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手指骨節微微發白,抓著的桌沿邊緣已經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紋。但他麵上還是保持著基本的冷靜,甚至還有些平淡,一切驚濤駭浪都被他掩埋在那雙黑眸的最深處。這是多年來養成的已經刻在骨子裏的習慣。但耳朵裏其實已經開始嗡嗡作響,聽不太清楚外界的聲音。 “喂!喂!你在搞什麽啊!”葉柒的聲音忽遠忽近地傳進腦海。 秦斯一怔,緩緩鬆開手,吐出一口氣。“怎麽?”他有些疲倦地看他。 “我剛才說。”葉柒看著他,雙眼發光,“我幫你查清楚了這件事,你打算給我什麽報酬啊?” 秦斯:“……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葉柒張口剛欲提要求,餘光卻瞟到廚房門忽然打開,穆溪端著一盤水果從裏麵走了出來,他登時就卡殼了。 穆溪把切好的水果放到桌麵上,衝他們微微一笑。 他剛剛去洗了澡,換上了簡單的居家服,灰色的條紋睡衣鬆鬆垮垮,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跟深凹的鎖骨,看上去挺秀色可餐。 秦斯疑惑地回頭,隨即明白了什麽。他警惕地上下打量了葉柒幾眼,忍不住強調,“雖然我無意幹涉你的性取向,但是……” 他咳了咳,有些尷尬道,“但阿穆他……大概率喜歡的還是雄蟲。” 葉柒:“……哦。” 他幹巴巴道,“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穆溪出來晃了一圈,葉柒哪敢再提什麽要求?趕緊找了個借口,灰溜溜地溜了。 秦斯站在門口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剛剛腦子一片混亂,沒注意,但現在想起來……他可不記得告訴過葉柒審判庭最近的動向,他是如何得知蘇銳要被審判了? 審判庭裏還有蟲在跟葉柒聯係?作者有話要說: 穆溪:別的都是在逃公主什麽的,就我是“s級在逃罪犯”(微笑)秦斯:好意思?好家夥我修了一下文前麵直接全部待高審……我錯了我再也不輕易修文了qaq以及晚安~ ☆、牽連 帝都。 蘇宅。 夜深蟲靜,偌大的府邸除了門前的路燈還在發出幽幽的熒光,照亮了一小片區域外,其餘的一切都隱隱沒在黑暗之中,似乎和裏麵的蟲一道陷入了沉沉睡夢。 但走進那扇門後,就會發現裏麵燈火通明,宛若白晝。 所有的窗戶都被調節成了防窺探模式,厚重的窗簾也被拉上,遮擋得嚴嚴實實。 幾隻雌侍模樣的蟲垂手站在一旁,緘默不語,中間坐著一隻雄蟲,看模樣正是蘇銳。 短短幾天,他原本圓潤的如同笑麵佛一樣的臉頰迅速消瘦幹癟了起來,眼眶深陷,顴骨突出,倒是跟他那個名不副實的雌君林同有了幾分夫妻相。 他盯著隻蟲終端上的時間,一直到數字跳轉到十一,才啞聲吩咐身邊的蟲,“去,把他帶進來。” 幾隻雌蟲對視一眼,低聲說是,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了上去,沒過兩分鍾就又再次出現,中間兩隻蟲正用胳膊駕著一隻虛弱的雌蟲,幾乎是半拖半拽地將他弄到了客廳中央。 那隻雌蟲頭發又長又亂,遮擋了眉眼,他又全程耷拉著腦袋,假如不是在拖行過程中那微弱得幾乎可以直接忽視掉的掙紮,簡直跟一具屍體沒兩樣了。 幾隻雌蟲將他往蘇銳跟前一丟,他就像一個破布口袋一樣癱軟著,半天不動彈。 “喂。”蘇銳走到他跟前,伸出腳尖踢了踢地上蟲的肩膀,“沒死就起來,聽見沒?” 地上的蟲呻.吟了一聲,慢慢蠕動了兩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來,不是別蟲,正是“失蹤”了多日的前審判庭審判官林同。 林同一點點支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中間還踉蹌了幾次,差點頭朝下栽下去。 “蘇銳。”