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朕真沒把敵國皇帝當替身 作者:序染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你……你……”黑衣人咽氣前好像聽到一個瘋子自言自語的笑聲。 “你的眼睛留不得。”那張無比快樂的臉仿佛在回想什麽畫麵,聲音帶著古怪的占有欲,“你可看到了他剛才那樣子。” 黑衣人蹬了兩下腿。 聞姚像是在一邊狂笑,一邊念隻有自己知道的咒語,。 “隻有我一個人才能看到他這樣子。所以,得拜托你把眼睛留下了。” “這可是被我獨占的秘密啊。” 聞姚慢慢起身,滿臉誇張可怖的笑如潮水褪去,兩息間,所有情緒被壓回眼底,重新用波瀾不驚的海麵將底下瘋狂的暗流掩藏遮蓋,了不生氣。 左手食指和中指上,血慢慢順著指節淌下。 “這是唯一被我獨占的,屬於他的東西啊。”第4章 姻親 這一路順暢得不可思議。兩人從北燕門成功逃出後聯絡上北衙禁軍統領。 鍾闌將先前想好的刺客說辭與北衙禁軍統領一說,將令牌托付給他,然後便“柔弱不能自理”地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所有事情都已重回正軌。 大太監一臉欣喜地湊到床前:“陛下,您終於醒了……” “那小子呢?” “聞公子?”大太監眼睛一轉,“按您的吩咐,沒人為難他。要不奴才這就去傳他來?” “不。”鍾闌揚起上半身,神色難得認真,“朕有事要確認。” 為何身份文書與痣都對得上,三年前還是認錯了人。 他立即命人找到三年前去南穹押人的士兵,刑訊之下知道了身份文書調換的事情。而假貨耳朵上的痣,是他為了模仿聞姚,用滾燙的針蘸上赭石顏料點的。 鍾闌正震驚於這狗血的誤會,大太監敲響了門。 “陛下,大理寺卿張大人來了。”大太監進來通傳,“您先前說,公子姚之死調查不出結果就該去查查他身旁的宮人,張大人說,確有所獲。”說罷便帶著宮人都退下去了。 “陛下,公子姚之死,確有蹊蹺。”大理寺卿邁著沉重的步伐進來,重重一歎,雙手舉過頭頂,“凶手是一小太監,是在質子臨行時被南穹皇後賜給公子姚的,備受信任。” “守衛念公子姚得陛下寵愛,向來默許公子姚出入皇宮。那日公子姚翹課去宮外聽戲,凶手是其出宮帶的唯一下人。其夥同京城同黨溺殺公子姚,並將屍身放入馬車運回皇宮,鑿禦花園湖之冰而沉之。” 鍾闌皺眉:“蟄伏三年,此時才動手?” “公子姚為南穹廢後所出,為現皇後所不容。近來南穹君重病,恰逢質子回國之期將近,皇後恐公子姚回國作為嫡子與其子爭搶君位。” 鍾闌扶住額頭:“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 “等等!”鍾闌忽然正色,叫住了他,無比嚴肅,“這件事情不許聲張,不然朕拿你是問。” 大理寺卿:“臣謹遵聖命。” 那名南穹皇後派來的小太監隨隊出發時隻知道自己服侍的是“聞姚”,卻也因調換身份的事情搞錯了對象,殺錯了人。 即使被調換了文書、被假貨折辱,真正的聞姚都一直不聲不響。這麽做隻有一個原因 聞姚知道南穹皇後不會讓自己活著回去,他需要一個替死鬼。 他比原著的心思更加深沉。三年前,十五歲的他已能用驚人的遠見、魄力和忍耐力鋪下為解開三年後的局。 微妙和陌生悄然爬上鍾闌心頭。他早就習慣事事在自己掌握之中。然而,他此時手握原著劇本,卻無法猜測聞姚對自己到底會有怎樣的態度和看法。 - “你們聽說了嗎?那位聞公子可得寵了,陛下甚至讓他搬入升雲殿的偏殿居住,這待遇,連公子姚都沒有。” “他不是上次劫持陛下的綁匪嗎?” “哎呀,你懂什麽呀。上次有刺客渾水摸魚,在危機時刻反而是綁匪保護了陛下。陛下因此對他產生別樣感情了唄。” “要我說呀,還不是因為那張臉。你要是長成北衙禁軍統領那樣,就算是去閻王麵前將陛下截回來,都不會有這待遇。” 宮裏趨炎附勢的人聞著味兒往偏殿裏送東西,忙碌熱鬧了好一陣。 鍾闌等人散盡了立刻差人從私庫裏拿了一套上等皮革護膝,親自去看聞姚。 “不用太悲觀,”鍾闌出發前安慰自己,“這幾年朕未苛待質子們,即便聞姚城府深沉,但並不厭惡我。” 然而,在轉角處,他遠遠地見到聞姚的貼身小太監正在搬一個灰撲撲的箱子。 鍾闌敏感地皺起眉頭,叫住了小太監:“這是什麽?” 小太監吳庸連忙行禮:“稟陛下,這是我們公子的冬衣。公子念舊,讓奴才將舊東西都收起來。” 鍾闌打開箱子,裏麵隻有兩件單薄的衣服,已經很破舊了。 “朕未曾苛待質子,每年內務府都會撥成衣給質子,為何隻有這樣的衣衫?” 