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延轉過身,黑色鬥篷微動,韓永豐伸出手都未能碰到那上好絲綢的衣裳。人已經走出了好幾步,許長延對屬下說:“嚴刑逼供,讓他親自在罪狀書上按手指印。” …… 早朝過後,許長延照例跟在丞相身後。他們兩個關係並不親近,完全不像是義父子,又不像一般關係的同僚。 出了金鑾殿的門,許長延發現丞相停下了腳步,他一抬頭,發現紀正卿站在前頭,轉身瞧著他,意圖非常明顯。 丞相轉身對他說:“紀大人看來是在等你,像是有話要跟你談,那我便先過去了。” 許長延行了個禮,“恭送丞相大人。” 等丞相走遠了,紀正卿走了過來,比了個手勢,兩人一同往清淨的官道上走。紀正卿道:“許大人身兼數職,既是九龍衛首尊使,又是大理寺卿,帶本官四處走走,瞻仰大齊皇宮,應該不違規吧?” 許長延道:“當然不違規。紀大人乃大齊貴客,請大人領略大齊的皇宮威儀,自是應當的。” 兩人相互客套兩個來回,終於將各處的眼線甩脫了,來了處清淨的地方。紀正卿道:“今天我才意識到,丞相是真的在幫你。大齊丞相一直是我非常敬畏的人,他能幫你,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不過這樣的話,我們的勝算很大。” 許長延道:“丞相……是你敬畏的人?” 紀正卿:“每個人都有弱點,有糊塗不通透的時候,而丞相他就像是一個完人,換書上所說,是一個聖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摸不準。” 許長延並未在這個話題停留,“此番屠光赫的事情,辛苦紀家了。” 紀正卿:“我父親早就準備對威脅我家的屠家下手了。貿易通商的事,還得麻煩許大人。此番大雪壓境,西北邊已經撐不住了。如果不是因為情況緊急,我也不會賭一把,選擇與你合作。” 大齊兩黨,許長延當時情況並不讓人看好,紀正卿並沒有全然的把握。 他們走進了禦花園,許長延打算過了繁鬧的後宮再細說。遠遠來了新進宮的嬪妃,他們兩人卻都沒有把一點目光落在個個身材曼妙花容月貌的新晉嬪妃上,而那些年輕貌美又初入皇宮的妃嬪們卻望了過來。 他們身高相仿,相貌上乘,很是能吸引人的目光,更何況並排站在一起。一人容貌昳麗卻冷若冰霜,一人五官深邃卻氣質平和,明明有天上地下的差別,卻一樣奪目,引得妃子們頻頻回頭。 一個妃子癡迷的目光落在許長延身上,旁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神,那是九龍衛許大人,幾乎不入後宮的,都沒見過。” 一旁的李重琴轉過頭去看,麵露驚異。 許長延已經不是原來九龍衛那個冷麵煞星的首尊使、從地獄中來的惡煞魔鬼。他往人前一站,一樣的氣宇軒昂玉樹臨風。因為俊美的容貌更加出色,劍眉星目,相貌氣度不比任何一個皇子差。 恰好許長延抬起頭,他沒有笑,眼中仿佛凝結了冰霜,他的麵部線條堅毅,鼻梁高挺,薄唇色澤極淡,氣質卻與陰柔搭不上邊,持重克製的外表下仿佛壓製著陰鷙暴虐的氣息,和上位者的淡漠冷峻。 紀正卿卻轉過了頭,對他說:“泄漏小昭侯的秘密是我之過,若是小侯爺心有不滿,我願親自登門賠罪。” 許長延道:“這怎麽講?” 紀正卿笑了一下,卻不是對他笑,“允河……八殿下為此很是自責煩惱,我不想他為此愧疚一輩子,於是便大膽求個原諒,如果不行,我可以為這件事擔責。” 作者有話要說: 長延:這個狗糧我不吃,請讓我回家抱媳婦謝謝 啊啊啊啊啊今天有點晚遼qaq除夕太興奮遼吃大餐收紅包,就是辛辛苦苦沾到的花花卡沒抽到心好痛,給大家個麽麽噠除夕快樂鴨 順便祝大家新年暴富諸事順利~ 感謝投喂(づ ̄3 ̄)づ 江可愛扔了1個地雷 笙殿扔了1個地雷 阿羅扔了1個地雷 漫漫扔了1個地雷 讀者“啪嘰啪嘰啪嘰”,灌溉營養液+35讀者“阿羅”,灌溉營養液+1讀者“清湯掛麪”,灌溉營養液+1讀者“玄字玖貳”,灌溉營養液+1讀者“笙殿”,灌溉營養液+3讀者“江可愛”,灌溉營養液+1第85章 許長延在外時常是不笑的, 端著冷若冰霜的美人臉,讓人一眼便覺得這人難以相處。 