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容予一下子想了起來,在江自流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的那一瞬間,他拔出了十二樓。  而且在那一刻,容予總覺得有什麽東西發生了一些變化。  十二樓……能與三次元溝通,莫非是因為他無意中拔出了十二樓,再加上江自流的邪術,就真的……不小心把作者拉過來了?  容予想了一會,抬頭問他:“那個人給你發的那句話,你是怎麽回的?你怎麽看?”  “江自流”,或者說刁寺,這次真的猶豫了一會,然後才道:“大仙,這話聽起來可能很怪,但是我真沒騙你,你,你應該也能看出來的。那我說了昂。”  容予挑了挑眉。  刁寺露出一種混合著迷茫和思索的神色:“不瞞您說,其實……在這個人給我發這句話之前,我就隱約有過這種想法。我給他發了聯係方式,讓他合適的時候聯係我。不過直到突然來了這裏之前,他都還沒回複我。”  “展開說說?”  “嗯……”刁寺好像不知道從何說起,“就……其實,從一開始,這本書的故事,就是在我做夢的時候,出現在我腦海裏的。後來我又斷斷續續做了很多夢,就像在看一個電影,我看到了這個夢中世界裏的許多事。但是我特別不喜歡一部分情節,所以我決定把它寫出來,寫成小說,按照我喜歡的方式改寫劇情。”  “我一直能夠感受到,這個故事就在我的腦海裏,靈感也一直源源不絕。我好像就能夠看到它的種種細節,看到它的發展,看到它的結局。但是從前不久開始,這種感覺,消失了。我想不出新的情節,一旦下筆,寫出來的東西也和我想要的大相徑庭,甚至我還一直有種修改前文的衝動,看前文特別難受特別不順眼,也真的改了不少,就鬼使神差,魔怔了一樣……”  “我漸漸有了一種荒謬的感覺,就好像是,故事中的人物它擁有了生命,它不服我的安排,在和我對抗。說來好笑,我甚至還覺得,就算這樣,我也依舊能擺布它們,它們都必須認命。之前那段時間,我一下筆,就好像在和筆下的人物打架似的。它們控製著我寫出一部分情節,我自己再加入我想要的情節,對峙著推進劇情。”  “但是我好像輸了。直到有一天,我從頭到尾回顧了一下整個故事,我這才發展,它和我設想的已經完全不同了,它的主角也隻會徹底走向毀滅,所以我停更鎖文了。”  容予徹底沉默了。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刁寺,那眼神讓刁寺越發恐慌,又往後縮了縮。  容予轉過頭,有幾分擔憂地看了看陸識途的表情。陸識途神色沒變,輕輕對容予笑了笑。  容予又道:“再展開點,你夢到了一個什麽樣的故事?又寫出了什麽樣的故事?”  刁寺立刻道:“我,我剛剛說的話絕沒有半句假話!您知道的……那些夢,其實也算不上故事,隻是一個世界,世界裏有一些人,發生了一些事,時間在向前走。其中讓我不喜歡的那部分是……裏麵有一個叫做陸識途的人……”  容予的呼吸立刻急促起來。陸識途笑著對他搖了搖頭,容予看他一會,隻得一聲不吭地繼續坐在原處。  刁寺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混合著不屑、嫉妒、不甘等等的神情:“這個陸識途,命好得不得了,出身在特別顯赫的修仙大家族,出生沒多久就憑借著家族關係直接進了第一大門派,直接拜入掌門座下。他天賦還好得不得了,小小年紀就築基了,未來多半會是下一個第一高手,早早就成了內定的掌門首徒,下一代門派掌門。我就看不慣這種人,憑什麽好處都給他占了?大仙你說是不是,這也太不公平了。”  容予笑眯眯地摸了摸刀:“繼續。”  刁寺看了他一眼,無端覺得後背一涼,說話也小心收斂了不少:“然,然後,然後……哦對,然後在這個世界裏,我看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弟子,叫江自流,他命特別苦,小小年紀就沒了娘,自己也差點染上必死的重症,去門派求藥也沒求著,後來在門派裏做了一個平凡的外門弟子,天賦也□□通,一輩子碌碌無為。我看他特別有想要走上頂峰的願望,我就喜歡這種平凡但有理想的人,我覺得他才應該是天命之子,應該做主角,應該擁有一切,所以我就以他為主角,寫了這本小說。”  容予“哈哈”一聲,問道:“那你所謂的不服氣不認命、一直在和你對抗的角色,是不是就是陸識途,還有他的師父容予?”  刁寺一瞬間驚恐至極:“你,這??大仙,這你是怎麽知道的??”  容予冷笑著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和你對峙的人,就站在你麵前。開心嗎?”  刁寺:???  接下來,容予對著刁寺解釋了一下所有事情,期間還帶他出去禦劍觀光了一圈,給他展示了一下他確實已經身在異世界了。  刁寺聽完之後整個人都傻了,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半天,他終於回過味來了,趕緊涕淚橫流地去抱容予大腿:“大仙你是真的大仙,你可得幫幫我啊,我發誓我之前都是無意的,我不知道這一切還真的存在啊……陸識途,對不起啊太對不起了,你才是真的天之驕子,是我有眼無珠是我做錯了……你們寬宏大量饒了我吧,大仙們可得罩我啊……”  他慌得要命,顛三倒四地嗚嗷喊叫著。