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交了三錢銀子的定金,明日讓鄒筠一起過來瞧瞧,順道把錢都交了取鑰匙。  事情說定後,他急著回去同鄒筠說情況,另外還得聯係木匠師傅置辦桌椅,事情還多著也不敢耽擱。  ……  這陣兒鄒筠也沒閑著,鄭江停出門不久後,她從米缸裏挑檢了十幾個雞蛋裝進小籃子裏,收拾妥當後去拜訪王家,想著去打聽打聽鋪子租賃的事兒,瞧瞧王家有沒有人脈。  然而去的不巧,王行今日忙著出門應酬沒在家,家裏就王劉氏和王瑩瑩在。  鄒筠進門瞧見穿著新衣的王瑩瑩一身俏麗,似是要出門,順勢誇了一句:“瑩瑩今兒可真漂亮。”  小姑娘得了誇讚,心裏美的不行,招呼了鄒筠兩聲,扭身又回屋去拿著銅鏡搗騰脂粉去了。  王劉氏接著雞蛋籃子,嘴也合不攏,雖說王家坐著生意,家境比巷子裏大多數人家都要好,可王劉氏卻是個愛占小便宜的性子,上門兒若是帶了東西,待人都要熱情的多。  當得知鄒筠是來打聽租賃鋪子的事兒時,眼睛都亮了,連忙拉著鄒筠坐下,抓著好一通詢問。  “咱們巷子裏啊,年輕男子中就屬鄭江停有本事,這不,都要自己開飯館兒了!”王劉氏欣喜道:“這往後小飯館兒開起來了,咱家定然捧場去,到時候可得給咱實惠啊!”  鄒筠被說的怪不好意思的,隻笑著應承:“還是沒影兒的事咧,不知劉姐可曉得有租賃鋪子的老爺?”  “我一個婦道人家也知曉的不多,等我家那口子回來,一定給你好好問問。”王劉氏興衝衝的承諾人,止不住又問:“,你們的小飯館兒主賣什麽啊?可要雇人?”  “還早著,沒想過要雇人。”  “你要是雇人啊就來找我,咱家有個遠房表親,長得高高大大可能幹了,人又老實……”  鄒筠扯著笑容,堪堪答複了兩句,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她借著還有事兒忙,這才離開了王家。  出了王家的門,她忍不住歎了口氣,王劉氏心裏隻想著往後開了飯館兒能給他們家實惠雲雲,卻是半點不提鋪子租賃的事情,也不知道王行回來她會不會好好同他說道,恐怕讓他們家牽線有些懸,可白費了十幾個雞蛋。  她心不在焉的往巷子裏頭走去,身後有人喊自己都沒聽見,直到後頭的人幾大步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才後知後覺。  “江停!你回來了?如何這般早,怎麽樣,可尋著合適的鋪子?”  鄭江停笑了笑:“娘,瞧你急的,不是說了在家等我消息嘛。我已經找好鋪子了,各方麵都挺合適的,差不多也談妥了,明兒就去領鑰匙,您同我一道過去也可以看看鋪子。”  鄒筠聞言大喜:“真的?”  “可不是,我連定金都交了。”第19章   母子倆前腳才走不久,王行後腳便回來了。  人剛進屋,王劉氏迫不及待的上前將鄒筠過來的事兒說了一通,生怕晚了話被人說去了一般。  王行乍然得知這一消息確實有些驚訝,幾月前還因為付不起米糧錢想同他賒賬,這才過去多久,竟然就盤算著租個小鋪兒做生意了。  驚訝歸驚訝,回過神來他又嗤笑了一聲,對王劉氏道:“當這生意那麽好做,去大酒樓當幾天廚子就能開飯館了,也不細細算著開間鋪子要花多少錢。我可先把話說在前頭,到時候要是鄭家過來借錢,你可別沒輕沒重的上趕著把錢借出去。”  “這還要你說,銀子的事兒我能沒個數兒嘛。可你真不想法子幫幫,瞧瞧有沒有要出租鋪子的掌櫃給介紹介紹,到時候少點租金,咱也賣了鄭家一個人情,萬一鄭家的小飯館兒開好了,咱們也能沾點光不是。”  王行冷哼,未給王劉氏一個好眼色:“婦人之見,咱賣人情出去,不是用別的人情換的?