紀正卿與他相反,他外表看來很容易說話, 讓人覺得很有好感, 隻有接觸了才發現這人心窩子比誰都黑。 兩個城府深深的人倒很能聊。 紀正卿說:“我就先恭喜許大人抱得美人歸, 大齊皇帝親自賜婚, 真是無上榮幸, 成親當日可一定要請在下喝杯喜酒。許大人, 哎, 你等等我。” 李重琴歆羨的目光直到人影消失了還沒有緩過來。 她當然清楚唐親王的計劃, 送她入宮給她庇佑,是把她當作他們的一個重要的棋子,必要時刻會被利用舍棄的。如果說當初她有一點傾慕唐親王, 現在也已冷卻下來了。 在後宮中爭寵並不容易,幾乎是踩在刀尖上行走的事。要不是貴妃還算守信用,救了她兩次,她早已被丟出宮門或死在慎刑司了。 如果當初她奮不顧身選的不是唐親王,而是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九龍衛首尊使呢?會不會, 衡帝賜婚,被送祝福的不是她那個二哥哥了? 李重琴搖了搖頭, 把這個危險的想法從腦中甩去。 她要相信, 唐親王一定可以成為儲君,登上帝位。 後宮遠離前朝, 在後宮住著的妃子宛如溫室中的花朵嬌養著的時候,禦書房裏頭,人前威風凜凜的唐親王,正麵色灰敗, 癱坐在地,抱著生父的大腿哭的雙眼通紅,說好的皇室的麵子他是一點都不要了。 五皇子生母貴妃娘娘跪在禦前,哭道:“陛下,漳兒是被冤枉的,定是那些小人記恨在心,設計陷害漳兒……” 衡帝神情憤怒,被魏允漳一抱一哭,心軟了點,恨鐵不成鋼地說:“無知婦人,胡說八道。什麽小人,丞相大人親自監察的科舉舞弊案,全天下眼睜睜看著,能有半分誣賴了人不成?” 衡帝惱怒地將允漳踹開,“科舉舞弊結|黨|營|私,勾結韓家陷害忠臣,這罪名條條框框清清楚楚。讓朕幫忙遮掩,傳出去史書怎麽寫?朕瞎了眼嗎?” 貴妃連滾帶爬地上前,她的妝花了些,把允漳拉到衡帝麵前。她壓低了聲音,說道:“陛下,您看看。這是您唯一健全的成年皇子,他最聽您的話了,是您親生的兒子。” 貴妃保養得好,又隻生了允漳一個孩子,身材依舊曼妙有形,姿容豔麗,比起勞心勞力因大悲大痛而憔悴的皇後美上太多,衡帝一時動了惻隱之心。 恰好,貴妃的話又戳中了衡帝心頭最大的顧慮。 魏允漳,是他唯一成年的健全皇子。八皇子頑劣不可考慮,十一皇子出身卑賤年齡又小,更別提十三皇子,他不可能再等數十年讓他們成年,他沒得選了。 大齊江山到底該由何人繼承? 他是絕對,絕對不會容忍丞相輔佐魏元熙那個反賊的孽種登上這個帝位的,絕對不可能! …… 林海棠過來的時候,重照正在侯府院子門口曬太陽嗑鬆子,聞言起了身,一本正經地坐好。 海棠提著點心食盒,“侯爺,我給您帶了點心過來。醉仙樓打包帶來的,趁熱吃。” 躺椅旁邊放了個小桌子,重照讓她放在桌子上。 食盒打開,糕點還是熱的,重照嚐了嚐,確實是醉仙樓的味道。他因為不好出門,也時常讓許長延從醉仙樓打包吃的帶回來。林海棠過來也是順路,順便借書回去看。 汪子真會試前看的書都在昭侯府沒帶走,一直存著,還有重照自己的存書。 重照沒什麽架子,讓人坐下,“先別急著去借書,留下先一起吃兩個。” 林海棠露出一個笑,道過謝,撩起裙擺便坐下。她性子直率,腦袋瓜機靈又記性好,對醉仙樓吃過一次的菜品印象很深,能跟重照說上許多有關美食方麵的經驗,簡直和杜州一樣津津樂道。 隻是杜州在大理寺忙著為大齊鞠躬盡瘁呢。 林海棠說了半日,忽然住了嘴,麵帶疑惑和探究地看著重照。 重照發覺她沒聲音了,疑惑地抬頭,看見她專注明亮的眼和因為風吹而微紅的臉頰。 女孩子清香而充滿活力的氣息縈繞在身邊,像是以前的李重琴,調皮可愛又活潑,讓人忍不住想逗一逗,又想好好寵愛她讓她開心。 重照向後退了退,道:“怎麽了?忽然不說話。” 林海棠似乎覺得有些羞恥,她拿出絹布擦了手,微微低頭咬了咬下唇。 重照皺起眉,以為是什麽天大的事,語氣有些嚴厲:“有事便說就是,是不是在外頭闖禍了?不敢跟你哥說,怕他打你罵你?” 林海棠忙搖頭否認。半晌她抬起頭,臉頰微紅,眼睛裏充滿了期待和渴望,“小、小侯爺,重照哥哥,能不能讓我摸摸你的肚皮?” “……” 易寧猛地一驚,在心裏給這耿直的小姑娘比了個大拇指。 