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我打死你。”  江天茂在外麵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四十多歲的年紀,成熟多金,又生了一副好相貌,在外人麵前從來是穩重儒雅的,唯獨到了江忱這裏,所有的麵子裏子都沒了,他隻是一個暴躁的爹。  江忱一看雞毛撣子,先前的懶散一掃而光,蹭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轉身就往樓上跑,一邊跑一邊喊:“買不到就買不到唄,打人算什麽本事。”  江天茂拿著雞毛撣子跟在後麵追。  “哥哥,快跑,爸爸上去了。”五歲的江果站在客廳裏激動的喊,“哥哥最棒,哥哥最厲害,哥哥最勇敢……”  江天茂:“……”這還帶搖旗呐喊的。  柳鳳在一旁嗤笑一聲:“你哥哥確實挺勇敢的。”  “媽媽,我以後也要學哥哥。”江果仰著小腦袋看著柳鳳。  “呸,呸呸呸。”柳鳳忙在江果的腦袋上敲了一下,“不許胡說。”真成了江忱那樣,這輩子不完了嘛。  江忱往自己的房間奔去,路過江斯寧的房間,江斯寧聽到聲音正好出來,走廊就那麽點地方,江忱順手推了一把:“讓開。”  江斯寧摔倒在地,額頭磕在角落裏的花盆上,沁出血跡。  那花盆被江果用玩具車砸壞了一個角,保姆本來說要把花盆換了的,還沒來得及,那麽巧,江斯寧正好就磕在了那個壞的角上。  “小寧你沒事兒吧?”江天茂扔了雞毛撣子過去扶江斯寧。  江忱也站住了腳,他剛才有那麽用力?  “我沒事兒,二叔。”江斯寧在江天茂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額角的血順著臉頰滑落,看著還有些瘮人。  江忱看著江斯寧臉上的血,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從心底升起一股厭惡和莫名的暴躁。  他想上去打江斯寧兩拳,抽他兩巴掌,甚至在他身上揣上兩腳。  莫名的情緒讓江忱很煩躁,他握緊了手壓抑著這股衝動,轉身探頭往樓下喊了一聲:“江果他媽,叫家庭醫生來。”  柳鳳聽到這個稱呼氣的夠嗆,她嫁給江天茂那年剛剛大學畢業,二十多歲的年紀比江忱大了還不到十歲,江忱死活不肯喊她阿姨,在家裏都是“喂”“喂”的叫,自從生了江果後,“喂”就變成了“江果他媽”。  聽到江忱的聲音,江天茂氣不打一處來,順手又抄起雞毛撣子直接給了江忱一雞毛撣子。  江忱沒想到江天茂搞突然襲擊,直接被抽了一下。  但突如其來的疼痛倒是讓江忱清醒了,不然下一秒他可能真衝上去打江斯寧一頓。  江天茂也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沒躲,但還是維持著臉上的嚴肅:“跟小寧道歉。”  江忱視線落在江斯寧身上,那股暴躁又來了,江忱忙別開眼睛,不能看他,不能看他。  江斯寧垂著眼睛輕聲道:“二叔,我沒事兒的,不用道歉,江忱也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的也得道歉啊。”江忱將被抽的胳膊背到身後摩挲了兩把,用痛感讓自己保持清醒,“我剛才沒注意,力氣沒收著,見諒。”  江忱與江斯寧關係很淡,不是江忱故意冷著他,而是他和江斯寧不是一路人。  江斯寧剛來江家的時候,江天茂讓江忱帶他一起玩,但江斯寧這個人不愛說話,做什麽都有些畏手畏腳的,江忱性格裏就不適合跟這樣的人做朋友,而且人家江斯寧是好學生,按部就班,而他逃學曠課江斯寧也不可能跟著他。  所以兩人就像在一個家裏住著的陌生人一樣,沒什麽交集。  江忱道歉,江斯寧就低著頭應了聲,也沒多說。  在優渥家庭長大的孩子,眉眼裏都帶著自己不易察覺的自信與張揚,連道起歉來也是不容拒絕的姿態。  江天茂皺著眉攆江忱回房,讓他閉門思過,然後扶著江斯寧往樓下走。  看不見江斯寧,江忱鬆了口氣,那股煩躁消散了一些,但心情卻莫名很喪。  今天約架是去不了了,江忱回房間給南青打電話,一邊等那邊接電話,一邊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得虧他今天沒去拳館,不然就這力氣,不得把學霸打哭了啊。  接到江忱電話時,南青和言斐孟希正一起走出拳館。  聽到南青喊出江忱的名字,言斐手指幾不可查的蜷了一下。  兩人說了幾句後,南青瞥了一眼言斐笑道:“我覺得你還是親口說一下吧,不然我怕言斐覺得你臨陣脫逃,慫了呢。”  南青說著將手機開了外放。  那邊似是遲疑了幾秒人,然後試探著喊了一聲:“學霸?”  熟悉卻又帶著點陌生的清凜少年嗓音透過話筒傳來,言斐步子頓了一下,覺得胸口有些悶,這是十七歲江忱的聲音。  上學那會兒,江忱總喊他“學霸”,懶洋洋的少年人用懶洋洋的語氣喊著這兩個字,裏麵帶著多少不屑與挑釁就不得而知了。  