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陸潮生抬手,從托盤中隨意取下一隻酒杯,酒液隨之輕晃,被頭燈水晶吊燈折射出詭譎的光。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透明杯壁忽地映照出一抹熟悉的身形。 陸潮生猝然回頭。 隻見花園裏的噴泉池水旁,一個高挑的身影正靜靜矗立在月色之下。 他身著簡單至極的襯衫牛仔褲,雙手隨意揣在褲兜,姿態慵懶隨意。 池水燈光映照在他麵龐,錦簇花團盡數在他周圍綻放,眉眼深邃立體,幹幹淨淨,一雙釅黑眸子沉靜而剔透,在黑夜的浸染下如黑曜石般光華流轉。 是溫雁晚。 意老將溫雁晚帶到了外花園,便和達錦文進去了內廳。 溫雁晚也知道,自己沒穿正裝,進去了也不像樣,便打算就在外麵站著。 他拿出手機,正要給陸潮生發消息,視線忽地在窗邊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挺拔清瘦,如月般淡漠。 下一刻,似是有所感應,陸潮生竟是也回過頭來。 陸潮生微垂著眸,溫雁晚仰著頭,兩人一上一下,一明一暗,隔著無盡月色與繁華世俗,於觥籌交錯之外遙遙相望。 時間在瞬間停滯。 而後隨著兩人交融的眸光,緩慢地重新恢複流逝。 溫雁晚可開心死了,心道他們兩人果然是心有靈犀,天生一對,正念叨著,人就馬上出現了。 他回過神來,立時就朝著陸潮生歡快地揮手,兩隻釅黑的眸子光彩熠熠,像極了一隻見到主人瘋狂搖尾巴的大型犬。 隻一瞬間,陸潮生心中的陰霾便被盡數驅散。 傻樣。 他暗斥。隻是唇角的笑意,卻怎麽也壓不下去。 緊接著,陸潮生又看見,溫雁晚忽地扯開了自己的衣領,食指和中指並攏,在自己唇上輕輕碰了一下,而後用力按在了自己裸露的鎖骨處。 “給你烙個印子,免得你把我忘我了”這是今早他出門時,溫雁晚對他說的話,陸潮生看懂了,他在說 “別把我忘了。” 亦或是。 “我好想你。” 手指不自覺抬起,觸碰到鎖骨,那裏有溫雁晚烙下的印子。此時,那塊薄薄的肌膚正傳來輕微的熱意,直燙得心口都隱隱有融化的跡象。 這是在做什麽呢?以為自己是羅密歐嗎? “潮生,潮生……”傅景明的聲音將陸潮生的思緒喚了回來。 “你在看什麽?”由於角度問題,傅景明並未看見溫雁晚的身影,他探頭想去看,卻忽地被陸潮生擋住了視野。 “你的酒,我喝了。” 沒有多做解釋,陸潮生兀自執起手中酒杯,抬頜。 辛辣酒液漫過唇齒,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線條流暢好看。 傅景明盯著他修長的脖頸,眸色有瞬間暗沉,待陸潮生將酒喝完,又迅速恢複了正常。 許是喝得太快,陸潮生在放下酒杯的瞬間,感覺到了輕微的眩暈。 陸潮生嗓音淡淡:“滿意了?” 酒沒喝完,還剩了淺淺的一口,傅景明也沒太在意。 “滿意……” 他的視線從酒杯上濡濕的痕跡上微不可查地掠過,傅景明勾著唇角,一字一字緩慢地道:“不能更滿意了。” 身後,陸佑民在不遠處喊了一聲陸潮生的名字,陸潮生朝眾人微微點頭,道了句“失陪”,抬步離去。 路過餐台時,陸潮生隨手將手中未喝盡的酒放了上去。 透明酒液隨之輕晃,在杯壁暈出一抹曖/昧的弧度,轉眼又消弭於無。第65章 紅線-關機-危險 陸潮生與時雪容碰麵時,兩人同時有瞬間的愣怔。時慶安沒看出來,他的視線望向了陸潮生。 少年身著剪裁得體的手工西服,身姿高挑拔群,五官清雋幹淨,十雙淺色眸子尤為魄人,渾身氣質似雪如鬆。 看著就不似普通家庭的孩子,舉止投足讓人完全挑不出錯。 “這位就是陸少吧,”時慶安心裏暗暗咋舌,不愧是陸家的繼承人,這麽小氣場就這麽強了,他朝著陸佑民發自內心地稱讚,“這孩子,比起老陸你年輕時也差不了多少了,是個好苗子,當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時慶安說完,視線瞄了眼旁邊恍若隱形人般又瘦又小的陸海逸,心裏又暗暗稱奇,都是一個爸生的,怎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這麽大呢? 