他的喉嚨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而撕裂,眼睛裏全是血絲。他盯著蘇銳,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然後慢慢地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弄不死我……你信不信,你前腳弄死我,後腳馬上就有蟲把你那些破事兒的證據連夜送到審判庭……” “就算你是個雄蟲,那罪名也夠你死八百回了……” “你威脅我?”蘇銳原本被壓抑著的怒火蹭地一下就被他的態度給點燃了。他重重一腳踹過去,堪堪踹到林同的膝彎。隻聽“哢嚓”一聲脆響跟林同嘶啞的尖叫聲同時響起,林同的身體在地上滑了一段距離,緊接著撞到了牆壁。 “要不是因為你之前幹的那些事兒,會有蟲盯上我?啊?你還真以為舉報我的是立法中心的那幫老混蛋麽?我告訴你姓林的,這筆賬我會跟你慢慢算的,你當初打著我的名義得罪的那些蟲,就拿自己的賤命去賠吧,敢拉上我,我先弄死你!” 說完,蘇銳不再看他,幾步走到了桌前,端起一杯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林同腿上一陣刺痛,可能是傷到了骨頭。他眼底一片陰霾,牙齒死死地咬著。 活該他倒黴!就知道蘇銳是個貪生怕死,外強中幹的蟲,他當初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在來找他聯手。 想起幾天前那隻自稱s級罪犯的凶狠雌蟲,林同至今還忍不住顫栗。 他在告訴了那蟲如何聯係小職員拿到資料之後,就被一手刀砍在後脖頸上,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他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但誰知道他居然還能醒來。 再次睜開眼之後,他發現自己身處於一條偏僻的小巷之中。巷口荒草萋萋,但景色居然有幾分莫名的熟悉,他踉踉蹌蹌的走了段距離,才明白過來那股熟悉感來自於哪裏。 這裏居然就在蘇銳家附近! 飽受驚嚇的他幾乎是立刻就闖了進去,雖然他因為被蘇銳嫌棄已經搬出蘇府很久,但好歹也算是名義上正兒八經的雌君。 他狼狽落魄的樣子嚇壞了府邸裏的一幫蟲,也包括蘇銳。 近些年兩隻蟲的關係雖然不至於如何親近,但好歹彼此之間也給對方留了幾分薄麵。蘇銳給他安排了地方休息,並很聰明地封鎖了消息。 而也正是在這時,林同得知了雄蟲權益保護協會被立法中心告上了審判庭的事情。 同樣處於水深火熱中,一個是被掌握著一手黑料的敵人窮追猛打,一個是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兩隻蟲難得地有了幾分患難與共的感覺。 假如說兩隻蟲能一直保持這樣的趨勢合作,興許還真能夠多堅持一段時日,但不過是兩三天過去,林同就發現了不對勁。 一天晚上,蘇銳回來後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一進來二話不說就給了林同一巴掌。 林同被打懵了,坐在地上,背靠著地下室粗糙的牆麵,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句“你發什麽神經?”在嘴裏來回咀嚼,也終究是沒膽量說出口。 這幾天他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回想起之前碰到的那隻相貌跟氣質都和曾經的實驗體qin七八分相像的少年雄蟲,和那隻曾經製造了大清洗的雌蟲,他已經敏感地察覺到大難臨頭的氣息。 所以他現在必須依靠蘇家的勢力來保護,直到那名罪犯落到他們手中。 “怎,怎麽了?” 一直到蘇銳連砸了房間裏的所有擺設,喘著粗氣坐了下來之後,林同才察言觀色地湊過去。 蘇銳的臉色依舊難看得要命,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掐著林同的脖子,問他,“幾年前你還在審判庭裏的時候,到底做了多少冤案假案?