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侯府確實與大理寺比較近,來往又方便,重照自從靜安寺的事後,就對他哥產生了疑心,忽然對這多年來的兄弟情誼有一絲裂痕,以至於見到他哥就覺得不自在。  許長延說:“那我前幾日讓人敲你門,你怎麽不回應我?”  重照想起來了,家將通報過,但他通通回絕了來訪,重照回憶了一下時間段,懨懨地說:“我已經睡了。”  長延愣了一下,沒想到重照睡這麽早,看來是真的累壞了。  長延說:“餓嗎?走,我請你去吃飯。”  重照目光微亮,回答得飛快:“走吧走吧。”  已經過了最熱鬧的時候,醉仙樓裏客人鮮少,一樓大廳更是隻有寥寥幾桌,重照和長延找了個靠窗的雅間坐下,等著上菜。  口水雞開胃,太白魚頭鮮香四溢,重照微微眯著眼,說:“許大人,不必拘束,來嚐一嚐。”  重照吃飯並不粗獷,相反,因為本身教養的關係,吃飯的時候慢條斯理,但速度很快,恍然間半個魚頭沒了,重照擦了擦嘴角的湯汁。  長延忽然明白了醉仙樓在京城這麽受歡迎的原因了,先別說對方的菜品是真的美味,而再怎麽忙碌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胃,不然就不會有那麽多大臣拿著微薄的俸祿也要來吃上一頓。  長延嘴角微勾,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錢包,笑容頓時僵硬。  出來忙著抓人,鬼知道會遇到這種情況。  九龍衛使眼觀鼻鼻觀心,俸祿沒發,他們也囊中羞澀。兄弟們還想著省錢喝酒呢。  不幫的話記仇的首尊使大人回頭扣俸祿怎麽辦,這個問題太致命了。  重照吃下最後一塊魚片,放下筷子抹嘴,肚子撐的有點微微鼓起,說:“這頓我請,就當是我給許大人賠罪好了。”  大理寺少卿的那點俸祿不少,但在國公府二公子從小生活優渥零花錢就沒少過的情況下,也確實不夠花,對這一頓飯錢也不在意。  重照今日依然不打算回國公府,慢吞吞地往昭侯府走回去。  長延說:“今天八皇子說了點胡話,明天我會親稟皇上,你別往心裏去。”  重照說:“你親自去說,皇上會發怒嚴懲八殿下。不必如此麻煩,明日我就回國公府,跟我娘說一聲,讓她給八皇子他母妃提兩句就行了。”  他沒說的是,若是許長延跟皇帝提,允河必定把這仇記在許長延身上。  九龍衛個個踩在刀刃上過日子,看著風光無限權勢滔天,實際上背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最終又會落個怎樣的悲慘的下場。  能少樹敵一個就少一個,一旦將來九龍衛失了聖心,也會少兩個人踩上兩腳。  許長延看他的目光一頓,他的容顏俊美,神色溫柔的時候,仿佛夜色裏的滿天星光都在他眼裏。  不得不承認很好看,重照移開視線,說:“聽說你近日在嚴查貪官汙吏?”  長延:“對。”  重照:“如果將來我哥犯了大罪,我求你放他一馬。”  長延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罪責大小,應由本朝律法而定。”  重照:“那我求你留他一條性命。”  月色下,重照神色平靜,甚至沒有一絲軟弱求饒的意思在裏麵,甚至態度有幾分強硬,一點都不像是在求人的。  長延微微偏過頭,側臉冷漠如同雕塑,他停下腳步等來了轎子,說:“李家有從龍之功,無論李重興做什麽,皇上都不會要他性命。”  重照記得前世李重興的罪責就是貪汙受賄,甚至搭上勾結地方官員,有結|黨營|私的嫌疑。  