容予煩得很,把腿抽出來,嫌棄道:“離我遠點。”  下一刻,刁寺卻突然僵住了。他看起來跟半身不遂似的,半伏在地上,下半身一動不動,上身開始抽搐著掙紮,臉部表情十分猙獰,歪眼斜嘴的,甚是詭異。  容予後退一步,皺著眉看他。  刁寺原本是慌亂茫然又有點諂媚的表情,這會變了又變,扭出一副不敢置信且憤怒至極的神情,然後張口怒吼:“你在說什麽!?你不是神嗎??你怎麽在向他們求饒?你怎麽還在向陸識途下跪道歉??”  “你不是說我才是天命之子嗎??!”  他神色怒極,卻完全沒看容予和陸識途,而是保持頭部不動,眼珠子轉向眼角,像是拚命看向自己。  這會,他的神色動作語氣,都無比熟悉。容予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江自流!  江自流說著說著,似乎一時恨急,突然伸出手重重掐在自己脖子上,那架勢像是要把自己生生掐死。  容予立刻出手定住他,上前打量他。  江自流隻剩下眼珠子還能動,他眼睛轉向容予,隻聽容予緩緩道:“哎呀呀……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神?你說什麽來著,讓我想想……他會保護你?會殺了我們?”  江自流眼睛暴凸,像是要氣絕身亡了一樣。  容予笑了笑,繼續捅刀:“你既然能聽到,想必我們前麵說的,你也知道了吧?你不過是個廢物,合該一生碌碌無為,什麽天命之子,嗬……你什麽都不是,你就是個笑話!”  江自流的眼球都充血了,像是要流下血淚似的,即使在法訣束縛之下,他的身子仍顫動起來,嘴唇也在抖動,像是要拚盡全力反駁這句話。  容予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接著,江自流突然周身一抖,然後完全靜止下來,所有動作都沒了,整個人像是死了一樣躺在那。下一瞬,他的神情再次鮮活起來。  容予解開他身上的法訣。“江自流”再次哆哆嗦嗦地看向容予,眼淚刷得掉了出來嚇得。  陸識途握住容予的肩,輕輕帶著他向後退了幾步。  容予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低頭一看,這人失禁了。  容予:……  隻聽“江自流”,或者說刁寺,哭喊道:“大仙求求你們送我回去吧!!炸雞大仙,你能過來,肯定還能回去對不對,啊啊啊救救我這沒法活了啊嗚嗚……”  “你冷靜點,死不了。送你回去的辦法不是沒有,但是要冒很大風險,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想試試嗎?”  刁寺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道:“我要!!我試,我願意,求求大仙了!”  容予點點頭,問他:“那你憑什麽讓我們救你?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麽價值?”  刁寺愣住了。他的神色逐漸有些惶惑,他磕巴半晌,一下子想到了什麽:“我,我知道解決蜃氣的辦法!這裏現在不是蜃氣肆虐來著,你們不是還幫著救過人嗎,你們一定需要這個對不對!我肯定能想到辦法解決的!”  容予:“哦?”  半個時辰之後,容予和陸識途又走出了這個房間。  陸識途問道:“師尊相信他的話了?他就是那個作者?”  容予點頭:“本來信了八成,他說出來這些之後,差不多就全信了。和我的推測差不多,多半是真的,先用著吧。”  “不過,識途……”說完之後,容予又想到了什麽。他慢慢皺起了眉,神色中有幾分糾結,還有隱隱的心疼。  陸識途知道容予的心情,他笑了笑,伸手拉住容予的手,十指相扣。  容予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卻勉強抑製住自己的反應,任陸識途拉著。  陸識途神色平靜滿足,甚至帶著淺淡的笑意:“師尊,你相信麽。如果小時候的我可以選擇這兩種不同的未來,我還是會選擇現在的一切。對我來說,這真的都是最好的安排了。”  “還有……”陸識途還是笑著,有些為難似的皺了皺眉,低頭貼在容予耳邊,讓容予下意識有些想要後退。  陸識途啞聲道:“抱歉,師尊,你不要躲我。你越掙紮,我就越是想……”  作者有話要說:師父的社交賬號,名字都是:吃你家炸雞了?  此時一位畫風獨特的暴躁老哥路過.jpg  小陸:圓夢就在今天  (另:修過之後沒辦法詳細展示小陸的瘋批,以及小陸不壓抑自己之後的樣子了,大家自行腦補一哈叭)  對啦,這裏我就再多講一句防杠叭:文裏麵的人說的話,隻是他從他的視角看到的、以他的角度認知到的事情。究竟真相是怎樣的,角色各自是怎樣的,友友們一定能用自己的眼睛得出結論滴。第83章   容予:……  他剛剛才被陸識途的話震撼到了,還處在動容之中,猝不及防就聽到了如此變態的發言。  