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跟蹤了那隻叫戴爾的嫌疑蟲足足一個星期,才等到了這個機會。從畫麵上兩隻蟲交談的情態來看,那個黑衣背影應該就是戴爾所依仗的帝都上線。這蟲在起身時微微露出一點側臉輪廓,居然還有幾分眼熟。 秦斯日常但凡是看到什麽信息,幾乎都會過目不忘,因而他斂眉思索了片刻,立即就認出來了此蟲的身份。不是別蟲,正是不久前星網新聞聯播中出現過的,一個在議會當中把握重要權柄的大蟲物。 難怪這個戴爾如此自信,絲毫不擔心秦斯翻案,甚至還能對審判庭施壓,進而影響秦斯的地位,原來如此! 不過也幸虧他這般“有底氣”,才會稍微放鬆警惕,讓他們發現了他的蹤跡。 屏幕上兩隻蟲起初是對坐,說了會兒話,那大腹便便的議會大臣便站了起來,背對著鏡頭,背著手說些什麽,緊接著戴爾也站在他旁邊,恭敬地聽著。 秦斯轉頭問站在身後背手而立的蟲,“房間裏的監聽設備能打開嗎?” 那蟲一臉為難,“我們會所就是靠保護隱私發家立業的。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帶您來這裏看監控已經是在最大限度地配合審判庭的調查了。至於監聽錄音……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無法提供。” “再說,本會所的每間房間裏都有可以由客蟲自行決定是否開啟的防監聽設備,剛剛那兩位客蟲已經把監聽設備個關閉了,要不是這個攝像頭是特意留在隱蔽處的,保不齊也會被覆蓋掉。” 意思很明確也很堅決了,錄音是拿不到的。 秦斯的目光落回屏幕,畫麵中的蟲還是維持著剛才的站姿,這次換成戴爾說話了。但有什麽用?完全像是在看默劇一般,什麽也聽不見。 他不由得有些焦躁。 要是能搞到錄音,錄音裏又剛好提到當年那起實習生分屍案的凶手身份,那麽一切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憑借這些日子裏秦斯再審判庭積累下來的蟲脈,明天一大早就能提起訴訟,以另一隻蟲的身份替當初的“qin”申冤。 但是沒有。 因為戴爾多疑的個性,他們始終無法靠近他並在他身上安置竊聽器,唯一一次逮到他跟議會上層做交易,還沒有錄音。 怎麽辦? 還有什麽辦法可以用? 要不讓穆溪直接去把那蟲給綁走嚴刑審訊,說不定能套出他口裏的話……不行不行,萬一他咬死不認,反而倒打一耙,把穆溪的身份給抖摟出來,那就得不償失了。 除非萬不得已,他們據對不能隨便動用spider的非法勢力,因為穆溪的涉黑身份始終是他倆的一塊心病。自從那天去過基地後,秦斯依舊時常會做夢夢到自己作為審判官審判穆溪的場景,簡直每次都嚇得他心率飆升,醒來後翻來覆去都再也睡不著,隻能把懷裏的蟲抱的更緊一些,生怕再次醒來他就已經被自己給害死了。 可以說,在如今的秦斯心裏,什麽都沒有穆溪的蟲身安全重要。 那要不試著從那個大臣下手?摸清楚他跟當初的案子到底有什麽牽連?可問題是他跟那蟲八竿子打不著,除非等到這位大臣先生被隨便什麽罪行檢舉揭發進了審判庭,要不然他那有什麽理由去接近這種高官權貴? 秦斯大腦飛速轉動,一直等到那夥蟲離開,也沒想出什麽好的辦法。 在會所門口附近徘徊的艾羅繼續跟蹤他們去了。他跟艾賓之間的心靈感應簡直不要太好用,同步跟蹤,甚至於雙方的視野也能彼此共享,果真是一大殺器。 無奈,秦斯隻好趁主管不備,偷偷地將那節錄像拷貝進自己的隻蟲終端,準備帶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別的破解之法。 臨走出餐廳前,恍惚間他仿佛感覺有道視線牢牢地粘在他的後背上。 他下意識地以為是戴爾還沒離開,發現了自己,不由得一驚,然而回頭看過去,視線卻落在了大廳裏某間卡座。 這家餐廳大廳裏設置了不少造型別致的卡座,秦斯一眼掃過去,不到半秒就鎖定了目標。 是幾個衣著鮮豔的年輕雌蟲,見他看過來,紛紛捂著嘴低下了頭,甚至有隻蟲剛剛收起來攝像頭。 