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予猝然回過頭。第80章 容百川仍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剛剛那聲回應像是容予的幻覺。 容予周身血液一陣熱一陣涼,竟然一時不敢上前去看。 陸識途帶著他走,給他吃定心丸:“師尊,我也聽到了。” 兩人退回床前,容百川仍雙目緊閉,麵色蒼白,但若仔細去看 容百川的眼睫在微微顫抖。 陸識途去一邊倒了水過來,容予目不轉睛地看著容百川,伸手握住他的手,動作極為小心,像怕擊碎什麽似的,輕聲道:“……師兄?” 容百川嘴唇微動,聲音微不可聞:“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容予隻覺眼前有些模糊,他接住陸識途遞來的水,小心地用杯蓋蘸了一點喂給容百川,一時又想哭又想笑:“等你好起來,想怎麽念叨我都隨你,好不好?” 容百川蓄了些力,伸手要容予扶他起來一點,然後又被容予喂著喝了一些水。他的身體還有些發虛,但大體已經沒事了,隻需要慢慢養著就會好起來。 他嘴唇終於有了點血色,滿足地笑了笑:“好。” 容予坐在床邊,慢慢給容百川講了講那天之後發生的事,以及從醫修那裏聽來的那些消息。 容百川的神色越聽越複雜。他倚在靠墊上出了一會神,似乎還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事。 過了一會,他有些不忍地抬頭看向容予:“阿予,你家的事……抱歉,是我查得太晚了。還有王前輩……” 容予搖了搖頭:“師兄無須自責。如果要這樣說,若非師兄相救,我和識途當時恐怕就沒命了。若是師兄真出什麽事,我實在是……” 容百川拍了拍他的手,像小時候那樣,笑眯眯地哄他:“這不是好著嗎,阿予不哭。” 容予:…… 他突然有點想反悔了。 他換話題道:“不過,說起這個,當初長恨淵那事,還有剛剛我們險些遇害的事,裏麵恐怕都少不了江自流的摻和。還有從前,識途在十二樓秘境裏靈根被毀的事……” 容予說到這裏,眼睛微微眯起,眼眸卻更亮了。他修長手指輕輕撚了撚,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含著怒火的威壓:“我可得好好和他算算這個帳啊。” 容百川皺起眉:“師侄這身體,是江自流害得?” 容予一字一句緩緩道:“他做的事,可多著呢。” 容百川頓了頓,似乎在回想什麽。片刻後,他神色有些嚴肅地開口道:“阿予,有一點我想你得格外注意一下。你可還記得,當初他吃過一些很奇怪的丹藥?我懷疑他已經走上邪道了,不得不防。” “嗯……”容予回想了一下原文,一時沒想到什麽相關的東西,神色也嚴肅了一些,“好,我會注意。” 幾個人都安靜下來。半晌,容予問道:“師兄,往後……有什麽打算?” 容百川笑了笑:“現在這樣也不錯。其實我一直想放下手裏這些事,四處去轉轉。可是宗門裏事情太多了,半刻也走不開。現在倒是清閑了,總算能走出去看看了。” 容予不由替他感到高興,臉色柔和了一點。 又說了幾句話之後,容予和陸識途便動身去追江自流。 兩人禦劍飛起,陸識途運轉靈力,閉目去感受江自流的方位。片刻後,他指了南方:“師尊,往那邊去了。” 他們根據追蹤符追到了深山之中,陸識途遙遙示意了一下:“在那裏麵。” 容予隨著他的指引去看。那是一處位於半山腰的天然洞穴,被綠樹和藤蔓擋得挺嚴實,很是隱蔽。 江自流為了躲他們,也實在是煞費苦心了。 容予沒什麽感情地勾起嘴角,掂了掂手裏的破山劍,揮手先設了一道結界。 接著,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伸手,澎湃而出的劍氣就將蓋在洞穴之上的枝葉藤蔓盡皆化成了碎末! 紛紛揚揚落下的草木碎屑之中,露出了洞穴裏江自流驚慌的眼神。 江自流條件反射地向後猛退,像是一直在害怕被追到,精神極為緊繃,才會反應地這麽迅速。