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開啟的前一夜，他殺了不少妄圖私自潛入秘境的魔族，想必裏麵有不少是仇禕的人。 對此，鬱詹倒是沒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問題，那些魔族根本不清楚狀況，聽了個九天秘境的風聲就動了心思，卻完全不知道這秘境本身就隻是一個引誘各宗派大能的幌子，鬱詹若是不做得狠辣一點，屆時人人都往秘境裏鑽，擾亂鬱詹部署倒是小事，若是引起各宗警惕，導致計劃出現失誤，那就不是死幾十個魔族能夠解決的了。 但顯然，仇禕並不這麽想，甚至還將手下人的損失算在了鬱詹的頭上，隻是之前還需要鬱詹開啟秘境，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現下，顯然是想借著時故的幌子，來敲打敲打鬱詹。 說到底，仇禕從來就沒看得起過鬱詹，充其量也就將他當成個棋子，沒有哪個上位者願意棋子踩在自己頭上，哪怕鬱詹殺的隻是幾個不聽指揮，原本就要被處死的手下。 仇禕的如意算盤打得響亮，唯一錯估的，便是鬱詹的實力，遠沒有他想象的那般低微。 “當然不是這個道理。” 將眾人神色全部收入眼底，鬱詹側頭看了一眼肩膀上，那隻屬於胖魔族的肥膩的手，溫和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原本吃準了鬱詹不敢多言的胖魔族先是一愣，隨後臉色一沉，正要說些什麽，下一刻，一股劇痛傳來。 “啊！！！” 殺豬般的慘叫驟然響起，貫穿了整個主峰大殿，也吸引了尚在狂歡的所有魔族的目光。 與此同時，一隻斷手高高飛起，揮灑著淋漓的鮮血，染紅了主殿雪白的地麵。 血跡濺到了不少魔族的身上，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一時間鴉雀無聲，整個殿堂出現了詭異的寂靜。 別看那個胖魔族長了副油頭大耳不怎麽靈光的模樣，但其實光就實力而言，在場能強得過他的，恐怕不超過十個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稱得上強者的存在，卻讓鬱詹輕描淡寫就斷了胳膊，甚至都沒幾個人看清楚他的動作。 眼中的厭惡與嘲諷毫不掩飾，鬱詹臉上卻依舊笑容和晞，隻是假得令人發指，活動了一下手腕，笑道：“抱歉，手重了一點。” 地上，肥胖的身軀像隻被驟然被砍的野豬，痛苦地捂著自己的手臂，在地上扭成一團，見狀，鬱詹又躬下身，看著這個方才還態度囂張之人，一臉故作的驚詫：“楊堂主，您怎麽摔了？來，我扶您起來。” 還在劇痛中顫抖的楊長老疼到說不出話來，哆嗦著就要後退，卻讓鬱詹快準狠地抓住了胳膊的斷口，毫不客氣地往上一拽！ “啊啊啊啊啊！！！” 無視那一聲飽含痛苦的慘叫，楊堂主小山似肥壯的身軀在鬱詹這裏恍若無物，輕輕鬆鬆便將其拎了起來，鬱詹麵不改色地在他的斷手上又捏了兩把，輕聲道：“我家那個，你怕是還消受不起。” 說罷，他就著黏膩的鮮血，一路拽著楊堂主，還在不停噴血的傷口在地麵留下長長的血痕，所有人都看著眼前這一幕，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 很快，鬱詹就將這位姓楊的堂主帶回了自己的位置，強硬地把他按在座位之上，鬱詹挑了挑眉，道：“感謝我吧，我這可是在救你。” “鬱公子，你這是何意？” 大概是實在看不下去，終於，一個魔族站了出來，卻也是仇禕的一個手下，比那堂主還高上一級，是個護法，此刻麵沉如水，冷冷看著鬱詹。 這人名叫龐桐，算是魔族中少有的不禿頭不齙牙不鼻子外翻且兩眼對稱的相貌端正人士，盡管比起正常人來說還是略醜，但至少不算辣眼。 鬱詹一邊用清潔咒洗幹淨手上的鮮血，一邊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龐桐心中一緊。 下一刻，鬱詹招了招手，與此同時，一幫和其餘魔族穿著略有不同的魔族齊刷刷走了過來。 走在最前麵的魔族個子極高，小山似的，相貌卻是比龐桐還要端正一些，具體表現於他多了一對寬度適中的雙眼皮。 