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就這麽輕易地走了? “不然呢?” “難道不應該揍一頓再走嗎……”李睿淵喃喃著,驀地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自覺把腹誹的話給念出聲了。 李睿淵:“……” 陸潮生看著他,淡淡道:“如果你皮癢的話,我不介意幫你鬆鬆筋骨。” 李睿淵立時幹笑:“不了不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己可以撓的。” 陸潮生沒理他,捋平衣服上的褶皺,起身朝門口走去。 外婆家在南石路,那是條老街,幾十年無人打理,巷口又窄又破,靠邊堆滿了垃圾和廢品,原本就擁擠的老巷愈發窄小,瘦得如同孤苦的耄耋老人。 月亮掛在樹梢頭,路燈的影子被拉,幾十年的老房子了,外牆的水泥塊“噗噗”地掉著灰,摸出鑰匙,打開幾乎沒有什麽用的破碎的防盜門。 鐵皮摩擦的聲音將黑夜劃破一道口,同時吵醒了沙發上正昏睡的老婦人。 “是阿雁回來了嗎,今天回來得怎麽這麽早啊……肚子餓不餓?我這就起來,去給你下碗麵……” “外婆。” 瞬間,眼淚瘋狂湧了出來,溫雁晚傾身上前,將眼前這個麵容枯槁、身材瘦弱的老婦人緊緊地擁入懷中。 “誒,怎麽了這是,”外婆微微愣了愣,而後用那雙被歲月的風吹皺的手,溫柔地、緩慢地撫上溫雁晚的頭,“真是的,多大人了,還跟外婆撒嬌……” 溫雁晚不答,隻是緊緊抱著懷中之人,如同抱著失而複得的無價珍寶。 他以為自己冷心冷肺,任何事情都無法觸動自己的情緒,但這一刻,將至親之人重新擁入懷中的這一刻,重生以來建立的所有心理防線被全部擊垮。 暗夜寂寞幽靜,溫雁晚伏在外婆的懷裏無聲地落淚,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他不知道,在幾步之外的窗邊,一個纖長的身影正矗立在靜默的路燈下,靜靜注視著他拓在窗邊的佝僂的身影。 許久,陸潮生垂眸,手指輕觸唇瓣,忽地勾唇笑了下。 “溫雁晚?”第3章 同桌-少年-羽毛 “啊嚏” 一腳踏入教室的門,陸潮生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跟著進門的李睿淵看得稀奇,現在可是九月出頭,夏天最熱的時候,總不會這時候感冒了吧。 腹誹歸腹誹,他可不敢真這麽說。 “潮生,怎麽了?鼻子不舒服?” 聽到這話,陸潮生當真聳了聳鼻子,眉頭微蹙。 不知怎的,他總感覺教室裏的空氣過分沉悶了,a和o信息素的味道充斥鼻腔。 難聞,也惡心。 心情莫名煩躁,陸潮生不太想說話,“嗯”了一聲。 抓起自己的書包,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打開了窗。 夏季太陽升得早,七八點時已經烤得熾熱通紅,風從窗外吹進來,裹著一股子熱氣,是窗台下草木昨夜積攢的水露蒸發的氣味。 濕漉漉地沾在臉上,有點黏膩,陸潮生卻感覺好受許多。 總算能喘上氣了。 李睿淵自小做慣了跟班,陸潮生走哪兒他跟到哪兒。 見陸潮生挑好了座位,李睿淵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拉開了他身旁的座椅,長腿一伸,拿起書包就往抽屜裏塞。 他動作粗,把桌子塞得晃了晃,撞上了陸潮生的。 陸潮生蹙眉,視線淡淡朝旁瞥去,指尖點了點李睿淵的桌麵:“去前麵。” 李睿淵立時委屈巴巴地瞥了他一眼,十分不情願地將自己的書包又抽了出來,起身去了前桌。 像極了一隻被主人嫌棄的小狗。 “我休息一會兒,你安靜點,別吵。” 見李睿淵乖乖點頭,陸潮生麵色稍霽。 昨晚在溫雁晚樓下站得有點久,被冷風吹到了,又因宿醉,胃裏不太舒服。 今早起來,陸潮生就感覺自己腦袋不太清醒,身體也有點犯冷。 可能是著涼了吧,陸潮生也沒多想,雙臂蜷起,腦袋枕著胳膊,微微闔眸,就這麽趴在了桌上。 班裏的學生在陸潮生踏入教室大門的那一刻就徹底安靜了,現在見他趴在桌上睡了,這才放下膽子,小聲討論起來。 “我去,這不是陸潮生嗎,他居然也在我們班?” “你這不廢話嘛,年級前40都在這個班,不然你是怎麽進來的?” “啊啊啊,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感謝我的媽咪給了我這麽聰明的腦子,讓我有幸和陸校草分在同一個班級!” “凡學警告。” “你個第五名就不要說我凡學了好叭謝謝。” “話說陸潮生什麽時候成校草了?