他比之前瘦了不少,整個人憔悴又老態,隻有眼睛閃著病態人的光。許久未見,此時容予一看,發現江自流的境界竟然倒退了,從元嬰期直接倒退回了金丹期,而且他氣息微弱,靈力運轉滯塞,隻怕身上仍有舊傷未愈,並且已經處於走火入魔的邊緣。 雖早知用丹藥堆起的功力遲早會有反噬,也知他隻憑運氣拿到各種功法和仙劍卻又德不配位,但容予仍舊沒想到,他居然能慘到這種地步。 江自流見此情形,轉身便跑。 容予麵不改色地往山洞深處走,身上的威壓越走越強烈。他步步緊逼地跟著江自流,卻隻是閑庭信步,並不急著拔劍開打。 “怎麽一見到我就跑呢?之前花言巧語要掌門害我們的時候,不是很厲害嗎?” 江自流倉皇逃竄的身形一僵,接著更加迅疾地向前跑著。 容予眼神暗了暗:詐出來了。果然是這樣。 山洞在山腹中七拐八繞,容予慢悠悠地追著他往裏走,沒走多遠,麵前豁然開朗:這山洞裏竟別有洞天,有一處開闊的空地,空地中間有一眼靈泉。靈泉周圍還有不少洞口,估計很多都是通向外界的。 江自流竄進其中一個洞口,正飛快跑著,突然隻聽“咚”得一聲響,接著他便慘叫一聲,彈了回來,正正彈回到容予麵前。 是容予之前設下的結界。 “嗯,”容予點點頭,“這不就對了嗎。” 江自流心知事情敗露,也知道他們不會放過他。他一個哆嗦從原地爬起來,眼睛睜得很大,身上隱約在發抖,但勉強壓抑著,強裝無事道:“掌門?掌門做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我不過是,淩霄長老的弟子罷了!” “忘了嗎?是要我幫你想一想?”容予笑了笑,好脾氣道,“行,不過我這人記性不好,很多事本來忘了的,萬一又想起來了,那就隻能多給你記一筆了。” 江自流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臉色煞白。 容予緩緩抬手,臉色陡然一沉:“還不說!?”同時,他手中的劍氣凝成了無形的千萬把靈劍,自空中四麵八方地圍住了江自流。 江自流被他這一聲怒喝嚇得跌坐在地,身上緊繃的弦直接斷了:“我說!!我說!” 容予漠然看著他,周圍的劍意仍舊蓄勢待發。 江自流的目光挪到了陸識途身上,又回到容予身上,咬著牙喊道:“長老,太清長老,你,你別被你旁邊那小子純良的樣子給騙了!” “你知道你這好徒弟,對你存了什麽大逆不道的心思嗎!” 這一句出來,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陸識途淡淡轉頭看向江自流,一言不發。 在江自流眼裏,陸識途這便是恐慌到說不出話了。江自流以為自己這句話真的有用,眼神裏露出幾分希望。 接著,容予莫名其妙地開口道:“我知道啊。不僅他大逆不道喜歡我,我還罔顧人倫喜歡他呢。有問題麽?” 陸識途的呼吸驟然停滯了一瞬。 作者有話要說:江自流:??? 陸識途或成最大贏家 感謝在2021-01-2822:34:20~2021-01-3012:46: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90瓶;菊裏菊裏3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81章 陸識途怔然道:“師尊……” 容予回頭去看他,看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臉逐漸開始發紅,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 這反應純情到有點可愛了,容予心裏一陣愛憐,又有點茫然:至於這麽驚訝嗎? 明明什麽都做過了。 “師尊……你的意思是……”陸識途逐漸回過神,看起來好像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既然都到了這一步,容予心想,說都說了,索性就這樣告白好了。隻是可惜,此情此景,跟風花雪月不能說沾親帶故,可以說毫不相幹。 