所以為什麽,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這人還能一臉的認真,甚至還有點正直的為難之色,那感覺甚至就好像是問題出在容予身上,是容予害得他克製不住自己似的。  他沉默了一會,麵無表情地推開陸識途的臉:“差不多就行了。”  陸識途笑了笑,捉住容予的手握在手心裏,不依不饒地低頭去尋容予的唇。  容予最終沒有躲,任由陸識途攬著他越吻越深,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容予的嘴唇被吮得有點疼,他有點無奈又有點不爽地抬起手抹了抹嘴,道:“走,去看看你師伯。”容百川醒過來之後就恢複得很快,現在大概已經好很多了。  陸識途“嗯”了一聲,握住他的手輕輕摩挲著,又道:“師尊覺得,剛剛的刁寺,三天之後,他真能給出辦法嗎?”  “他自己說的三天,姑且等等看。”容予無所謂道,說完,他頓了頓,又歎了口氣,“這節骨眼上……死馬當活馬醫吧,他要真能有辦法自然再好不過。”  片刻前,刁寺為了展現自己的價值,拚命想了一會,還便想到了蜃氣。  刁寺迫不及待道:“是這樣,小說原本的劇情線和結局,其實我本來差不多都構思好了,那些情節裏肯定會有解決蜃氣的法子……哦,可能也不該說是我構思出來的,畢竟很多情節的靈感都是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裏,或者我做夢夢到的,大概就是你們說的……觀測?反正就是,雖然我沒寫出來,也不太記得,但是你們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記得起來!”  容予不為所動,冷冷道:“可是我怎麽記得,在你的書裏,江自流早早就能夠去往開陽界了?我記得……按照你小說後半截的走向,結局多半是江自流拋下了這個世界一走了之,帶著後宮們去開陽界幸福生活了吧?你哪來的解決辦法?”  刁寺神色慌亂了一瞬:“……是,是……但是我記得,在我得到的靈感中,最後還是有人解決了蜃氣的問題,隻不過不是江自流,所以我也沒注意,所以……所以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能想起來這個方法,三天,三天就夠了!”  容予收回思緒,和陸識途並肩踏入了容百川的洞府。  容百川正坐在桌邊擺弄著一個小丹爐,見容予進來,眼神一亮,笑道:“阿予來啦。”  容予看容百川氣色好了不少,也長了些肉,終於不再是骨瘦如柴的重症病人的模樣了,心裏也鬆快不少,笑了起來:“師兄這是在做什麽?”  “哦,你說這個?”容百川點了點丹爐,笑道,“這門派都倒了,我不能坐吃山空啊,所以就先煉著丹藥,也能有點事做。”  容予看他精神很好,便也點點頭:“師兄喜歡便好。”  兩人聊了一會之後,容百川似乎想起了什麽,猶豫著看了容予一眼,糾結道:“阿予……其實,還有件事……”  “就是,那個江成雪……他在宗門大牢裏,他一直說,如果你回來了,他要見你……”  容予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麵色逐漸複雜,蹙眉道:“宗門都沒了,他還沒走?”  容百川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對,先前我遣子煦去替我采煉丹用的靈藥,路過宗門訓誡處,他看見……關著江成雪的那間,有人影。還是因為他提了這個,我才想起來這回事。”  子煦是後來唯一留在秉真峰上的小道童,願意留下來繼續照顧重傷的容百川。正是因為有他在,容予才能夠放心去處理江自流的事情。  容予默了默,先是有點疑惑:怎麽關在訓誡處,不在地牢?訓誡處的是宗門大牢的地上部分,主要是給犯了小錯的弟子閉關反省的,僅僅是條件簡陋一些,算不得真正的牢獄,甚至有弟子需要閉關卻無處可去時也會申請來此。而訓誡處地下的地牢才是真正關押犯人的地方。  陸識途似乎看出來了容予在想什麽,解釋了一句:“當初我與師伯確實想關他進大牢,但其實以他的修為,宗門大牢是關不住他的。所以準確來說,他……”  陸識途說到這裏,突然頓了頓,然後垂下眼繼續道:“他是自願留在訓誡處沒離開的。”  自願留下……是為了什麽?難不成真就是為了和自己見一麵?  容予的心情複雜極了。一方麵,他想到如今大陸正麵的情況都是江成雪打開通道放出蜃氣所致,他還想到江成雪欺騙利用自己多年,潛伏在破山峰調查十二樓,最後還直接偷走了玉環,這才造成了禍事。  但另一方麵,他又忍不住想起來,在流雲澗的時候,聽到的那些魔修說的話。對大陸正麵來說,這是一場災難,但對大陸反麵來說,這卻是唯一的生路,而江成雪則是救世主。  當初在長恨淵底,江成雪拚了命地來救他、撕心裂肺地喊“師尊”的那一幕,也出現在容予眼前。  何況,再怎麽說,江成雪也在他身邊待過好幾年,就算是養隻貓,也早就養出感情了,何況是徒弟……  容予揉了揉眉心,站起身:“師兄,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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