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莎修女嬤嬤。”蘭斯唇角抿緊。 他在這裏竟還有關切的人。路加訝異。 蘭斯敲裏敲門,門卻隻是虛掩,慢悠悠地晃開。 裏麵空無一人。 “……她不在。”蘭斯眼中有一瞬間空茫。 路加曾聽他提起過很多次“修道院的修女嬤嬤”。從蘭斯現在的表情來看,那位將他養大的修女或許是母親一般的存在。 “半個月前我們還有過通信。”蘭斯淡淡道。 艾麗莎修女年事已高,她可能已經在瘟疫中故去了。 路加有些為他難過,指尖動了動,抬起來想牽蘭斯的手。 正在這時,有個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路加立刻放下了手,藏在背後。 “你們找艾麗莎修女?”走廊盡頭的修女問。 “是的,”路加說,“她可還安好?” 那修女說:“她外出去救濟平民了,或許明晚才回來。” 蘭斯的眼睛慢慢點亮。 那修女才看到了銀發聖騎士,掩唇驚呼:“你是……蘭斯?” “您好。”蘭斯露出禮貌的微笑。 那修女欣喜地向他們寒暄兩句,便離開去通知其它修女。很快,“蘭斯回來了”這個消息遍布了整座修道院。 “你很受歡迎。”路加挑眉看他。 “我小時候性情古怪,她們都躲著我。不過後來,我學會了如何偽裝成正常人,她們的態度便有所好轉。”蘭斯微笑著看他,“和殿下不同,她們喜歡的是我偽裝出來的性格。” “你在暗示什麽?我喜歡的也是你偽裝……”路加說到一半發現中了圈套,“不,我不喜歡你。隻是溫柔愛笑一些沒那麽討厭。” 他邊說邊摘下了鳥嘴麵具,長長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殿下,我建議還是……” “我不想再戴著麵具了。”路加打斷他,輕鬆地甩了甩金發,“這裏是你長大的地方,我總覺得沒什麽危險。” 將希裏安交給一位修女之後,路加就這樣袒露出麵容,在蘭斯的陪同下走進了教堂。 與洛比托堡滿是鞭笞者的教堂不同,聖馬丁修道院的教堂完全改造成了一間醫院。 壁爐讓教堂裏炎熱如夏,兩張唱詩班的椅子合並在一起組成一張木床,鋪上被褥,病情嚴重的感染者都躺在那裏。 現在正是睡前誦經的時間,一部分修女照看病人,另一部分跪在神像前祈禱,病人們都側耳聆聽,有能力說話的便跟著修女們一起誦經。 這裏沒有災難中臨時醫院的混亂喧囂,整個教堂裏彌漫著聖潔與沉靜。 即便不信教,路加也在喁喁誦經聲中,獲取了心靈短暫的寧靜。 “這裏感覺真好。”他悄聲道。 蘭斯點頭。 睡前誦經結束後,修女端來一個托盤,給每位病人都送了一小粒。 路加有些好奇:“是什麽靈藥嗎?” “是蜂蜜糖,據說可以緩解病痛。”蘭斯笑著道,“殿下沒見過吧?這在平民間比較常見。” “……哦。” 作為一個糖分愛好者,路加四五天硬塞黑麵包沒嚐到甜味,他兩輩子都沒遭受過這樣可怖的折磨。 他的視線不自覺黏在那托盤上,在意識到自己的視線太過火辣之後,他才像扯強力膠一般將視線強行扯了出來。 蘭斯望著殿下忍饞的表情,微微一笑。 * 入夜,路加和修女們稟明來意之後,獨自上樓走向安排給自己的臥室。 有一個人站在樓梯口等他。 “蘭斯?你在這裏做什麽?” 蘭斯攤開掌心裏的巾帕,裏麵包裹著一顆小小的蜂蜜糖。 路加的眼神稍一觸碰那顆誘惑,便像碰了火般彈了開來。 “哪裏來的?還回去。”他望著穹頂,“還是留給病人吃吧。” 蘭斯笑而不語,捏著那一小塊糖,喂到他唇邊。 路加閉了閉眼該死,香甜味已經直衝鼻尖了! 蘭斯看到,他的殿下像隻小貓般輕輕聳動鼻尖,嘴唇離他手裏那顆蜂蜜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羞澀地探出舌尖,往回一卷。 蘭斯指尖的溫熱一閃即逝。 