校草難道不是溫雁晚嗎?” “我不管,我就喜歡陸潮生,禁欲冰山我可太吃了~” “我吃溫雁晚,他長得真的好帥,人也溫柔,陸潮生太冷了,我不可以。” “不管不可以,人家都不是你的。” “……你這個第五名請閉嘴。” 周圍人嘀嘀咕咕的聲音,吵得陸潮生頭疼。 眉頭微蹙,陸潮生將臉埋進胳膊,後背一陣陣犯冷。 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明明是炎熱的夏季,他卻感覺冷得要命。 像是赤身站在雪地裏,渾身被冰雪覆蓋,連指尖都凍得打顫。 見陸潮生是真不舒服,李睿淵當即作勢起身,叫那群八卦的人安靜點。 屁股還沒離凳,周圍忽然一靜。 隻見整個教室上十隻毛茸茸的小腦袋“xiuxiu”地朝前扭去。 風似的,又快又猛。 怎麽了這是?抽風了? 李睿淵心中納悶,探頭朝門口一看謔,不得了,這不是昨晚強吻陸潮生的大帥逼嗎?居然是他們學校的?現在還跟他們一個班? 見溫雁晚朝這邊看來,李睿淵腦子一抽,立時舉手,朝他揮了揮。 昨晚回去後,溫雁晚一夜未眠。 他將重生後的所有計劃都列了出來,其一就是在最短的時候內,湊齊給外婆住院與手術用的醫療費。 上輩子,外婆突發腦出血,到了醫院檢查才知道,腦袋裏長了個瘤,已經壓迫神經,到了晚期。 他立時毫不猶豫地請假去醫院,一邊拚命打工,一邊沒日沒夜地照顧外婆,隻可惜,外婆還是在幾個月後走了。 留了他一個破敗不堪的老房子,以及滿身的、足以壓垮一個成年人脊椎骨的、巨額的債務。 唯一的親人走了,回到學校,學業也徹底落下。 正值高三,是學業最緊張的時候,稍微喘口氣,都會被身後那群如狼似虎的人吞噬幹淨,像他這種幾個月沒讀書,一回來,定是要被啃得連渣都不剩的。 盡管他成績向來不錯,否則也不會考進重點班級,但他已經沒有心思學習了。 為了給外婆籌錢,他甚至不惜動用了高利貸。 每天放學回去,他都會被堵在巷子,與那群討債人糾纏一番,然後帶著滿身的傷,在第二天逃課去打工賺錢。 於是,成績愈發下跌。 若不是因為那群人進不來學校,打著上學的名義,好歹能喘口氣,他早就輟學不讀了。 直到高三下學期,他連學雜費也交不起,終於不得不辦理離校手續,早早地步入了社會的浮沉。 然後,被那個惡心的男人找上門。 思緒的流轉僅在瞬間,窗邊,李睿淵還在朝他傻乎乎地揮著手,溫雁晚輕微地勾了勾嘴角,抬步朝他們走去。 他現在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外婆的病不能拖了,昨天他軟磨硬泡,終於讓外婆答應,周六就陪她去醫院檢查一下,不出所料,當天就得住院。 那之後,不隻是住院費,還有手術費,術前診斷費,術後調理費,請人幫忙照護的勞務費 他要上學,要讀書,不能像上輩子那樣請假了,隻能請人照理。 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錢,而來錢最快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給“賣”了。 至於“賣”給誰…… 溫雁晚停在了窗邊,視線從趴在桌上的那人身上微不可查地劃過,落在李睿淵的眸裏,伸出右手,輕笑。 “你好,昨天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做自我介紹,我叫溫雁晚,今後就是同班同學了,請多多關照。” 他身量高,身姿挺拔,此時站在桌邊微微垂頭,濃密的眼睫乖巧地耷著,模樣看起來專注而真誠。 是他上輩子用慣了的好人麵具。 李睿淵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抽什麽風把人叫過來。 原本他還挺尷尬,畢竟昨天剛觀賞過對方與自家兄弟現場打啵兒,但現在看溫雁晚這副坦蕩的模樣,傻白甜如李睿淵立時也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你好你好,也請你多多關照。” 心裏卻想,這大兄弟是真的帥,難怪連陸潮生都舍不打,就連他這個ao戀被這眼睛這麽盯著,都有點受不了了。 收回手,溫雁晚拉開陸潮生身邊的椅子,徑直坐了下來。 這舉動不光使李睿淵愣了愣,班上其他同學也都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