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西雲王帶著燕國的將士,在我黎國這般狐假虎威為的是什麽。”  江逸白垂眸,目視著前方的土地,沉聲道:“接我們的人回燕國,送你們的人回黎國。”  宮淩聞言,冷笑了兩聲。燕國一脈,唯有兩個皇子,容煜與容亦,一個都別想活著走出燕國。區區一個江逸白,好大的膽子,他以為這裏是他方寸之大的西雲國麽。  笑話。  “就憑你?”宮淩的笑聲一時更加放肆。  江逸白把自己當成什麽了,救世主麽,不過是容煜身邊的一條狗罷了。沒了容煜,他什麽都不是。  “憑朕。”  未見人影,耳畔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遠處,棗紅色的駿馬奔馳而來。  逆著晨間初露的微光,馬背上的青年撤動韁繩,停在了人群中。  “蘇音是燕國子民,朕要帶他回去。”  不止是蘇音,此番要帶回去的還有宮淩的項上人頭。  “是你……”  失策了。  宮淩的眉頭蹙在一起,旋即又舒展開來。  “燕王殿下今日可真是風光,不像是在地宮時那樣狼狽了。”  江逸白的劍在宮淩說話時抖了一抖。  逞一時口舌之快,宮淩向來如此。  容煜並不生氣,因為他知道,宮人這個人無心,卻擅長使用攻心計,他抬頭看著城樓上的人,隻淡淡道:“朕曾經今日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要做什麽。”  容煜回頭,不遠處阿四抱著一個小女孩兒走到了空地之上。  阿如眨了眨眼睛,望著周圍冷冰冰的武器,與冷漠的人。  “爹爹”阿如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  宮淩靜靜看著幾人,並不解容煜的用意。  不多時,許多牛車拉著草席而來。  車上的人將草席掀開,每一輛牛車上都是屍體。  “阿如!”黎軍中突然有人喚了一聲。  有人在人海中喚了一聲。  阿如愣了一愣,掙紮著要下來。  阿四將小姑娘放下,阿如一步一步往前去。  “爹爹,阿娘被人燒死了,阿如沒有娘親了……爹爹……”阿如哭的厲害。  小孩子的聲音在這沙場上最為突兀,也最揪人心。  不多時一個男人從黎軍中走了出來,一把將孩子抱進了懷中。  江逸白握緊的手在此刻鬆了一鬆,阿如沒有撒謊,她的父親果真是北門將士中的一員。  臉頰上還帶著髒汙的男子,淚水劃過臉頰,落在冰冷的鎧甲上。  容煜看著身後的牛車,高聲道:“眾位將士們為了黎國在這裏拚死拚過,你們的宮淩殿下也為了黎國,將黎國的百姓趕盡殺絕呢。”  “你莫要信口胡言。”宮淩高賀了一聲,道,“凡我軍中將士,往年軍餉高達數百兩,良田數不勝數,孤又怎們會做出這樣的事!”  “高達百兩,到頭來家破人亡,不知要這數百兩銀錢做些什麽。”站在前方的裴印棠頓了一頓,繼續道,“眾位將士們守在北門已有數月不曾歸家了吧,還不知家中發生了什麽,讓我來告訴你們,城中疫病肆虐,你們的家人想必已有半數不治而亡,剩下的有的被活埋,有的如同牛車上的人一般,不論生死,皆入大火之中。”  “瘟疫,瘟疫不是已經沒有了麽……”人群中有人道了一句。  裴印棠沒再多說,隻看了深呼的阿四一眼。  阿四咳嗽了一聲,遠處牛車摻雜著馬車而來。  拴在牛頭上的銅鈴晃動,耳畔除了風聲便是鈴聲。  車上運送的不是糧草,不是銀錢,是越來越多的屍體。  凡是上了沙場的人,就不得不見屍橫遍野的景象,可如今天一般親眼見到屍體鋪天蓋地地運過來,這兩種感覺是不一樣的。  軍心動搖也不過就在此刻。  兩軍對峙的這三日裏,容煜命人暗中搜尋黎國外的屍首,一是為了讓孤魂有所歸依,二便是為了讓黎國的將士們也看看真相。  “你們的人送到了,我們的人也該接回去了。容某無意挑起兩國爭端,也無心再為了這場本就沒有必要的戰爭廝殺,諸位將士們若是不信,大可派遣人回城去看,城西一帶可已然如空城無異。容某是言而有信之人,黎軍不動,我軍不動,絕不主動開戰。”容煜緩緩說罷,抬手揮了揮。  風吹鈴響。  牛車載著車上的屍體往城門處去。  不遠處,城門緊閉。  宮淩站在高處,蹙眉看著緩緩而行的牛車。  牛車來至門前,宮淩依然沒有什麽動作。  “燕王這是什麽意思。”宮淩冷冷問了一句。  