此人名為祝匯，是曾經鬱穆手下的二位護法之一，分神初期的修為，性情憨厚，據說爺爺輩也有一點妖族的混血，當年沒少因為這個遭人白眼，直到後來遇到鬱穆，給了他幾本修煉功法，自此將鬱穆視作恩人，對他也一直忠心不二。 後來鬱穆出事，隻能坐在輪椅上的時候，也是他一直精心照料，順便訓練訓練鬱詹。 祝匯一出來，就直接用他高大的身體擋在了鬱詹前麵，一腳踩在龐桐的案幾上，眼神帶著挑釁。 氣氛忽然劍拔弩張起來，緊張而又凝滯。 鬱詹在凝滯的氣氛中看向仇禕，果不其然，看到了對方驚疑不定的眼。 一片沉默。 忽然，仇禕大笑，打破了僵持的氛圍。 “鬱老弟就是幽默啊哈哈哈，你看看，把楊堂主的手都切了，來來來，快送堂主下去醫治，年輕人啊就是衝動，切磋而已怎麽下這麽狠的手，嘖嘖，這一地的血，來人！過來打掃幹淨！” 鬱詹也笑了：“不好意思，一下子手快，這樣，楊堂主療傷用的靈藥都記我這裏，也算是一點補償。” 方才的鬧劇好像沒有發生過，又是一片吃好喝好的祥和景象，但祥和之下，卻是蘊含了風起雲湧。 又是一輪推杯換盞，鬱詹在仇禕的多重勸阻之下勉為其難地放棄了給那個倒黴楊堂主靈藥的想法，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仇禕聊著之後的計劃，而一邊聊，仇禕也一邊打量著鬱詹。 鬱詹全程不動聲色，仿佛感覺不到仇禕探尋的眼神。 祝匯等人自方才現身過後就一直沒有離開，雖說也在吃吃喝喝，但仔細看去，便會發現他們一直肌肉緊繃，不動聲色地圍在鬱詹周圍。 仇禕眯了眯眼。 仇禕這個人，是四方魔帝中實力僅次於鬱穆的一個，但智力卻是四人墊底，不懂變通自大狂妄，雖說幾百年的魔帝生涯讓他多少懂得了一點進退，卻也依舊有限。 事實上，別看他現下麵上不顯，內心已然氣到爆炸。 鬱詹當著他的麵砍了他手下的人，這和扇他巴掌也沒什麽區別。 鬱詹也明白這個道理，心下清楚，今日怕是很難罷休。 果不其然，仇禕的下一句便是：“真沒想到，老弟竟也是個癡情之人。” 說著，仇禕高高舉起酒盞：“但可惜，你說的實在是有點晚，方才我已經派了人去請那美人了，這一時半刻的，恐怕是叫不回來。” 鬱詹的眸光瞬間變得陰沉無比，手中杯盞發出不堪承受的碎裂聲，仇禕卻仿佛看不見似的，笑得找死又無辜：“估摸著現在這個時辰，他們應該已經到了美人的屋門口？”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似的，一聲大大的“報——！”自殿外傳來。 “你看，這不就來了？”仇禕笑容滿麵。 但旋即，他又覺得鬱詹看他的眼神不太對。 沒有他預想中的冰冷，也沒什麽氣憤焦慮，而是露出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 仇禕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這種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作死之人。 下一刻，一個人影連滾帶爬地闖入大殿，臉上帶著極致的驚恐，像是看見了什麽洪水猛獸，慌慌張張地跑到仇禕麵前，甚至連行禮都忘了行。 “尊尊尊……尊上……” “慌什麽？” 見狀，仇禕眉頭一皺，狠狠將那人踹得一個踉蹌，“不是讓你們去帶人過來？人呢？還有另外幾個呢？” “另外幾個都都都、都死了。”下屬捂著被踹的胸口，驚恐道：“人……人馬上就要追過來了。” “什麽意思？”仇禕愣是沒有聽懂。 然而下一刻，伴隨著轟隆巨響，整個滄雲宗主峰大殿直接被轟塌大半，一根巨大的房梁落下，好死不死的，正正好砸向了那位驚恐的仇禕手下。 大地震顫，大殿內瞬間沸騰，咆哮聲與怒罵聲同時響起，而在一片混亂之中，一個白色的人影隱約出現了片刻，隨後，直直衝進了鬱詹懷裏。 “打暈我。”低低的聲音伴隨著溫熱的呼吸，一同出現在鬱詹耳側。第五十三章 “怎麽回事？！” 仇禕氣憤的聲音在殿內四處回蕩, 可惜，忙著躲避坍塌大殿的眾人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怒吼，而最先逃回來報信的手下又讓房梁給砸得生死不明, 一時間, 竟是沒有一個人理會仇禕的疑問。 