衡帝這輩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結黨營私。  當年惠帝矯詔篡位,就是柳家狼子野心,結黨營私,權傾朝野,擾亂大齊朝綱。  若非李家千裏奔回京城,衡帝僥幸逃脫,聯結四方,才奪回皇|位。  五皇子想要奪嫡,都不敢明麵上拉攏官員,也是害怕他爹忌憚。  重照今天睡的有些不安穩,頭疼著去了大理寺,驚喜地看見聲稱病入膏肓的頂頭上司王庸回來了。  王庸說:“這幾日辛苦你了,今日休息一天,我來處理要務。”  王庸的笑容有點苦澀,九龍衛首尊使警告過了,今天要是還在家躺著偷懶,明日罵他苛刻下屬偷懶欺君的奏折就說不準遞到禦書房案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王庸:我一把老骨頭了,我就想躺在家裏_(:3」∠)_第22章   等杜州回來,重照是徹底成了個清閑富貴人,吃完午膳,坐在軟椅上,摸著肚子想,混吃等死,人間樂事。  重照讓易寧去打聽了下汪子真在何處。  汪子真的確是春闈後入京參加殿試來的,身家清白,家在偏西北的袞州崇陽縣,家境貧寒,別說客棧,連學宿都住不起,現在寄居在親戚家苦讀。  重照覺得自己應該親自去一趟,但想著萬一再次驚嚇到這位敏感又呆傻的讀書人,影響了人家苦讀的心境,才是大罪過,便讓易寧給他傳封道歉信過去,表示誠意。  易寧還說:“汪公子不|舉的謠言現在是越傳越凶了,主子要不要幫忙壓一下?”  重照想到在青樓裏汪子真沒先掩蓋自己的隱疾,反倒先自證清白,讀書人一股迂腐勁兒,又想到對方的隱疾……  嗯,怪可憐的。  重照說:“我跑一趟禮部。禮部裏有教書的老師,讓他們教一教這些士子學學在京城裏謹言慎行。”  重照跑了趟禮部,又回了國公府,正巧李重興不在,跟他娘說了八皇子的事,兩全其美,樂滋滋回侯府睡覺。  ……  子時剛過,昭侯府裏麵安靜極了,外頭侯府的大門卻猛然被拍響了。  夏風微涼,重照就披了件外衣,下人點著燈籠,走到偏廳裏。  重照方才睡的正熟,被貿然驚醒,臉色有些蒼白,頂著疲倦到門口,敲門的那人非常急切,進門就拉著他的手臂半跪在地,“小侯爺,求你救救海棠。”  重照一下子認出來人正是林飛白,對方的臉色比他還白,額頭緊張得都是汗水,衣襟都亂了,甚是狼狽。重照讓易寧把人扶起來,林飛白踉蹌了一下,大腿好像受了傷,半瘸著跟著他進了屋子。  重照說:“易寧,去拿些醫跌打藥來。”  柳飛白忙說:“不用,多謝小侯爺。我在出宮前已經自己處理過了。海棠的事比較重要。”  重照問:“海棠怎麽了?”  柳飛白又是急促又是害怕說:“海棠失蹤了!她今天和韓家小姐一起出去玩,韓小姐說大半個時辰前,海棠被歹徒抓走了……我今日被宮裏的事情拖住了,消息也遞不進宮裏,方才才知道,求求侯爺,救救我家海棠。”  重照眉頭一皺,立即讓易寧把府裏在的家將叫過來,“林大哥,邊走邊說,先別著急。告訴我是在哪裏失蹤的。”  林飛白帶著他們繞過一條街,他的兩條腿傷得很嚴重,瘸著都沒法走路,幾乎被易寧半拖著在趕路。  月色照在長街上,他們來到怡紅樓附近的街坊,此處多酒樓妓院,魚龍混雜,很少有百姓在此處居住。  林飛白喘氣說:“就是這裏了。”  重照環顧一周,找了處隱蔽的位置,讓易寧和帶來的三位家將往四個方向去搜查。一時半會兒還回不過來,重照扶著林飛白坐下來,不停地安慰他。  林飛白此刻已經冷靜下來,說:“小侯爺,我沒事,海棠無論遭遇了什麽,她都是我最親的妹妹。”  林家本就不是富貴人家,歹徒不是為了錢而來,而就是為了林海棠這個人。