你就瞧著吧,鄭家的生意起不來,咱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摸爬打滾了幾代人了,到我手裏才有個像樣的鋪子,不用再外花銀子出去租用鋪麵兒。這鄭家往前有人是做生意的嘛,就鄭江停那悶頭漢能做起來,我這些年生意都是白幹。”  王劉氏被說的一愣一愣的:“這麽一說,那鄭家豈不是幹虧本買賣。”  “要開鋪子,自然是不會把虧本的事情放在前頭想,都是衝著能賺銀子去的,這想賺錢的心是好的,隻是哪有那麽容易。”  ……  鄭江停雖不知王行在背後是如何看待他開飯館兒的,但是他所說的一些問題,時下也確實麵臨著。  回去後,他同鄒筠談了談鋪子的租金,雖然一個月隻要六錢銀子,但是對鄭家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年前家裏好的時候,兩人都有差事兒,一個月的收入加起來才一兩一錢銀子,然而這樣的日子還並沒有持續多久,所以攢下來的錢也並不多。  年關一通花銷,鄭江停隻攢下了三兩銀子,鄒筠掏幹家底兒有一兩銀子,鋪子那頭的租金押一付三,後頭就是每月交一次,這也就意味著開頭先得花二兩四錢銀子出去,手頭上能支配的就隻有一兩六錢了。  這些錢還得重整鋪子,購置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糧食香料,算起來這點錢肯定不夠開銷。  鄭江停也愁,他考慮是賣空間裏的糧食來周轉一下,還是上錢莊裏借錢好,拿空間的糧食賣容易惹懷疑,上錢莊借錢又得還利息,若是不能準時還上錢,上門追賬可厲害著。  母子倆說著瑣碎事兒把午飯給做好了,鄒筠從煩心中抽出身來:“今兒怎麽都沒瞧著纖哥兒。”  鄭江停丟了一把柴火進灶裏,往常人會過來幫著做飯,今兒都飯點了居然還沒來,瞧著鄒筠忙著給飯菜起鍋,他站起身:“我出去喊他一聲。”  方才走到門口,他聽見幾聲咳嗽,瞧見纖哥兒正好過來了,他正要問人去哪兒了,偏頭見人兩頰有些異樣的紅色,咳嗽也比往時頻繁了不少。  “怎的了?”  楚纖輕輕搖了搖頭,昨兒貪玩兒硬要去村裏,結果夜裏回去身子就有些不對勁,今兒起來便發熱了。  他也不好意思同鄭江停說,隻道:“沒事兒,天氣涼,有些不太爽利。”  鄭江停聽著有氣無力的聲音,一眼看出了小哥兒的心思:“是不是發熱了?”  見人沒答話,他氣歸氣,到底沒在這時候責怪,耐著性子問道:“可去看了大夫了?”  楚纖點點頭,今兒他起床很是乏力,原是想著同鄭江停一道去看鋪子的,可瞧自身的狀況去了怕隻會拖後腿,幹脆多休息了一會兒,起床後拾整好後就去了醫館:“我方才從藥堂回來,已經拿了藥了。”  “看了大夫就好,快進屋去,化雪的天兒比平日冷。”鄭江停領著人進屋,倒了杯滾燙的熱水給楚纖,既可以暖暖手,又能喝。  三人吃了午飯後,鄭江停原本要直接出門去,但飯間纖哥兒說家裏的門閂壞了,問他能不能幫著修整一下,他隻好先去一趟纖哥兒家。  壞的是臥房的門閂,房屋年久失修,又是木製建築,時間長了難免會有破損。  臥房的門壞了晚上關不緊漏風屋裏可冷的不行,不過纖哥兒的房間倒是挺暖和的,屋裏的爐子有火,上頭正煨著藥,溫暖中充斥著一股濃厚的草藥味兒,可比他第一次踏進纖哥兒的屋要濃的多。  他瞧隻是門閂鬆動了,訂上兩顆釘子就能解決,對於一個大男人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讓病弱中的小哥兒做就有些困難了,拿著纖哥兒準備好的工具,幾榔頭就把事情搞定了。  纖哥兒上手搖了搖門閂,原本鬆垮的門閂老老實實的貼在門框上,已經十分緊實了:“謝謝鄭大哥。”  “客氣什麽。”  趁著鄭江停收拾工具的功夫,楚纖給他倒了杯熱茶,而擺在熱茶旁邊的是一碗熱湯藥,一人端著茶杯,一人端著藥碗,一同喝了兩口。  