路加繃著臉,臉蛋微微發紅,品嚐著自家狗狗偷來的一小塊香甜。 蜂蜜糖很硬,陳舊,混雜著別的味道。 如果是在自己的府邸廚房裏看到了這種東西,路加隻怕瞬間便會抽著鼻子遠離,叫廚娘扔掉這種劣等的甜。 但是現在…… 他忽然間便能理解希裏安吃到食物時想哭的感覺了。 世間居然還有這麽滿足的感覺。 路加鼻尖微微發酸。 蜂蜜糖在他口腔裏滾來滾去,一會兒左臉頰上鼓起一小塊,含一會兒舔一舔,又換到右邊鼓起。 蘭斯眸光微黯。 “殿下,我也想嚐一點。” 他說著便傾身向下,將吃糖的少年堵在樓梯口的牆壁上,品嚐他口中的蜂蜜糖。 如果能感受多一點就好了。蘭斯想。 如果他能像正常人一樣……殿下口中是甜的,體溫是暖的,呼吸是燙的。 殿下憤怒地掐擰在他腰間的手,帶來疼痛。 疼痛,卻甘之如飴。 作者有話要說: 本篇章又名《變形計》 城市小孩路加下鄉體驗冷暖 感覺貧乏的小孩蘭斯換具身體,體驗感覺富裕的生活 希裏安:……反正受傷的隻有我唄。我也要殿下哥哥抱! 感謝在2021-07-1013:11:31~2021-07-1115:52: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758243、48227179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hua花花20瓶;燕麥粥、slsl10瓶;lc&xx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50章 爭奪浴桶 “……住口。” 路加好半天才將他推開,並順利地搶回了自己的蜂蜜糖。 不過鬧了半天,蜂蜜糖也隻剩小半顆,他撅著嘴,把糖藏在最裏麵,委屈又氣惱。 喂都喂給他了,怎麽又半路來搶呢? 蘭斯垂眸看著殿下。 殿下的嘴唇因為生氣而不自覺地嘟起,上麵沾了糖漬和其它什麽東西,亮晶晶的好看。 那張嘴啟唇,壓低聲音道:“你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麽地方?” 教堂的鍾敲響九下,鍾聲回蕩的餘韻中,仿佛仍伴著修女們的誦經聲。 樓梯間雖然稱不上人來人往,但是有人路過的幾率很高,他們的舉止隨時都有可能被其他人發現。 蘭斯微笑著說:“這裏不妥,那麽在其它地方就可以嗎?” 他吐息中還帶著路加被掠奪走的甜香。 路加被抓到了話柄,懊惱更甚,又使勁推了推他:“不要做這些無用的事情,時間不到,我現在還不餓。” 他恍惚間想起,五天前他還打算疏遠蘭斯,恢複主從的正常關係,掙紮著想從即將沸騰的熱水中跳出。 但瘟疫來得突然,他的國家陷入險境,他隻能與蘭斯互相依靠解決困難。之前那些想要刻意疏遠的想法,也就像海浪之下的流沙,一拍即散了。 以至於他現在被堵在樓梯間,被迫接受蘭斯的以下犯上……還必須壓低嗓音,免得有人路過被聽了去。 蘭斯忽然鬆開他,向後退了半步,恢複了溫雅。 腳步聲傳來,一位修女踏上樓梯,見到路加和蘭斯之後,微笑著道:“殿下,塞西爾夫人剛剛回來了。” 燭火昏暗,路加也不清楚她能不能看到自己被咬得通紅水潤的嘴唇,心中愈發窘迫。 他正了正衣領:“感謝你的提醒,我馬上就去見塞西爾夫人。” 說完,路加隱晦地瞪了蘭斯一眼,跟隨修女向樓下走去。 他回憶著夏佐母親的模樣,心裏有一點犯怵。 因為夏佐的父母對他的觀感非常差。 在他們心目中,小王子大概是蠱惑他們的兒子背離信仰的惡魔。更何況,還是路加和夏佐的親密關係,才害得他們舉族搬遷至北方。 要不然,夏佐的父親也不會在每次夏佐偷溜出去找路加玩耍的時候,打斷了夏佐的腿。 而夏佐的母親塞西爾夫人,更是一位非常嚴苛的光明神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