那眼角眉梢滿溢著的興奮和激動,簡直不要太明顯。 “……” 見不是對頭,秦斯鬆了口氣。但那口氣沒完全鬆下來,就又不上不下的哽著了。 等等,他剛才在查看包間監控的時候同時也在關注著餐廳大廳的監控,怎麽不記得有這麽一桌蟲? 他再次回頭,果不其然,那幾隻亞雌又是一陣欲蓋彌彰的閃躲。 這熟悉且似曾相識的場景……秦斯隻覺得一陣頭疼。 是了,他們跟蹤監視著戴爾,查找當年的凶手,而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某些群體追逐的對象。 蟲星的娛樂事業在近些年已經發展到了頂峰,這種蟲假如說放在娛樂圈裏麵,則叫粉絲群體,個別極端的則叫私生蟲。 帝國也有很多活躍在星網上的所謂的雄蟲網紅,每天靠著真真假假的臉和身材過著被有錢雌蟲包養的日子,曬曬太陽養養花…… 秦斯一向是將自己跟他們當做兩個物種的生物,雖然之前有種種跡象表明他也存在粉絲這種群體,但根本的問題在於……作為一個妥妥的新興審判官,他最大的願望是沒有蟲認識他好吧? * 外出一趟,不但計劃實施的頗為不順利,沒有得到什麽特別有價值的信息,還有了另外的糟心事兒,是以晚上穆溪見到秦斯時,隻覺得自家雄主的表情如萬裏冰封,簡直是幾年都沒有見過的嚴肅冷峻。 他盯著少年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是不是……牙疼?” 秦斯:“……” 他伸長兩條腿,把亞雌給“勾”了過來,張開手臂將他摟在懷裏。他已經長的比穆教授要高大了,下巴可以毫無阻礙地抵在穆溪的發頂,感覺像是抱著一個毛茸茸的大號蟲型抱枕。 穆溪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混合著從實驗室裏帶出來的消毒水味兒,格外上頭。 秦斯把臉埋在穆溪發間,輕輕嗅了嗅,然後悶聲把今天下午遭遇挫折的事情告訴了他。 “那視頻你還帶著嗎?” “有。”秦斯歎了口氣,懶洋洋地摸出芯片,順手解下終端一並遞給他。 穆溪盤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秦斯坐在沙發上,俯身摟著他。這個姿勢穆溪正好可以用兩條手臂環過他的肩背,下巴擱在他的肩窩裏看那段錄像。 秦斯閉著眼睛,聽見錄像播放的輕微動靜,沒睜眼,道,“實在不行就算了,以後機會多著呢,也不差這一次……” “嗯。我知道。”話是這麽說的,但穆溪還是眉心微緊,全神貫注地盯著錄像,簡直恨不得一楨楨的拆開來研究。 察覺到自家雌君的注意力被一截錄像給吸引走了,秦斯有些不滿地偏了偏頭,喉結剛好擦過懷裏蟲的耳廓。 秦斯頓了頓,忽然覺得,剛才那種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美妙。 於是他保持著手臂不動,把頭偏了回來。 嗯…… 再偏過去……再偏回來…… 一下,兩下,三四下…… 柔軟的耳廓擦過敏感部位的感覺,像是在心頭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而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耳廓,也不知為何,一點點泛紅。 在第n次故作不經意地擦過來擦過去後,終於有蟲忍無可忍了。 “……你夠了。” 穆溪將腦袋往前一低,極力避開雄主的調戲,忍住聲音裏的顫抖,把錄像光屏設置成了三維立體,展示給秦斯。 “其實有種辦法,我們可以不用聽到錄音也能分辨出他們在講些什麽……” 秦斯:“哦。”冷漠並且低頭繼續蹭。 穆溪:??? 不是,就這? 他一個沒留神,就又被秦斯拉入懷裏。 少年低頭準確捕捉到亞雌的額頭,用嘴唇碰了碰,這才抬起頭,一雙澄澈漂亮的黑眸裏全是無辜,“呐……什麽辦法?” 