鄭江停握著茶杯偷瞧了一眼喝藥的小哥兒,秀長的眉毛促成一團,唇緊緊抿下才把藥給咽了進去,看的人怪心疼的。  這湯藥偶爾喝上一次姑且讓人想起來就倒胃,若是一日三餐都離不得,那是何等滋味。  鄭江停暗中琢磨著,等飯館兒生意起來以後,就給纖哥兒找個最好的大夫,若是把身子調理好,既不用喝藥受苦,身子也不會那麽容易感染上風寒。  纖哥兒放下碗時,藥已經見底了,鄭江停趕忙收回了視線,念及是在小哥兒的閨房之中,他也老實的沒有到處亂看,但是床前放著的花盆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年前送給纖哥兒的草莓已經長出葉子了,三四片葉子舒展在土壤上,老葉子已經是深綠色,顯然是長出來有一段時間了。  “天氣這麽冷,我還以為會長不出來,沒想到被你養的這麽好。”  纖哥兒望著床前的花盆,笑的很是溫和:“屋裏日日燒著炭,比外頭暖和,它也就沒有被凍死。”  話雖說的簡單,實際上他可寶貝這株草莓了,隔三差五的鬆土澆水,就是自己凍著也不讓它給凍著了,如此嬌養著倒是沒有辜負他,總算是破土發芽逐漸長大。  說著,楚纖也不忘正事兒,他知道鄭江停還有事情要忙,不敢多耽擱,趁著人看草莓的功夫,他掀開床榻前的簾子,將一早準備好的錢袋拿了出來。  “鄭大哥,這個給你。”  鄭江停眼有疑惑,他瞧著鼓鼓的梅花小袋子,這小玩意兒鄒筠也有一個,他知道是幹嘛用的,隻是不解纖哥兒為何要給他錢,不明不白,他自然是不會隨便接。  “鋪子開業這當頭肯定是要花不少銀子的,這是我的一份心意,雖然不多點,但也能解些燃眉之急。”纖哥兒猜到鄭江停不會接,索性主動把錢袋子塞到了他懷裏:“就五兩銀子,你別嫌少。”  這些年他靠著賣藝,憑借著自身的一些優勢,賺取的銀錢確實比普通人多不少,但是他身子不好,看病花銷也大,再者自己花錢總是大手大腳的,根本攢不下來多少錢,自打沒有再去富月齋以後,他已經盡量的縮減自己的開支,但進賬還是比出賬少,這些已經是他所能周轉的最大額度了。  鄭江停哪裏敢嫌棄少,受寵若驚還差不多,自家裏的銀錢加起來還沒有這多,纖哥兒卻一下子拿出這麽一大筆錢來,已經出乎他的意外了,但不管錢多錢少,他深知纖哥兒的不易,大老爺們兒如何能收他的錢。  “我沒有嫌少的意思,但確實不能要你的銀子,你日裏不易,更需要銀子傍身。”  鄭江停義正言辭,楚纖意料之中,他假裝傷懷:“我還當相處了這麽些時日,鄭大哥已經把我當一家人了,說到底還是把我當外人看。”  這彎酸委屈的語氣果然讓鄭江停的態度軟和了不少,他知道纖哥兒是出於好意,可這拿人家的錢財又實在是難接受,殊不知他從來沒有同朋友借過錢,突然麵臨著這種送關懷的事情,他一時間覺得溫暖,又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落魄。  幾番斟酌後,他歎了口氣,妥協道:“我把錢先收下了,等飯館兒的生意起來以後,我就把銀子還給你。”  他本想說可以寫個字據來證明,但想著話說出來又得傷小哥兒的心了,既然話他說了,保管著會把錢還上,倒是也不必搞那些虛的。  楚纖卻是不管他說什麽,又或者腦子又梗著在想些什麽,反正眼下把錢收下就對了,鄭家開鋪子他出了把力,以後也能更安心的在飯館兒當個打算盤的。  他和鄭家啊,反正已經是理不清楚誰照拂誰了,總之是牽扯的拆不開,如此想來,他心中反而小有些雀躍,第20章   有了纖哥兒的資助,鄭江停手頭突然就闊綽了起來,倒也不用愁開鋪子的錢周轉不開了。  從纖哥兒家裏出來,他心下幹勁兒足,打算今天就先去把木匠聯係上,明兒拿了鑰匙直接開工。  鄒筠說青梧巷裏就有木匠師傅,按照她說的地兒,倒是還真找著了個老木匠師傅。