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做事迅速,官府查人可比謝府的線人們要牢靠許多,方重山和謝與留在衙門等了半炷香的功夫,便聽見屋外來人的動靜。  和平日裏那個衣裝革履、人模人樣不同,被請到衙門來的葛財神看上去頗有幾分狼狽。  好端端的衣裳,袖口處被扯出一個大洞,皮革製的長靴子大約是因為主人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泥水裏緣故,泥濘的不成樣子。  方重山一見到他,火氣噌的一下冒出來,快步的走到跟前去,對這財神那張肥臉就是一拳頭。  葛財神身形矮胖,哪裏躲避的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頭,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找人的衙役哪裏想到方重山這麽生猛,瞅瞅葛財神難看的臉色,頓時嚇得一哆嗦,哭喪著臉哀求:“我的小祖宗誒,您這、您這怎麽能胡亂動手呢?!”  方重山不管他,麵色陰沉,言語冰冷的逼問道:“薑然呢?他現在在哪兒?”  葛財神毫不在意的嗤笑一聲,誰知嘴角一動,牽扯得臉上生生泛疼,隻好止了笑,麵無表情的說道:“你的小夫郎,問我做什麽?”  方重山被他氣得手心癢癢,要不是謝與從旁拉著,直恨不得再撲上去給上兩拳。  “你信上寫的,說要拿薑然同我談條件,你敢做不敢認嗎?!”  “你信上說要我申時之前到葛府,和你家傳話的那小廝實在離譜,硬生生挨到兩更天才給我傳信!”  葛財神顯然是沒想到其中竟有這樣的變故,不由眉頭一皺,正想要張口說些什麽,就聽見方重山繼續道:“你有什麽條件我們都好談,我隻是要先見見薑然。”  誰知道葛財神一聽這話,忽然發了神經似的抽笑一聲,摸摸身上裂開的袖口和虎口出一道可怖的咬痕,咬牙切齒的回道:“我可沒見過什麽薑然!”  “你說的書信,我可一概不知,什麽小雙兒,我聽都沒聽說過,說不準是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你找我來做什麽?”    第79章 七十九隻萌夫郎  葛財神突如其來的改口,徹底觸動了方重山本就高度緊張的神經,若不是有謝與從旁攔著,隻怕他真要操起桌上的古董花瓶猛砸過去。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緣故,此時此刻的方重山力氣大得出奇,謝與和衙役兩人合力,才勉勉強強壓製住他的暴動。  “葛財神,信與認證都在,即使你不承認,依照我謝府的能耐,總歸是能查到些蛛絲馬跡的,就算都城再大,也不可能長久的藏住一個人。”  穩住方重山的情緒後,謝與開始心平氣和的與葛財神談判道:“我不知道你與方重山是怎麽結的仇怨,但小雙兒終歸是無辜的。”  “況且,若是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雙兒,反搭上了自己的前程,豈不是得不償失的事情,想來你也沒有這麽蠢吧?”  對於家大勢大的葛府而言,悄無聲息的在都城處理掉一個人並不算什麽難事,但現在看謝與的表態,似乎是想要把謝家一並牽扯進來。  奪魁賽以後的謝家正在風生水起的當口,葛財神自認抵擋不住斂眉沉思的片刻後,才艱難的開口,這一回說的話倒是緩和了許多。  “見過是見過,早就是申時之前的事情了,大街上匆匆一麵而已。”  葛財神一口把話咬死,拒不承認是自己叫人擄走的薑然,隻是說見過,並故作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道:“你也說過,隻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雙兒,跑了便跑了,難道我還要親自去追不成?”  他的話半真半假,被衙役桎梏的方重山漸漸冷靜了下來,不死心的將手中薄薄的紙張一抖,啞著嗓子問:“你信裏說,薑然在你葛府,如今又說不在,豈不是把我當傻子耍嗎?”  葛財神臉上不見絲毫慌亂,清清淡淡的低眉瞥了一眼,冷哼著笑出聲來,從容的對答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手上的書信既沒有印上我葛府的公章,也不曾刻著我的私章,任誰都能隨隨便便捏造出來的廢紙罷了。”  “至於你說的什麽遞話的小廝,我更是見都未曾見過,你莫不是在胡亂編話想要誣陷我吧?”  “方重山,我這也是看在謝與的麵子上才和你在這糾纏,剛才謝小管事勸我實話實說,如今我說了實話,信不信由你。”  他這話說的不緊不慢,一句比一句氣人,方重山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卻也實在拿他沒有辦法。  