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晚念完第一句,遲疑地抬頭看了一眼,企圖尋找寫出這句話的人才來。  不為別的,就為這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他不能讓疙瘩們平白無故地蒙受不白之冤。  直到他看到孟先覺耳朵上不正常的紅。  程未晚霎時來了興致,關於這封信是誰寫給他的他心裏也有了數,一時壞心眼兒地裝作沒有看見孟先覺的表情,繼續捧毒道:“……那些超越語言的心動,抵押誓言的尺牘……”  孟先覺心裏已經快要麻了,他額角甚至滲出汗來,眼睛亂瞥,總是不敢落到實處。  程未晚挑眉,嘴角掛著笑:“……此時我心動。”  念到最後一句,程未晚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嘴角的笑耷拉下來。  他抬頭,看向孟先覺:“你寫的?”  孟先覺心連著喉嚨,仿佛有一根管子,沿著這一條線下去,都是澀的。  他艱難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仿佛在等待著什麽事關重大的審判:“……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1-0520:08:56~2021-01-0617:53: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國風少女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81章 圍牆  “你……喜歡我?”  程未晚有些遲疑,在自己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之後,他反倒覺得輕鬆了一些。  察覺到程未晚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孟先覺稍有忐忑,心頭的一汪熱血一點一點涼下去,他隻覺自己的回答非常無力:“是。”  淩肆夭倒抽一口氣,驚訝地捂住嘴巴。  程未晚輕飄飄地剜他一眼。  淩肆夭閉嘴,後退,關門,給他們兩個留了充足的獨處時間。  而烏重,也非常識時務地很早之前就離開了。  程未晚在努力地擦幹淨紙上的汙漬,起初他還以為這是淩肆夭給他的惡作劇,結果,念到最後,發現是孟先覺寫給他的情書。  孟先覺抬手捏住了那片紙,輕輕一抽,攥在自己手裏,輕聲道:“不必再擦了。”  二人均是有短暫的靜默。  程未晚輕咳一聲,想破除他們兩個之間詭異的尷尬氣氛,便道:“這淩肆夭真是的,也不看看腳底下是什麽東西,就踩,整天慌裏慌張的,不知道他在慌個什麽勁兒。”  孟先覺並未接話,一雙黑眸裏灑落幾點星光,程未晚被他注視著倒是慌得一批,偏偏這個時候他心裏又亂糟糟一團,深呼吸幾口氣,想平靜一下心情,腦子裏卻過了一串孟先覺與他相處的畫麵,頓時各種場景都顯得有些曖昧不明起來,程未晚心思不在這,不慎碰倒了桌上的水杯,隻聽清脆一聲響,杯沿被磕掉一塊瓷,水灑了一地。  程未晚匆忙站起身,假裝是想找個杯子給自己倒點水卻不慎打翻水杯的模樣。  孟先覺靜靜看著程未晚那副毛手毛腳的樣子,眼中的光靜謐而滿足。  他看得出來,自己的這封信,似乎在程未晚的心中立起一杆旗幟,畫了一小塊地盤。  那個地方,是專屬於他的。  程未晚頭皮發麻,找了塊毛巾,正要蹲下身去擦那片水漬,可是毛巾滑手,程未晚回神的時候,毛巾自己已經掉落在地上了。  他煩躁地“嘖”了一聲,忽被孟先覺拉住手製止了動作。  等他低頭去看的時候,孟先覺已經撿起毛巾,半蹲著身體,靜靜擦幹那一片水漬。  程未晚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從很久以前,從他還沒化出實體的那時,孟先覺有時候的眼神就不太對,好像那個時候孟先覺就好像已經見過他一樣,尤其是在自己和他說話的時候,孟先覺的視線就黏糊糊赤.裸.裸的,莫非從那個時候起……  程未晚不敢再想,輕咳一聲:“你後背的傷怎麽樣了?”  孟先覺牢牢盯著程未晚,目光熾熱如火:“已經不疼了,勞你掛念。”  程未晚擺手:“……客氣什麽……”  說完,程未晚才覺出不對勁來。  從小到大,他就沒怎麽收到過情書,女孩子們不知道他的性取向,看他瘦瘦弱弱,白白淨淨,有點可愛,都爭搶著無痛當媽,認他做兒子。  而男孩子們呢,他雖遇到過心動的,但那些男孩子基本都喜歡異性,這就導致他的每一場暗戀都無疾而終。  因此,當他收到孟先覺送來的情書時,他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  孟先覺放下手中的髒毛巾,看著程未晚腦子已經不夠用的模樣,將他按到椅子上坐下,為他倒水。  程未晚坐著,接過水杯,僵硬地捧著,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忽覺一道黑影向自己壓過來,他愕然抬頭,隻見孟先覺在他身邊緩緩單膝跪下,輕輕地為他掃去衣襟上的浮塵,低聲喚他:“晚晚?”  