止痛噴霧看了幾秒,抿抿唇,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蹲下身準備往腳踝噴。 “謝同學!” 謝安珩手一抖,慌忙把噴霧蓋上往袋子裏塞。 “謝同學,你在這啊。”跑來的是一個女生,她氣喘籲籲,手裏還捏著什麽東西,“我,我給你帶了創口貼……” 話沒說完,她一愣:“你,你拿的是……” 這個女生他知道,就是上次放學說要送他創口貼的那位,叫鄒渺。 她是班上為數不多願意跟謝安珩講話的人,但謝安珩不喜歡她。 因為鄒渺看他的眼神裏總帶著憐憫。 謝安珩動作麻利地拎起袋子,看也沒看她一眼。 鄒渺卻一聲驚呼:“止痛噴霧?!” “你怎麽會有這個?”她皺起眉頭,看出謝安珩神情迅速冷卻,很快又放緩語氣,“校醫院的東西都是學校出錢買的,你不該偷偷拿……” “我沒有偷。”謝安珩聲音更冷了,本就烏黑的眸子更沉,跟一絲光亮也沒有似的。 鄒渺被他看得心神一顫。 謝安珩不想跟她多糾纏,轉身就要走。 但鄒渺直接跑上來拽住了他,語氣很急:“那你哪來的止痛噴霧?是哪個班的同學送你的?她叫什麽名字?” “……”一串問題跟連珠炮一樣,謝安珩擰起眉心,“不是哪個同學送我的。” 至於送他的人是誰,他也不知道。 想起昨天下午的那一幕,謝安珩垂下睫毛。 “我不信!”他越是不肯說,鄒渺就越覺得他在遮掩 想到有別的女生在她前麵送了謝安珩這麽貴的藥,鄒渺攥著手裏一塊錢一包的創口貼,臉都紅了:“你給我看看,校醫院的那瓶我見過,你讓我看看是不是同一瓶!” 說著就要去拽他的袋子。 謝安珩沒防住她會這麽大膽,也小瞧了女孩子的力氣,差點真的讓她把袋子拽了過去。 “我看一看嘛!”鄒渺撅起嘴,拉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幹什麽呢?欺負女生啊?” 忽然,背後又一道熟悉的男聲傳了過來。 謝安珩回過頭,是那天把鄒渺拉走,讓她離他遠點的男生。 鄒渺眼睛一亮:“何明旭,你來啦!” 她頓時委屈極了:“我來給謝安珩送創口貼的,誰知道竟然已經有人給了他一瓶止痛噴霧,我說讓他給我看一眼,他都不肯……” 何明旭身邊還跟著幾個朋友,都是他們班的男生,聽到這就已經自發把謝安珩圍了起來。 前者站在謝安珩麵前,睨著他嗤道:“連渺渺都不能看一眼?是什麽金子做的東西?” 謝安珩冷冷跟他對視,攥著袋子的五指緊了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