年節裏沒有什麽活計,老師傅也挺清閑,聽說鄭江停要開飯館兒,人還挺高興,十分熱情的領著他進屋。  木匠活計老師傅都會,像鋪子的招牌呀,桌椅板凳啊,家用的床鋪櫃子啊,什麽都有做過。最近的活兒少,零零散散接了幾個小櫃子做,老師傅手都閑鬆散了,這忽然來個新鋪生意,那可是大活計,一塊招牌是少不了的,若是談的好,還能接下鋪子的桌椅板凳。  鄭江停確實也有這個意思,能在一家做下也省的四處跑,荒廢時間不說,還得費功夫談價錢。  兩人一通商談,最後鄭江停定下三套桌凳,十五個凳子,另外還得去鋪子裝修,算是全套都安排在這兒了。兩家住處雖然隔得遠,但都是青梧巷的街坊,價錢也談得愉快,鄭江停交了一兩定金,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第二日,鄭江停和鄒筠如約去旺民街交錢領了鋪子。  老大爺清點了銀子,見著母子倆樂嗬嗬的,許多出租鋪子的其實都不太樂意把鋪子租出去做食鋪,湯湯水水弄得怪髒的,不過他瞧著母子倆雖然衣著簡樸,倒是拾整的很幹淨,想來也是講究人,如此他就放心了。  “等你們鋪子開張了以後啊,我也來嚐嚐,我住處離鋪子不遠,過來也方便。”  還未開業就有客人說要來,鄭江停聽著自然是高興,他一路送老大爺出去,一路感激人,兩方都很愉快。  人走後,鄒筠在鋪子裏裏外外轉悠了好幾圈,她眉眼裏藏不住喜悅,摸摸門欄又摸摸櫃台,心中實在是歡喜,窮苦了大半輩子,一直都是做看人眼色的營生,也曾想過有朝一日能尋個更好的差事兒做,卻從未想過自家能開個小鋪兒養家糊口。  雖說鋪子是租來的,往後也還的細心照料著客人,可再也不必害怕上頭的人心中不快就把你給打發走了。  鄭江停知道鄒筠心裏高興,他也高興,但高興之餘也不忘正事兒:“娘,待會兒木匠師傅要過來,我走不開。時下鋪子拿到了,還得添置鍋碗瓢盆,這事兒可還得您跑一趟。”  “行,娘這就去,娘識得有熟人。”婦人家圍著土灶轉,對於廚具自然添置的不少,昔日在主家做事兒的時候她也有去做過廚房采買的事兒,知道哪些鋪子的鍋具最好,哪些鋪子的鍋具便宜。  鄒筠前腳剛走,木匠師傅後腳就來了,同他一道來的還有個十四五的少年郎,是木匠師傅的小兒子,一道過來送桌椅板凳的,順道還能跟老師傅搭把手。  昨兒鄭江停定下的三套桌凳,是茶館小館子裏常用的方桌長凳,老師傅那兒有現成的,今兒過來就一並給送過來了。  鋪子不大,但是放四套桌凳還是能行的,但是鄭江停覺得放五套桌凳也不多,想著幹脆放三個,空出來的地兒挨著牆釘下一塊長木,一排溜兒能坐下十幾個人,到時候單一的客人來就可以坐在這邊,不用獨坐一個桌子占去位置。  他同木匠師傅講解了自己的想法後,師傅當即動了工,晚些時候,鄒筠購置了鍋碗瓢盆回來,鋪子裏的東西越來越完備,鄭江停也沒閑著,分別去菜市肉市跑了好幾趟,香料鋪子也沒落下,以低價拿了不小一批存貨。  起早貪黑的忙碌了五天,小飯館兒的事情可算是妥帖了。  正月初八,時逢年節,閑耍之人是一年之中最為多的時辰。縉城西北方的旺民街好不熱鬧,走街串巷賣糖葫蘆的,雜耍噴火賣藝的,當街一杯茶水說書的,人流從街頭竄到了街尾。  百姓都說瑞雪兆豐年,年初下了場大雪後,日頭一日日的暖和,今年保不準兒是個豐收的好年節,過年出來竄街遊覽的人也比往年多了許多。  吵鬧的街道上,一串鞭炮聲響過,瞧熱鬧的人探起耳朵聽:“喲,街上又有新鋪子開業了?”  “左右無事,去瞧瞧看也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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