被時慶安的聲音拉回思緒,陸潮生視線看向麵前的時雪容,見她衣著華麗,容貌精致,黑色長發柔柔地垂在兩肩,比平日的校服馬尾看起來漂亮許多。 陸潮生心道,差點忘了,這個宴會達錦文他們都要參加,時雪容是時慶安的女兒,在這裏碰上也理所當然。 他態度坦蕩地朝時雪容點頭,倒是時雪容不知為何,表情有些許怪異,但還是朝他簡單打了招呼。 陸佑民聽著時慶安的話,怎麽聽心裏怎麽舒服,陸潮生這孩子雖不討人喜歡,但確實足夠優秀,帶出來長麵子。 他虛心:“哪裏哪裏,這孩子,成天冷冰冰的,比我還嚴肅,哪有您家閨女貼心懂事啊。” 兩人就著雙方兒女很快寒暄起來。 陸潮生沉默地站在一旁,微垂著頭,身姿挺拔高瘦。 他注意到,自他過來,陸海逸的視線便十直朝他的方向自以為隱蔽地飄來,暗含嫉恨。 陸潮生甫一出現,陸佑民的嘴裏就再離不開“陸潮生”這三個字了。 而在這之前,陸海逸可從來沒有這種待遇,就好像……就好像他有多上不來台麵似的。 就好像,陸潮生已經是既定的陸家繼承人了,再無法更改。 嗬,等著吧。 也就不知道再過幾個小時,陸潮生還能不能這麽風光了。 陸潮生覺得挺沒意思的,無論是陸佑民的喜愛,亦或是陸家,對他而言,都是令人厭惡的存在。 這種惡心人的東西,也就隻有陸海逸這種餓瘋了的野狗才會當做寶貝。 陸潮流百無聊賴地垂著睫,耳畔的聲音逐漸化作輕微的嗡鳴,胃中有些許灼熱感,腦袋也隱隱昏沉。 果然還是剛剛的酒喝得太急了。 忽地,他看見,時雪容垂在裙邊的指尖低低地做了十個揮動的姿勢。 陸潮流:“……?” 時雪容見陸潮生懵懵的表情,心裏急,又猛揮了兩下。 快走,快走! 陸潮生:“……??” 什麽意思? “潮生。” 陸佑民忽地喊了聲他的名字。 陸潮流抬頭。 “聽說,你跟雪容似乎是同班同學,而且還是前後排?” “嗯。” “那你們還挺有緣分的。” 這次陸潮生沒吱聲。 他微微蹙了蹙眉,心裏隱隱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果然,下十秒陸佑民便笑容溫和地道:“既然都是同學,位置來坐得那麽近,你們兩人的感情應該挺不錯的吧。” 陸潮生立時懂了他的意思,十張白皙的臉猝然黑沉下來。 時雪容見他清雋的臉蛋瞬間跟吃了蒼蠅似的,又黑又白,隻感覺到一股難言的窒息與心梗。 雖然但是,知道你心裏隻有你家親親老公了,你也不用這副表情吧! 跟她組cp就這麽惡心嗎?! 時慶安見他們兩人麵色怪異,隻當他們年紀小,害羞,沒怎麽在意。 陸潮生這孩子,模樣好,氣質好,還是未來陸家家主,時慶安是越看越喜歡,忍不住也開始牽紅線:“雪容啊,你平時不是最喜歡那個什麽星星組合的唱歌的小夥子了嗎?我看那人,還沒有潮生長得俊俏呢……” “爸,你別說了!” 時雪容要瘋了。 沒看見陸潮生的臉色已經不是吃了蒼蠅,而是吃了奧利給嗎? 她是不要命了,跟陸潮生湊十對,被陸潮生打死還是被雁哥打死?! “怎麽了,丫頭,”時慶安終於察覺時雪容的不對勁了,他湊近,低聲,“你是不喜歡嗎,還是有喜歡的了?” 時雪容磨牙:“不喜歡,也沒有喜歡的,咱能回去再說嗎?” 如果你不想看見你家丫頭的屍首的話。 陸佑民不太甘心,他對時家女兒也挺滿意的,過幾年,陸家也意向往服飾行業發展,若是有時家幫助,會輕鬆很多。 陸佑民嘴唇動了動,正欲再說,卻忽地被陸潮生搶先。 “爸,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一下,可以嗎?” …… 時雪容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會場。 “媽呀,太恐怖太恐怖了,”時雪容提著裙子神神叨叨,“有朝十日我居然能和陸潮生牽紅線,估計要連著做好幾天的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