況且韓家小姐都說,對方很有權勢,林飛白懷疑很有可能就是陸家!陸家父子最為好色,他們一旦看中了哪家姑娘,仗著權勢,都要去調戲一番。  重照害怕他多想,特意岔開話題:“你這腿究竟是怎麽回事?人打的?”  林飛白垂下有些忿恨的眼,說:“今日我在太醫院當值,下午的時候皇上急召太醫,乃是十二皇子犯了心疾,表狀確實是凶險了一些,但心疾確實是無法根治,皇上怪我們這些太醫無能,將我們幾個都打了幾板子,我也耽誤了回家時間。”  重照問:“十二皇子有心疾的毛病?”  林飛白說:“沒錯,十二皇子是早產兒,生下來就帶有這個毛病,太醫院商量了十多年,也沒能找到一個根治的方法,一般隻能是吃藥撐著、平時小心避免。今日下午,十二皇子就突然無法喘氣、麵色通紅、昏厥過去,隻能紮針把人救過來,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是怎樣的結果。”  重照驚訝地微微瞪大眼睛。  允琮竟然患有無法根治的心疾。  三皇子因為雙腿殘廢身有缺陷而無緣皇位,而允琮有這個毛病,將來真的能坐穩皇位嗎?衡帝真的能放心嗎?  重照微微曲起了手指。  出去尋找線索的四人中易寧最先回來,他帶回來了一個灰撲撲的荷包,上麵都是髒汙,丟在角落裏幾乎讓人注意不到。  林飛白拿過來擦了擦,驚喜地說:“這是海棠的。”  易寧說:“我在怡紅樓後院發現的,那裏有兩個人守著,還提起了明月公子,說他今晚會來。”  但是明月在九龍衛那裏,九龍衛守衛森嚴,人絕對不會丟。  重照拉了拉自己的外衣,他因為走得急,長發披散在身後,幹淨的臉眉目安靜,容色俊秀,他忽然想出了一個計策。  ……  在怡紅樓門口兩個門房昏昏欲睡之際,一人披著鬥篷,白紗遮住了微尖的下巴,眉目輪廓模糊不清,一雙眼神仿佛能傳情一般有著水潤光澤,月色照著他的身姿修長纖細。  門房一愣,“明月公子,快請進。”  怡紅樓後院別有洞天,隔著廂房的門,重照都能聽見房裏淫|穢不堪的聲音,突然一個人從夜色裏冒出來,說:“慢著,來人是誰?”  門房停住腳:“錢老板,明月公子來了。”  重照腳步停住,看著那人走到院子裏,露出錢弘大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重照:放心,我現在武力值還在,一點不慌,甚至感覺很刺激,請讓我再皮一次  今天又更晚了_(:3)∠)_  今天也不該卡在這裏_(:3)∠)_  原諒我吧寶貝們_(:3)∠)_第23章   重照眼裏的驚訝一閃即逝,又因為夜色掩蓋,絲毫瞧不出半分疏漏。  錢弘大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一個賣身的,也犯得上陸少爺三番五次地請?跟我來吧。”  他將重照帶到一個房間裏,霧氣迷蒙,熱水都已經準備好。桌上擺著各種玩情|趣的小玩意兒,千奇百怪,重照神色一時有些古怪。  重照觀察了周圍,趁著沒人,偷偷摸了出去。四下裏一個人都沒有,重照沿著長廊,摸到一間透著亮光的房間前,裏麵似乎砸了個東西,動靜還蠻大。  重照聽見陸景勝憤怒的聲音:“我讓你把人埋在河邊,不是讓你丟到河裏去!你說這屍體都被官府發現了怎麽辦?這事一旦被查出來,我爹都要受到罪責!到時候,你死的絕對比我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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