程未晚的心還沒有安靜下來,他看向孟先覺:“怎麽?”  “你不必有負擔,”孟先覺絞盡腦汁道,“信的確是我寫給你的,但我並未奢求會有一個答複。”  程未晚悄悄攥緊手。  “我並不是在因過去所做的那些事而求得你的原諒,也不是因為趁火打劫,利用你對我的同情而企圖將這份感情升華改變……”孟先覺停頓一下,“晚晚,我喜歡你,所以我願意等你,但並不是在逼迫你。”  程未晚與他的雙眸對上:“你怎麽知道你會等得到我?”  孟先覺嘴角掛著縱容的笑:“等得到便等,等不到,我就聽從我自己的那一點私心,讓你永遠當我的前輩。”  程未晚忽然笑:“孟先覺,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孟先覺微微抬首,虔誠地看向他。  “那日你說過,你會在半個月之後,將你對赤金獸做出那些事的原因告訴我。”  孟先覺的表情稍顯痛意,但他並未遲疑:“是。”  “那不如這樣,我們所有的誤會都源於此,你若是告訴我原因,那我也給你一個答複,如何?”  孟先覺這次真正的有了片刻的猶豫,但還是應下。  “好。”  孟先覺買來一輛寬大的馬車,一大清早,用過早膳之後,他們三人便迎著日光上路了。  易容丹的有效時間是十二個時辰,保險起見,他們三人在趕路之前,一人又都重新吞下了一粒。  連續三日,越靠近天門,那些重金懸賞孟先覺性命的通告便越來越多,那些弟子也就越來越狂熱。  馬車在路上行駛,程未晚撩起帳簾,呢喃道:“這些弟子真的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嗎?”  孟先覺默不作聲,隻是更加用力地給馬抽了一鞭。  淩肆夭輕歎一聲,悄悄拉了拉程未晚的衣袖,附在他耳邊問:“晚晚,我們真的要回天門嗎?如果就這麽回去的話,定是凶多吉少。”  程未晚低垂著眼簾:“放心,孟先覺他既然敢回天門,就證明他心裏有數,至少在原著劇情裏這一段,他沒死,頂多是被扒一層皮。”  “不管怎麽出於什麽考慮,玄微作為他的師尊也好,或者作為一個重生的異常數據流也好,他都不會讓孟先覺死在這裏的,至多折磨他一番。”  程未晚頷首,但他的心始終懸著。  淩肆夭更加憂心忡忡:“晚晚,那對他的答複,你打算……”  程未晚暗中捏緊手指:“再說吧。”  淩肆夭盯著程未晚看了許久,終於,長歎一聲。  依照他對程未晚的了解,他看得出來,程未晚也不是完全能夠做到對孟先覺絕情。  這是他最怕的事情。  也是每一個係統要極力阻止發生的事情。  阻止宿主和任務世界裏的人產生感情。  因為一旦有了羈絆在,宿主就會產生一些其他的情緒,這種情緒會阻礙他們完成任務的腳步,換句話說,就是宿主在“完成任務回到現實世界”的訴求之外,又有了其他願望。  他們在傍晚到達了天門山腳之下。  程未晚從馬車上跳下來,看見夕陽躲藏在雪山之後,天地萬裏蒼茫。  他冷得打了個哆嗦。  天門今日冷得出奇,似乎是近百年來最冷的一天。  明明是晴朗的天,雲也溫柔,可那金色光芒徒勞無用,風也肆虐,嗬氣成冰,見不到半分溫暖的影子。  程未晚揣著手,遠遠地望一眼天門主峰,破天荒地產生了退卻的念頭。  “不如,我們在山下吃個晚飯,或者過完夜,明日一早再來吧。”  今日是他與孟先覺十五日之期的最後一日,他知道孟先覺的執念在哪裏。  孟先覺是想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與他解開那個結。  但若是就這樣冒昧地送孟先覺去接受那一群無知之人的審判,那他寧願這個約定之日就此作廢。  孟先覺輕笑:“晚晚想吃些什麽?這附近有幾家還不錯的鋪子,我替你帶些回來。”  他一心趕路,忘記解決口腹之欲了,是他的疏忽。  程未晚特地留意了孟先覺的眼神。  他看到孟先覺的目光沉穩如常,好似今日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日。  程未晚斂眸,濃密的睫毛垂下來:“隨便,能飽腹便可。”  他與淩肆夭坐在馬車裏,靜靜等待時間流動。  孟先覺將近一個時辰之後才回來,程未晚托著腮出神,無所事事令他頭腦發困,眼皮發沉。  忽聽車外有人喚他的名字。  那聲音低沉有力,磁性好聽,簡單的一聲瞬間掃空程未晚的困意,他掀開簾帳向外看,卻在一刹那間心跳加速。  今日的天很冷,就算是修者有靈力護體,那些刁鑽砭骨的風像是專克這些一成不變的靈力護罩那樣,依然能夠攻擊到那些不怕刀劍,卻怕寒冷的□□。旁邊的淩肆夭快要裹成一個球,瑟縮著根本不敢下馬車。  可孟先覺不怕。  他穿著單薄的銀色錦衣,左手攏著一束暖橙色的柑橘花,這種顏色的花極為少見,但卻代表著光明和力量,而他的右手提著一個巨大的烏血木食盒,食盒用靈力溫著,裏麵的食物都保持著最佳的口感。  風與霜雪似乎都奈何不了他,他的手凍得黑紫,血液都變成極為難看的顏色,可他握著花和提著食盒的手仍舊那麽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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