葛財神做的這一樁事情看似魯莽,可細究下去,確實是把方方麵麵都給照顧到了,不給旁人留一點把柄,處理的好了,說不準還能倒打一耙。  方重山目光凜冽如刀,冷冷的刺在葛財神身上,他要再次確定:“好,就當這封信不是出自你手,但你先前也說過申時之前有曾見到我的夫郎。”  “我問你,你是什麽時候見到他的?他又是往什麽方向去的?”  葛財神知道這是方重山的服軟,不由嗤笑一聲,“方重山,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我現在能好聲好氣地同你在這消磨時間,全是看在謝府和衙門的份上,你憑什麽身份來盤問我?”  不等謝與出聲插話,葛財神緊接著又說道:“如今是你有事求我,自然要拿出求人的態度來。”  “我可是生意人,要知道這天底下是沒有什麽不能當成生意來做的,消息也是同樣,你既然想知道你的夫郎下落,剛好我無意間看見,不如你出個價錢,我把他的下落賣給你,如何?”  這一席話聽起來實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方重山心裏隱約有了幾分猜測,恐怕薑然確實是叫葛府的人強行擄走的,隻是中途不知出了什麽變故,叫小夫郎走失了。  他在都城人微言輕,能叫葛財神改口都是仰仗著謝府和謝與。  自從穿越來此間,方重山一路上都是順風順水,從來不曾受過半點委屈,即使他生性謹慎細微,也難免生出幾分倦怠,一心想著大安國律法分明,要想不會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個小雙兒圖謀不軌,這才一不留神吃了悶虧。  即使心間有再多悔字,方重山也不能表露半分,他深吸一氣,一字一頓的答道:“好,你想要什麽?”  葛財神見他果然動搖,心底一喜,就連先前被小雙兒冒犯的惱怒都打消了幾分,他悠悠閑閑的比出一根指頭,狀似輕描淡寫的說道:“說來也簡單,隻是要你先前在薑村種草藥的扡插方法。”  提了一個條件尚且嫌不夠,葛財神窄細又長眼睛眯成一道縫,頗有幾分不得無厭的要求道:“還有你製作火鍋底料的配方。”  這兩個條件,無論是哪一個聽起來都分量不輕,即使是謝與都覺得有些惱怒,忍不住指著葛財神的鼻子嗬斥道:“葛財神,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葛財神一撇頭,嘟囔道:“隻不過是兩個小小的要求罷了,哪裏擔得上謝小管事你這麽重的說辭。”  “做生意本來就是有買有賣,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強買強賣,要是方重山你不同意,大不了咱們一拍兩散,也沒什麽的。”  方重山此刻倒是極其的冷靜,他抬手止住想要繼續爭辯的謝與,請一旁候著的衙役拿來紙墨。  他剛來的時候所認識的字並不太多,在風雲藥鋪裏倒是有心情學得認字,字跡雖說寫不太好但勝在工整。  扡插與火鍋底料在大安國人眼中看來或許頗為複雜神奇,但對於方重山而言,隻不過是寫在紙上寥寥的幾行字而已。  飛快的寫完之後,他將寫滿墨字的白紙折好,交到葛財神手上,冷冷的說道:“這便是你要的秘方。”  葛財神匆匆掃了幾眼,還沒來得及品出其中問題,方重山便飛快地將紙張扯回,轉臉交到衙役手上。  “秘方已經寫出來了,你現在就把薑然的去向告訴我。”  葛財神一時沒提防,被他搶了紙張,頓時不滿的嚷嚷道:“你不給我,我怎麽告訴你?!”  “我信不過你,但信得過官府,在小雙兒沒有找回來之前,這張紙就拜托衙役大哥您來看管了。”  看葛財神滿臉的不服氣,方重山繼續說道:“等薑然回來,再請衙役大哥將秘方轉交給你。”  擺明了態度,要讓衙門的人做個公證。  葛財神沒想到方重山還能在這兒擺他一道。  他當然可以提出反對的意見,但無疑是在打官府的臉,葛府這一趟奪魁賽本就輸得慘淡,已經容不下更多的折騰了,即使心裏有再多的不情願,葛財神到底是選擇了妥協答應。  作為交換而得來的消息其實也隻不過是籠統的指了個方向而已。  “那小雙兒看上去行色匆匆,確確實實是往那個方向走的,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葛財神原話便是如此,即使是方重山再怎麽盤問,他也依舊隻閉口不在說話。  還是謝與最先反應過來,叫上自己手底下的家丁與官府一些守夜的衙役,循著葛財神所說的方向去了。  “與其在這裏空耗時間,倒不如出門去細細找找,沒準天亮之前小雙兒就找找了呢!”  雖然知道謝與這番話,更多的是出於安慰,但方重三總算是振作了精神,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找人,越是拖延下去,薑然的處境隻怕越會不好。