容予思考了一下,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監守自盜,愛上了自己養大的孩子。即使如此,識途,我想問問你。你願意做我的道侶嗎?” 清俊又矜貴的少年微微笑著,目光溫柔又明亮,就像從前無數個教他大道功法的夜晚。 陸識途的眼神劇烈顫抖了一下。他難以自控地大步向容予走去,停在容予麵前,近在咫尺。 “師尊,”陸識途牢牢盯著容予的雙眼,胸膛微微起伏著,眼眸幽深,臉頰發紅,簡直像高燒病人,又像是快要瘋掉了,“你想好了嗎。往後,我絕不會再後退,也不會再壓抑自己。即使師尊膩煩了想要我離開,我也會永遠纏著師尊……我會一直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師尊……你真的想好了嗎。” 他灼熱的吐息撲在容予臉上,莫名有種不死不休的瘋狂感。容予有點想笑,搖頭歎道:“小兔崽子,說什麽呢。我早就栽你手上了。” 陸識途立刻伸手將容予按進懷中,仿佛一刻都等不及了。容予能感覺到他的心跳得又急又重,好像一腔滾燙的心血都不知要向各處奔湧,隻得在腔子裏四處亂撞。 容予任他抱了一會,才拍拍他後背,笑著哄道:“好了。以後再讓你抱個夠。” 陸識途哪都好,就是有點太黏人了。不過,這一點……似乎也挺好的。 陸識途又沉默著抱了一會,然後才慢慢放開了容予。容予回身去看圍觀了全程的江自流。 江自流像是已經傻了,用震驚到驚悚的表情,直勾勾地看著他們,似乎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 方才被這事一打斷,容予心裏的怒火已經變成了一種又軟又飽滿的情緒。他心平氣和地看著江自流,笑著開口補刀:“哎呀,這事還得多謝你,現在我有道侶了。” 江自流那一臉驚悚之中又多了幾分複雜和窒息,仿佛迎麵被人喂了一口蒼蠅。 他就這樣用一種快被噎死了的表情,死死盯了容予二人幾秒,然後突然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了身後的靈池! 容予立刻伸手,在靈池上製作出了結界。但江自流在轉身的一刹那,竟然眼也不眨地伸手重重捅向自己心口,他的心頭血便順勢噴發出來,有幾滴濺落進了靈池之中。 江自流自己則被留在了結界之上,沒能跳進靈池中。他像是毫不在意,神經質地盯著那幾滴浸入靈池的鮮血,口中念念有詞。 因著剛剛他心口的這一下重擊,他麵色慘白,渾身都生理性地細微顫抖著好像是疼到不由自主在顫抖但神采奕奕,仿佛已經感覺不到痛了似的,非常詭異。 容予想到了容百川所說的邪術,心知這江自流被逼到了絕境,這恐怕是要放大招了。他於是心頭一凜,反手自背後拔刀出來,防備著江自流的動作。 這一刻,他突然有種微妙的感覺,仿佛空氣中有什麽無形的波動突然擴散開來。 江自流亦停下了所有動作。他陰森森地轉頭看向容予他們,突然笑了。 “你們完了,”他像在詛咒一般,怨毒地一字一句道,“你們死定了!我已經把召喚來了!是神!要來了,會來救我,你們完蛋了……” 說到最後,他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神色越來越愉快,說完之後,便低頭繼續看著靈池,慢悠悠地哼起了歌,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靈池裏,江自流的血液逐漸流動起來,按照某種特殊的規律運轉著,仿佛活了過來。 容予眉頭緊皺,上前幾步封了江自流的穴位,將他定在原處,喝問道:“你做了什麽?” 他正想出劍,卻陡然發現握在手中的並非破山劍,而是十二樓。一劍一刀都被他背在身後,想必是剛剛拔劍的時候,他錯拿了十二樓。 容予將十二樓放好,拿出破山劍,揮劍抵在江自流頸間,嫌惡道:“你發什麽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