吳庸有些猶豫,思考後心一橫:“公子姚不喜我家主子,特意‘關照’了內務府。我們已經兩年沒有新衣了。” 鍾闌心裏咯噔了下,隨手翻了下箱子裏的衣服,發現還有兩個小瓶子被裹在衣服裏:“這瓶子裏又是什麽?” “這是奴才家鄉的土方子,調給主子塗凍瘡的。” 鍾闌的聲音不住上揚:“這幾年來,他一直是這麽過來的?連暖手的爐子和藥水都缺?” “是的。畢竟宮裏沒人能違逆公子姚,我們公子也知道,沒人會替自己出頭……” 忽地,門裏傳來少年剛過變聲期的聲音,嚴厲而短促:“吳庸。” 小太監一個激靈,立馬不做聲了。 鍾闌回頭,發現聞姚正扶著門框,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他身上的衣服也是舊的,仔細看卻能發現已經洗得有些褪色了。身型雖已似大人,肩膀卻略有少年的單薄感,挺得直而硬。 聞姚的眼光閃爍,罕見地回避鍾闌的目光:“謝陛下寬恕與賞賜。” 這無疑是一種疏離的拒絕。 鍾闌的目光從他頭上的木簪子掃視到腳上的麻布鞋,終於意識到,自己的任務有多艱難。 真男主聞姚,在自己後宮裏過了三年沒人疼的小可憐生活,而自己一直為欺負他的人提供保護。 怪不得當日被汙蔑為凶手時,他甚至沒期待辯解。這三年早已凍涼了他的心,讓他根本沒指望自己能被公正對待。 “……” 鍾闌喉嚨底下翻過無數話語,最後全被咽了下去。 入夜,鍾闌回到升雲殿,獨坐在案前,神情恍惚,嘴裏不停自言自語。 “他是和原著一樣,記恨上我了嗎?” “那我這三年到底在做什麽?” 鍾闌莫名聯想到多年之前自己沒有卷入無限流、還是個學生時,開學前一天暑假作業被親戚家的熊孩子撕碎了衝廁所的窒息感。 - “不行!” 鍾闌猛然睜開雙眼,一腳踢開錦被,近乎驚恐地起身。 夜裏,他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眼前卻全是自己到死都不得休息的樣子。 他夢到自己頭發斑白、滿手皺紋、立於皇城之巔,口裏還念叨著:“朕終於過完了忙碌充實且有意義的一生。” 嚇得夢中的他手腳冰涼,竟然主動醒了。 守夜的小太監在門外問:“陛下,您沒事吧?” 鍾闌怔怔地看向窗外。初月半明半昧,枝頭空無一物,冷風卷雜著呼嘯聲。 “陪朕走走吧。” 鍾闌披著一件不算厚實的外衣,在步廊上漫步,忽地,兩旁掛著的紅絛刺眼地闖入眼簾,像極了夢中城樓上的裝飾。 “怎麽突然掛紅絛了?” 小太監撐著宮燈走在身旁:“陛下,今日臘月初一,按例要辦紅燈宴,您登基後下令一切從簡,於是宮人們就單掛了紅絛。” “……”鍾闌抿直了唇,轉頭看向別處。 忽地,腳步停下。 “那是什麽?” 禦花園後湖的湖麵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一點零星的火光在冰麵角落上閃爍,隱秘而幽微,完美地隱藏在半明半昧的夕陽和枯草間。 小太監看顏色,立刻說:“我立刻去滅了。宮中哪個不長眼的竟然點明火。” “等等!” 鍾闌的目光像是被黏在那一點火光上,不顧四周,大步沿著結了霜的小徑走到湖邊。 這是一盞蠟燭還未滅的紅燈。 如果湖麵沒有結冰,它就能沿著湖聯通的水渠在宮裏漂流,繞宮城一圈,最後被排水網攔下來。或許在這個隱秘的角落,它一整個冬天都不會被發現,待春日冰融雪化,將延續冬日未竟的夢想。 “呀,哪家的紅燈會往水裏放啊。咱這北方地界,都找不到一條沒冰的河。”小太監嘖嘖道,“倒是南方,似乎他們的紅燈宴是繞著水的。” 鍾闌心思微動:“你知道南穹的紅燈宴有什麽習俗嗎?” 小太監歪頭一想:“南穹有兩種紅燈,一種紅燈是對豐收的祈願,人們與辛國一樣掛紅絛、換紅燈罩;第二種卻是未婚少年少女用紅油紙折的燈。他們在燈上寫上情語,讓其隨水而去,相傳若燈飄過新上人門前,對方會收到心願,如有意便會在一月半後的元宵節時在燈主人的門前放一盞紅燈回應。” 剛說完,他就捂住嘴。 這宮裏南穹來的,可不就那位了嗎? “朕知道這隻紅燈的主人了。”鍾闌緊皺的眉頭忽地散了開,噙著笑意撿起這隻紅燈,吹滅了裏麵的蠟燭,“少年懷春,正常。” 他忽然想起,先前聞姚想要逃命還帶著的那支木簪子,心下便肯定了。 既然原著裏沒有身份調換,沒有刺殺,那麽如今的聞姚多一個憑空出現的暗戀對象也正常。 鍾闌仔細檢查了這隻燈,隻看到一行很規整的小字。 “若夢,不敢醒。” 他有些遺憾,並看不出少年懷春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