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出門去,反倒是被剩下來的葛財神顯得頗有幾分寂寥,他百無聊賴地衝一旁看守的衙役問道:“現在該談的都已經談妥了,也該讓我回去好好歇歇了吧?”  方重山和謝與可以不把葛財神當一回事,但身份低微的衙役卻不敢有絲毫怠慢,不僅畢恭畢敬的答道:“自然是可以的。”還相當殷勤的要送他出門。  葛財神拒絕了他的討好,一走出衙門去,隻見門外早便候著一輛馬車,精巧別致的雕著鏤空的木蘭花。  馬架上坐著的車夫一見到葛財神出來,連忙喊了一聲。  賬房先生打扮的中年漢子外麵動靜,立刻撩起馬車窗簾往外張看,等葛財神上了車,鎖好車門後,他才小聲的開口說道:“財神爺,你說的那位小雙兒可真能跑,我們找了一下午,到底是連個人影子都沒找著。”  葛財神眉頭皺的更深,忍不住摸了摸受了傷了虎口,他先前一直藏著掩著,沒叫旁人發現,如今展開掌心來,便可以清晰的瞧見虎口處一道牙印。  咬的極深,一看便是出了死勁的。  葛財神一碰,被牽扯的一疼,不由低低的罵了一句:“晦氣”。  果真是從不開化的鄉村之地來的夫郎,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一身蠻力,根本就不像是個小雙兒,分明是隻母老虎!  明明身邊守著兩三個漢子,偏生叫他仗著個子小,身材瘦的優勢,居然跑了個無影無蹤。  葛財神越想越是生氣,握拳猛的一錘,狠狠的唾罵了一句:“都是廢物!”  “繼續找!給我搶在方重山他們前頭找到,到時候看我怎麽治他!”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2-1618:34:40~2021-02-1721:45: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nonoat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0章 八十隻萌夫郎  跑、奔跑、不停歇的奔跑,如果被抓回去,就要成為重山大哥的負擔了!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盡管已經累到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都在尖聲抗議,薑然依舊繃緊的神經不敢有片刻鬆懈。  他腳上穿著的鞋早就跑丟了一隻,因為一刻不停息的奔跑,喉嚨焦渴的厲害,甚至能隱約砸吧出血腥味,整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  小雙兒想破腦袋也沒人想明白,他明明隻是和重山大哥出門散個心而已,怎麽就淪落到這般地步。  他原本牢牢的拽著重山大哥的袖子,一起站在牆頭擠著要看提榜牆上張貼的金榜,正在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忽然間被一位身板結實的陌生漢子撞到肩膀。  提榜牆前擠著的人不少,難免會有磕磕碰碰,薑然心裏雖然泛起了一絲不適,但也隻當他是無意,沒有放在心上,一直到這位看似無意的漢子突然強勢出手,一手捂住薑然的嘴巴,一手順勢向下猛的一掙,將緊緊黏在一起的小夫妻分開。  整個過程做得輕而快,明明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卻被周遭繁雜的聲響和擁擠不堪的人群悄無聲息的掩蓋住。  以至於薑然被強行卷到葛府去以後,還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噩夢。  葛府這幾年來雖說有些衰敗,但本家的宅子倒還是有幾分大家族的闊氣,除卻正南朝北的迎賓正門,宅院的四側分別開了幾處小門,正正好對應著天地四合的寓意。  葛財神雖然不是本家的嫡出,但因為這些年表現活躍的緣故,漸漸有了些許聲望,因此他在本宅裏額外得了一處小小別院。  院落雖然小而偏,但不管怎麽說也是意味著本家的認可,葛財神心裏對此還是有幾分滿意的。  這一處別院正好與府上南邊偏門離得近,左右不過百十米的距離,又因為偏僻冷清的緣故,不得什麽重視,守偏門的是一位耳聾眼花的老大爺。  葛財神便由此鑽了空子,叫他最為信任的心腹出手,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薑然綁到府上來。  他雖然不常去繁陽城,但也時常接到葉先生和蔡神醫的信件,信裏偶爾會提及一些私事,其中便說到了方重山對他小夫郎的重視。  既然如此重視,那豈不是意味著,隻要有小雙兒在手,方重山便會予取予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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