科研所的案子究竟是不是你辦的?” 林同大腦嗡的一聲,心說果然如此。 那名罪犯找上他就是因為他當初為了套取信息不擇手段,判了實驗體qin最殘酷的死刑。 而現在難道說蘇銳被盯上的理由也是因為這個? 還是說,其實那蟲放他走不是因為他沒有了利用價值,而是因為直接殺他太便宜他了,他要讓他承受最慘烈的痛苦…… 他們兩個,都將是被報複的對象,已經完全暴露在對方的掃描鏡中不知多久。 而那蟲為了做到這一切應當處心積慮了很久。收集證據,玩弄權術,上層的所有齷齪心思都成了他計劃中的一部分,那些所謂的權貴也不過是他謀略中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能想通這一點,蘇銳怎麽會想不明白?林同不知道他是從哪裏知道了有關他的這些事情,也無從判斷是不是又是背後那蟲搞得鬼,他隻能想盡辦法拖住蘇銳,維係住搖搖欲墜的陣營。 但顯然,蘇銳並不在乎這個在他看來條件完全不對等的聯盟。 他打算拋棄林同。 但其實這樣說也不準確,因為他還需要林同去做一件事…… “你做夢吧。”林同喘著氣說,“我是不會幫你頂罪的。” 開玩笑,他是學法出身的,再清楚不過以蘇銳的那些個罪名,一旦對方掌握著徹底扳倒他的證據,那麽要麽死刑要麽死緩。要說死緩的話,也隻有看在蘇銳是個雄蟲的份上,要是換成是林同,知法犯法,那估計直接會被注射藥劑安樂死了。 “你還有可拒絕的條件嗎?”蘇銳冷笑一聲,緩緩蹲下來抓著他的頭發迫使他抬起浮腫的一張臉來,“你要是不認,我就直接把你送出去,,讓你自生自滅去。” 林同眼皮腫得幾乎睜不開眼,聞言諷刺道,“好啊,我出去不一定死,留在你手裏跟你狼狽為奸才是死路一條吧。” “呦嗬,林審判官還挺嘴硬啊。”蘇銳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我當初怎麽就沒發現你還喜歡這麽玩?現在話說的硬氣,在那姓穆的跟前,還沒被嚇一下,就跟沒了魂一樣恨不得去舔鞋?” “……你在說什麽?” “我說什麽?”蘇銳露出一個高高在上的諷刺的笑。他從終端裏摳出一枚芯片丟到地上,一麵光屏豎了起來,是一段視頻。 “我說啊,有蟲給我發了這個。”他伸出手按了播放鍵,然後就看見了林同噩夢重演一般驚詫恐懼的表情。 而林同已經完全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他看到了熟悉的一片草地,背景是市郊的斷壁殘垣,而鏡頭正對著的是他跪在地上求饒的場麵,一張臉上滿是討好和掩不住的驚恐。 同時入鏡的還有掌控鏡頭的蟲的半截修長的腿,和一隻黑色的製式皮靴,鞋頭鋥亮,鞋底側邊沾染了一點灰塵。 林同認出來了,正是那天逃逸犯的裝束。 他看著視頻裏自己被砍暈在地上,緊接著一道熟悉而清冽的聲音響起。 “喏,蘇會長,這是你家的東西,對吧?”青年沒有入鏡,但很顯然是在對鏡頭外的蟲說話,語氣隨意。 “我已經做好標記啦,你和他,都有在名單上哦。” 說著,他伸出修長的手指,開玩笑似的,對著鏡頭裏無知無覺的林同比了個開槍的動作。 砰。 林同手腳冰涼,大腿上的傷口傳來清晰的刺痛。他感受到身旁蘇銳投來的寒冷的目光 “但其實我也不是那麽不講理的蟲。” 隻聽他青年繼續用唱歌一般悠閑的語調道,“接下來我要去度假一段時間,等我回來,我想讓他死的那隻蟲要是還沒有死,我可是會不開心的。” “我不開心的話,可能就不隻是殺一隻兩隻這麽簡單了。” 畫麵戛然而止,光屏破碎,那一瞬間,林同終於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 他想讓蘇銳為了自保,親手殺死他。 *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紗灑進室內。 “阿穆,你有沒有見到我放在床上的東西?”臥室裏傳來秦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