在場的眾人多少都有修為傍身，不過是大殿被人轟塌罷了, 倒也不至於過於無措, 隻是有些狼狽地四處躲閃，匆匆往外麵跑。 然而跑著跑著，不知是誰突然大吼了一句。 “是九晟天尊！一定是九晟天尊來了！！” 空氣寂靜了一瞬。 但馬上，就像是平靜的水麵扔入了一顆炸彈, 場麵一下子混亂起來。 原本還算得上冷靜的眾人一聽這話直接炸鍋，二十年前被九晟天尊屠殺的回憶也升騰而起, 所有魔族皆是悚然一驚, 隨後, 恐慌就無法抑製地自心頭蔓延。 他們有不少人都經曆過當年之事的，因此懼意更深，當即無頭蒼蠅般逃竄起來。 “操！” 這變故來得突然, 本就在氣頭上的仇禕怒罵了一句, 抬手一揮, 強勁的靈力直接拖住了搖搖欲墜的房梁，連帶著正在下墜的殘磚碎瓦也一並停在半空，與此同時，一道用上靈力的滿是怒意的爆吼響徹天地。 “都給老子站那！！！” 仿佛石破天驚，餘音繞梁間, 人群倏然一靜。 原本忙著跑路的眾人僵硬地停在原地, 看上去尷尬而又滑稽, 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依舊奮力地往外麵，但下一瞬，伴隨著著血光一閃，還在逃跑之人身體依舊在動，人頭卻已經飛得老高，刺目的血色刺激著所有人的內心。 至此，原本因為聽到九晟天尊四個字而瘋狂跳動的心髒終於漸漸平靜下來，眾人麵麵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殘留的恐懼。 見狀，仇禕臉色鐵青。 他知道魔族對於九晟天尊的懼意極深，但沒想到，已然深到了如此地步。 這讓剛剛取得了一場勝利的仇禕心中一沉，意識到前路或許並沒有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但其實，如果現在有鏡子的話，仇禕便會發現，他的麵色比之其餘人也好不到哪去。 沉默地掃視一圈，觸及到他目光之人皆是慚愧地垂下了頭，仇禕一言不發，獨自走出了大殿。 以剛才那一擊的強度，搞不好還真是九晟天尊來了。 盡管心裏清楚，這樣的可能性並不大，畢竟九晟天尊在位的這千年以來，除了布下過幾道法則以外，幾乎從來都沒有出過他的九元殿，一副凡塵瑣事皆不插手的架勢，唯一一次大的行動，還是在因為當初鬱穆拐走了他的女兒嵐姝，並生下了鬱詹的時候。 但知道是一回事，慌不慌，怕不怕，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說起來，四墟大陸之所以如此在乎血緣，排斥雜種的風氣，最開始，就是九晟天尊帶起來的。 作為四墟大陸上唯一一個渡劫期，此人簡直就如同神明一般，被所有人尤其是人族之人狂熱地推崇崇拜，曾經甚至一度誇張到因為九晟天尊的一句批評，舉派上下集體引咎自刎，其影響力可見一斑。 而九晟天尊生平，最厭惡的便是雜種。 世人皆知雜種出生不易，由於父母兩方靈力的衝突差異，大部分雜種在孕育之時便會胎死腹中，存活率不足百分之一，而出生過後，更是由於先天不足，存活率不足千分之一，這個數字，稱得上一句恐怖。 但其實，之所以雜種生存率如此之低，是有貓膩的。 前者是事實確實如此，混血的確不易孕育，甚至孕育之時強大的靈力衝突還會傷及母體，但後者，卻跟先天不足根本沒有關係。 出生後的混血之所以一個接一個夭折，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九晟天尊，曾經布下了一道專門針對混血血脈的法則。 這道法則很簡單，就是會催化身懷兩種以上血脈之人體內的靈氣衝突，本身算不上多麽高深，稍微有點修為懂得操控體內靈氣之人其實都可以與之抗衡，但才剛剛出生的，沒有一點修為傍身的混血嬰童卻是不行。 強烈的刺激會衝擊他們年幼的身體經脈以及五髒六腑，使得他們常年纏綿病榻，大都活不到一兩歲，就會相繼離世。 而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活下來的，也基本上都是天生就擁有超強天賦，對體內靈力控製力極強的天才。 鬱詹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