再後來,畢業後兩人見麵,吊兒郎當的人倒是不喊“學霸”了,正兒八經的喊他的名字,但習慣性的把最後一個字拖長,帶著點旖旎的味道。  當然,“學霸”這倆字也沒有退出曆史舞台,每當兩人最親密的時候他總是在他耳邊喊這兩個字,似是要將上學時候吃過的虧都在這件事上補回來。第五章   半天沒聽到這邊出聲,江忱皺了下眉:“人呢?”  又過了幾秒,一個清冷的嗓音穿過話筒落在了江忱的耳廓裏:“江忱,今天你輸了。”  江忱覺得耳朵有些癢,將手機拿遠了些,光聽聲音就能想到這人寡淡著一張臉說話的樣子。  “我怎麽就輸了?”  言斐淡淡道:“你,不戰而降,我,不戰而屈人之兵。”  言簡意賅,簡單明了。  “我怎麽就不戰而降了?”江忱哼笑一聲,不屑道,“我是今天有事兒耽誤了,改天重來。”  “改天是改天,今天你沒來就已經輸了。”  江忱:“……”學霸的腦子都這麽軸的嗎?  “算了,算了,這次算你贏。”江忱無所謂的擺擺手,疼痛傳來,他才想起他擺手對方也看不到。  “賭注我回去想想,想好了告訴你。”言斐又說。  “什麽賭注?”江忱愣了一下。  “約架都是有賭注的。”言斐淡淡說出個事實。  確實,他們每次約架都是有賭注的,但那要麽是孟希先招惹了對方,要麽就是江忱招惹了言斐,雙方需要約架來擺平之前的是非,輸贏全憑本事,下了拳台,之前的事兒就算了了。  但這次孟希鎖了南青的單車,南青又鎖了孟希的單車,事兒已經了了,那麽必須有別的賭注。  學霸言斐把這一切算得都特別精準,不允許自己吃一點兒虧。  “……”江忱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  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好像是這麽個理……  “你臉皮這麽厚你媽知道嗎?”江忱忍不住拐著彎罵人。  “她知道的。”言斐淡聲,“你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問問她。”  江忱:“……”  這邊舉著手機的南青已經笑出了聲。  他跟江忱認識很多年了,當時他輟學在網吧裏做網管,江忱總來網吧打遊戲,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  大少爺有錢有顏,身邊人都是捧著的,這麽多年了,他就沒見他在什麽人身上吃過虧,言斐是第一個。  每次約著拳館打架,五次裏有四次都是江忱輸,而話語上,無論江忱多麽咄咄逼人,言斐總能用冷淡的噎人的話語給他打回來。  就這樣,少爺還是上趕著找茬。  其實到現在南青也沒弄明白,江忱明明一八七快一米九的個子,怎麽每次都打不過文質彬彬的言斐呢。  那邊江忱徐徐歎了口氣:“我甘拜下風,您這是諸葛亮舌戰群儒的口才啊。”  言斐皺了一下眉:“你還知道諸葛亮舌戰群儒?”  那邊沉默了三秒,傳來江忱幽幽的聲音:“言斐,你瞧不起誰呢?我怎麽就不能知道諸葛亮舌戰群儒了?”  這樣說話的江忱,聲音少了幾分清亮,倒是與二十八歲的江忱聲音相差無幾。  言斐恍惚了一下。  他跟江忱住在一起的這幾年,江忱將一個沒有文化的學渣形象表現的淋漓盡致,每次一家三口看電視,看到什麽曆史劇,江忱總是不住嘴的提問:“這個司馬光是砸缸的那個司馬光嗎?”  “雍正他爹是誰,雍正他兒又是誰?”  “五代十國是哪五代哪十國?”  ……  每次江果都要嘲笑他哥沒文化,連帶著言斐也會跟著不輕不重的刺他幾句。  習慣成自然,言斐忘了現在的江忱才十七歲,那厚如鋼板的臉皮應該還沒練成。  話筒那邊江忱沒說話,這邊言斐也沒說話,南青舉著手機覺著累:“你倆聊完沒?”  聽到南青的聲音,江忱直接掛斷了電話。  南青點頭,這才是江少應該有的脾氣。  “我一直知道舌戰群儒這個詞,但不知道是誰說的,原來是諸兄的光輝事跡啊,長知識了。”早年輟學兒童南青如是說。  孟希:“……”文盲。  南青收起手機對他倆擺擺手:“走了。”  要不是知道雙方是來約架的,現在這個氛圍倒像是好朋友之間一起來玩。  孟希皺皺鼻子:“言子,你對他脾氣也太好了。”  言斐伸了個懶腰:“要不你現在追上去罵他幾句。”  孟希:“……”  ……  被言斐言語刺激了的人聽到樓下傳來聲音,打開房門出去聽了一耳朵,家庭醫生說:“沒事兒,就是磕破點皮,沒什麽大問題,注意別沾了水就行。”  聽到這話,江忱轉身回了房間。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江天茂鬆了口氣  家庭醫生收拾了東西打算走,柳鳳在一旁戳了一下江天茂的肩膀:“老江,樓上還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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