穆溪清了清嗓子,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兒,拿出講課時的氣勢,字正腔圓道:“或許你也聽過這種途徑,是古地球時期的一種手段……” 秦斯:“?” “叫做讀唇。” 秦斯:“……” 呆住jpg.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觀閱ouo閑來無事去測了下筆名,發現分數好低,最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換一個(思考jpg.)換一層皮重新做人hhhhh(bushi)感謝小天使【人在西部嫖到失聯】5瓶營養液!!!今日份動力!那就明天加更叭!快樂! ☆、喪葬[一更] 讀唇? 蟲族的語言體係跟古地球時代截然不同,這種來自於古地球的辦法能夠奏效嗎? 秦斯疑慮重重,但沒想到過了兩天,穆溪居然果真拿著一份處理好了的錄像回來了。具體是怎麽得來的他沒說,隻說是一個脾氣古怪的蟲幫他搞到的。 秦斯知道他年輕時在邊境隨軍做研究時結識了不少厲害蟲物,因而也沒多問。 雖然這份錄像帶裏可用的信息量很少,但也正是這份錄像帶中的寥寥幾語,給秦斯的調查帶來了轉機。 * 清晨。 整個帝都籠罩在煙雨迷蒙中,晶瑩的雨滴點綴在每隻蟲的發絲上,像是結了一串串透明微小的果實。 懸浮車停下的地方車流稀疏,已經十分地靠近市郊了,加上天氣原因,四周顯得荒蕪而靜寂,連帶著麵前的鏽紅色的高大建築也跟蒙上一層鬼影一般。 他們來到的地方,是一家殯儀館。 在蟲星帝國,蟲們對蟲的肉身沒有什麽情感寄托,但卻格外注重所謂“靈魂的歸宿”,是以殯儀館也往往以緬懷魂靈為主題。 大廳裏十分空曠,色調顯得十分沉重。秦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不由得多看幾眼。 出於前殺手的直覺,在這種空曠的場所,他總是不自覺地去觀察可選擇的進出通道。而這一觀察,目光就往頭頂的穹頂處看了過去,隨即怔住了。 巨大的漆黑一片的穹頂上,居然掛滿了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圓瓶! 每一顆瓶子都隻有成年蟲的拳頭大小,裏麵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閃爍著各色的光,有的稍亮,有的稍黯。因為那穹頂高且漆黑,而那懸掛著的絲線是纖細且透明的,因而就這麽一眼看過去,總是將它們給忽略掉,從而以為這樣多的瓶子都是不受任何重力作用而懸浮在頭頂上的,一朵朵,一片片,閃閃爍爍,組成了一片璨然星海。 站在他旁邊的穆溪也抬眼看過去,不過相比秦斯,他的反應則要平淡得多。 “這是傳說中能夠收集靈魂的儲魂瓶。”他解釋道,“每隻蟲死後的身體都會被粉碎掉,散進宇宙,回歸本源,但隻要在死後的一刻鍾內使用裝有特殊介質的這種裝置,就在可以亡者的靈魂徹底脫離這個世界前將它收回到儲魂瓶裏。” “有些蟲相信未來總有一天蟲們可以憑借高潮的技術隨意製造□□,編寫基因代碼,那麽到那種時候這些‘靈魂’便可以重新回到這個世上。” “……”秦斯:“你呢?你相信這些嗎?” “唔……這可難說。”穆溪衝他眨眨眼,道,“畢竟科技的力量是無限的,你如今能站在這裏,其實從某種層麵上來講,已經稱得上是‘幻夢成真’了。” 說的倒也是……秦斯心頭一動,忽然間對於這種寄托了哀思和期待的小玩意兒有了些興趣。正常蟲的世界,總有些虛幻的溫暖在支撐著某些蟲負重前行。或許不真實,但也足夠美好。 然而他剛要再說什麽,就聽穆溪又開口,剛才那種神秘的語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這種簡易的裝置質量堪憂,對於特殊電磁波——即靈魂編碼的保存程度畢竟還是有限的,撐死也就三兩年,而且這樣的環境下再強悍的‘靈魂’也都失去活性了,保不保存也就無所謂了,不過是空留個念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