容煜看著城門上的人,鄭聲道:“送你們的人回家。”  江逸白方才說過,此來,一為接走燕國子民,二便是送黎人回城。  江逸白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第101章   宮淩看著城下的人,許久不曾言語。  他不能明白容煜這個人,明明在這世上,人人都是為了自己,獨善其身才是對的。容煜憑什麽認為自己能做救世主。  送黎國的人回城,他一個燕國的王,又有什麽權力來做黎國的主。  “瞧瞧,瞧瞧他們燕王殿下有多麽張狂。”宮淩對身側的小將道了一句,他長歎了一口氣,又道,“他這麽做是指望著日後誰來謝他的恩麽,簡直是癡心妄想。”  人心都是自私自利的,哪怕是城樓下這些黎軍,當初從軍一大半也是因為征召迫不得已而來,算不得忠心。宮淩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撥夠糧餉便再不在軍營露麵。  他很討厭容煜這幅生來高傲的姿態,就好似沒有什麽能阻擋他一般。  這樣的容煜,真讓人想抹殺了他。  宮淩冷冷笑了笑,對著容煜道:“你若有意與我談,咱們不如打一個賭,今日你我兩個人一決勝負,點到為止,你若贏了,本王即刻打開城門放他們進去,再把臨著梁國與燕國的濯安一帶送與燕國。你若輸了,本王不要城池,隻要你親手殺了他們。如何,本王可是一言九鼎。”  宮淩說罷,抬手指了指最後方的牛車上。  那上頭坐著是幸存下來的女人和孩子。  生不能得到王的庇佑,死後亦不能魂歸故土。容煜的心在聽到宮淩所言後,如置身湖底一般。  身為君王,居然可以用自己臣民的性命做賭注。  “朕從做燕國皇帝以來,從未做過沒有把握的決定。”  戰無不勝,一往無前,容煜從來不曾猶豫。可是今日此事,關乎人命。這世間,權位金銀可拋,人命卻不可輕賤。  “陛下……”  身後,牛車上有人喚了一聲。  容煜回頭,一位婆婆正滿眼婆娑地看著他,“老身本就是將要入土之人,一切聽陛下的意思。”  這世上沒有人不熱愛生養自己的土地,說出這樣的話,便是將這一切皆看淡了去,這其中的無奈可想而知。  “朕應你。”容煜沉聲道。  殺意隱藏在眸中,手中的劍被緊緊握住。  容煜第一次執劍是在幼時的宴會上,那時候皇爺爺拉著他的手的說,“孤執劍一生,一生都在殺戮,而今天下太平,這把劍就就交到了你的手上,需得記住,孤希望你再執劍不止是為了殺戮,還要為了守護自己的子民。”  再執劍是為了守護自己的臣民。  這句話容煜無時無刻不記在心中。  城樓上的人挑了挑眉,接下玄色的披風,闊步往樓下去。  容煜垂眸,很快宮淩站在了眼前。  “燕王殿下既有誠意,不如叫你身後那些人後退五十步。”宮淩眸中的笑意很濃,這個賭容煜不可能獲勝,但他知道容煜一定會為了這些人打這個賭。  良知是好東西,但也正是因為這良知束縛了容煜,才讓他為旁人諸多考慮。  人沒有狼性怎麽能行。  唯有放下良知,才能做到趕盡殺絕。  如若他是容煜,早一把火燒了這座病怏怏的城,不會在這裏行毫無意義的善事。  畢竟那些一統天下的人,沒有哪一個的手是幹淨的。  宮淩這一生都在爭奪,爭奪先王的信任,爭奪幾位兄長的王位。  像容煜這樣自出生起就注定要繼承大統的人,他是最是厭惡。因為容煜沒有體會過,沒有體會過那種從出生來就要為了生存而去爭奪的感覺。  弱肉強食是世間的準則,在危急關頭,沒有情誼可言,那些大道都是吃飽了沒事做的文人才能說的出口。  “蒼生命如草芥,唯有保全自己才是根本,今日你輸定了。”宮淩笑時眉眼之間帶著淡淡哀思,自即便是在笑,也不會展眉。  容煜淡然道:“天下蒼生各有命數,無有貴賤之分,也由不得你我作主。”  “若是沒有那玉佩泄露天機,你不會與本王比肩的,也不會有機會在本王麵前說這些話。”  宮淩臉上的笑意漸逝,他不明白,為什麽那玉佩選中的人不是自己,明明他比容煜更適合做一個開疆拓土的君王。  難道,緊緊因為容煜是嫡出麽。  “退下。”容煜道了一聲。  裴印堂看了看左右的將士,先一步往外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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