昭侯府下人都不敢瞧一眼的,連易寧這樣貼身侍衛都得沒仔細瞧過。以往許大人來了,兩人房門緊閉,下人都在遠處站著侯著的。小昭侯麵子極薄,大家都看出來了。況且許大人妒心重,窺探小侯爺的肚皮那可是不要命的事了。 林海棠見重照的臉色頓時變黑,臉頰兩側似乎也有些發紅,一時被她嚇住了,沒有回答。林海棠忙擺手,“對、對不起,是我妄言了,您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重照動了動,回過神,亮出肚皮的事,絕對沒可能。 感覺就跟小刺蝟露出最脆弱的地方一樣。 林海棠見他麵色如常了,繼續問道:“那、那小侯爺,寶寶會亂動嗎?會真的踢你嗎?” 重照臉色又變了,臉上的紅色深了些。他莫名想起昨晚有明顯胎動的時候,因為月份大了,外頭也能感覺到。許長延興奮激動,抱著他的肚子磨蹭了半天。 帳暖香紅氣氛正好,險些把兩人的火氣都給蹭出來。 林海棠意識到自己失言,又忙著補救,“對不起我又失言了。小侯爺原諒我好不好。我爹娘去得早,都是哥哥拉扯我長大的。不知道有娘親……不不不做娘親是怎麽樣的……不不不算了我就是好奇。” 她感覺自己在越摹越黑,重照失笑,便不計較,道:“罷了,你去後邊看看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書。中意的跟宋管家報備一聲,便帶走好了。” 林海棠點了點頭,又露出笑來,“我要是個男子,也能考功名。為家裏掙錢,這樣哥哥就不會那麽辛勞。去太醫院,還得去藥鋪裏給人看診拿錢。” 林府就林飛白撐著,日子清苦,重照也知道。但人好好過著,林飛白不願接受重照的接濟,靠著本事另外賺些錢,一直是他堅定不移的事,重照也知道。 重照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毛絨絨的。 林海棠怔了怔。李重照雖不如許長延那般俊美,長得卻是能欺騙京城閨房女子無數的臉,清俊帥氣,劍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膚白皙,又是出身世家品行端正,身上帶著軍功和侯爵。不管體質如何,京城裏的追求者不會少。 能為救她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獨自一人承擔身孕的壓力,麵對家族蒙難忍辱負重……林小姑娘內心的感動崇拜已經如滔滔江水般流淌了。 重照說:“即便不能以男子之身考取功名,學這些將來也會很有用處。放心,你哥哥能看著你長大快樂,他也很開心。你將來,對他報恩,還做一家人,就好了。” 沒有隔閡、沒有算計、沒有險惡用心和自以為對他好。 林海棠似乎在這一刻捉住了什麽,她感覺頭頂上溫暖寬厚的手掌離開了,有些失落。 易寧出門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拿了兩個請帖。 林海棠告退離開了,重照接過請帖看了看,易寧說:“是上官大人回京了,過三日要辦手眼通天請客,宴請了很多人,有些是同朝為官,有些是他的門生。” 不隻是重照一人,許長延的請帖也在其中。 重照離開京城前上官太傅便已經辭官隱退,如今是被丞相請來,主持會試複試,借用他的名聲和威望,表示朝廷公平公正考核天下學子的態度。以此來壓製民間對大齊朝堂的不滿,把整件事歸罪於唐親王的身上。 丞相總是能辦的處處周到,要出手便是迅雷不及掩耳一擊必殺之勢。 上官察由此回來,恰逢六十大大壽,便順便辦了,自然也是用來提高聲勢。 易寧說:“那您是去還是不去?” 重照收了請帖,神色淡淡,“上官先生曾是我老師,我自然要去的。到時候還得備一份贈禮,送什麽好呢?” 易寧麵露擔憂:“您身子重,不便出行。許大人到時候一定會去,您讓大人給您把贈禮送去,不就行了嗎?” 重照搖頭看他,“不行。上官老先生請的的是門生和同僚,若是當初的李小將軍,不去便罷了。可我身上掛著爵位,不久前還在京城裏出盡了風頭,此時不去,豈不是拂了他的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