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一驚,萬萬沒想到張瑾居然還有這種好東西,恨聲道,“追!” …… 張瑾足足跑進了玄江穀才敢停下來,想了想又覺得不夠,愣是又跑了十裏。 “媽的!這次真是栽大了!” 他找到一個山洞,剛一進去就力竭癱坐原地,同時也沒忘了用縛仙繩將時故綁上,輕佻地摸了把他的臉:“還好,賺回來一個長老。” 時故不躲不避,甚至看上去很是平靜。 “不錯啊小長老,膽識倒是不小。”張瑾揚揚眉,“來,跟爺說句話,把爺哄高興了,說不定我就不殺你了。” 時故不言不語。 張瑾的笑容逐漸冷了下來,淡淡道:“小長老,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臉上出血了。” 不知是不是怕了他的威脅,時故終於開口,語氣無波無瀾,灰色的眼眸讓他看上去像隔了一層霧氣,十分遙遠。 張瑾一愣,之前光想著脫身去了,這會才感覺到臉上傳來的疼痛,無所謂地抹了把被砸出來的鼻血,隨後又嘖了一聲:“奶奶的,流得還真不少。” 他嘟囔著罵了幾聲,從懷裏掏出一塊布,背過身擦拭起來。 正擦著,一隻冰冷潔白,骨節分明的手忽然自身後探出,撫摸上張瑾的臉。 有對比才有突出,在張瑾粗糙暗黃的膚色對比下,這隻手顯得格外白皙細膩,異常好看。 張瑾笑了:“小長老,還挺主動……” 說到一半,他猛地僵住。 等等!不對! 時故不是被他用縛仙繩捆住了嗎?! 下一刻,那隻異常好看的手驟然下滑,探至脖頸。 “哢——!” …… “你們幾個,去那裏。” “你,去那個方向!” “不管用什麽樣的追蹤方法,一定要將那幾個人抓回來!找到時長老!” 玄江穀外,清原怒火中燒,嗓子都快喊啞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不該帶那個廢物長老出來! “等等!鬱詹呢?!”清原麵帶寒霜。 “走……走了……”有弟子怯怯道。 “走了?!”清原覺得自己要炸了。 “我們幫他找師父,他倒好,自己先跑了?誰讓他走的!為什麽不攔著!” “我們也攔不住啊……”弟子小聲嘟囔,“再說了,那種帶著妖魔血統的雜種,都是瘋的,誰能明白一個瘋子是怎麽想的……” “行了少說幾句吧!”旁邊的弟子立刻推了他一把。 清原一把捂住臉,頭疼。 “算了算了。” 無奈地擺擺手,清原:“你再去那邊找找,我往玄江穀裏麵走走。” “是!師兄!” 繁星閃爍,夜幕降臨。 清原在玄江穀搜尋了整整一個時辰。 忽然,他頓住了。 眼前橫七豎八地陳列了幾個身體,鮮血順著穀中溪流,一直流到了清原腳邊。 他看到了不久前還與他難分勝負的屬於符進的高大身軀,而此刻,他正一動不動地躺在雜草叢生的河岸,生死不明。 一、二、三、四、五…… 除張瑾外,五個青和宗弟子,無一幸免。 清原瞳孔驟縮。第十二章 空曠的玄江穀深處,一個身影在疾速移動。 他跑得很快,奔走間留下片片殘影,腳步卻是踉蹌的,這讓他看上去有些許的狼狽,有好幾次甚至險些跌倒,但下一刻,他又會掙紮著繼續往前跑。 [怪物。] 他聽到有人在衝他咆哮。 [你就是個怪物!] 斥責聲歇斯底裏,怒罵聲無處不在,時故像一隻困獸,無助逃竄,他不知道那人是誰,他隻知道,他怕極了這樣的聲音。 可他逃不掉,他已經跑得很快了,還是躲不過那無處不在的責罵。 [你又害人了!你為什麽要害人!你就是怪物!] 說話的人仿佛離得很遠,又仿佛就在耳邊。 不……不是的…… 年輕人下意識地搖搖頭,往日黝黑的眸色變成了蒙塵的灰暗,他張開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下一刻,他發現他什麽也說不出。 山風蕭瑟,幾頭凶獸不知何時悄悄盯上了這個獵物,並開始慢慢圍攏。 年輕人似乎一無所察,細密的汗珠自他蒼白的側顏滑下,滑過精致的頜線,最後滴落在他猶帶血跡的衣領,暈開一道陰影。 [時故!不要讓任何人傷害你!聽到沒有!] 又一個聲音響起。 是誰? 是誰的聲音? 時故驚慌地抬頭張望,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 可是沒有。 沒有。 哪裏都沒有。 [聽到沒有!你聽到沒有!] 我聽到了……可是…… [沒有可是!誰也不能傷你!誰也不配傷你!] 呼嘯的風聲撲麵而來,伴著令人作嘔的腥氣,相貌猙獰的凶獸一躍而起,將他狠狠撲倒在地,大張的血口近在咫尺,凶獸的獠牙很長,在月光下閃著森森寒光。 年輕人一動不動,仿佛一根不懂掙紮的傀儡,又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木頭。 然而在凶獸即將咬上去的那一刻,他一把伸出了手—— “嗷!!!” 淒厲的慘叫響徹山穀! 時故靜靜站在山間,手中拽著一條血淋淋的鮮肉。 ——那是凶獸被連根拔起的舌頭。 “你也想害我。” 殷紅的鮮血濺上了年輕人半邊白皙的側顏,他聲音很輕,腔調中帶著種奇怪的起伏。 眼前之人看上去有些瘦弱,可就是如此這般的瘦弱,卻讓眾獸感覺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怖。 淒厲的哀嚎成為了此時此刻最為契合的背景音樂,時故看著,忽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很大,卻無聲無息,向來無波無瀾的眸子染上癲狂,可癲狂深處,又帶出一絲無能為力的哀意。 “你們都想害我。”他喃喃。 這一刻,他和腦中的幻聽達到了奇異的同步. [怪物!] “我是怪物……” [保護好自己!] “都去死……去死……” [不許傷人!] “不……不能殺……” [不要讓人傷你!] “不……滾開……滾啊!!!” 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混亂地交雜在時故腦中,他覺得自己要被逼瘋了。 不、不對…… 時故嘴唇顫抖,瞳孔驟然緊縮。 他明明, 早就瘋了…… 臉上的血色在這一刻全然褪去,時故再次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