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這樣渺茫的希望,他在客棧裏喝了一盅熱茶,剛要準備繼續和謝與商量辦法,就聽見門外頭有敲門聲。 “方先生,外頭有個老頭來找,說是有話要……” 店夥計話還沒喊完,就被一道蒼老而有些疲倦的聲音打斷,杜老漢搶著嚷嚷道:“重山小子!快出來!老頭我可是個好心腸,特意給你帶好消息來了!” 第82章 八十二隻萌夫郎 杜老漢嚷嚷的聲音不小,以至於坐在一邊靠著椅背打瞌睡的謝與都被驚破了睡意,猛的從椅子上彈跳而起,茫然失措的四下張望,慌慌張張的開口詢問:“怎麽了這是?怎麽了這是?” 現下方重山腦子裏亂的厲害,根本就沒辨出杜老漢的聲音了,茫然的搖了搖頭,很快便衝著門口喊道:“門虛掩著的,你直接推門進來吧。” 杜老漢應聲推門,一進門張口就問:“方先生,你可還記得我?” 方重山從他手上得了不少魔芋,收獲不小,自然是記得這號人物的,若是換做以往,他定然會上前去寒暄兩句,可如今小夫郎走丟,實在是沒了心情,隻是懨懨的回了一句:“記得記得。” 話裏話外全是敷衍的意思,杜老漢倒是不以為意,先是衝旁站著的店夥計擺擺手,示意他出去,等見人走了,回過身去關了門,湊到方重山跟前,故意做出擠眉弄眼的樣子,道:“前些日子瞧著還好,怎麽今天看你焉噠噠的?” “老漢我這回來,可是特意給你帶消息的!保準你聽了立刻就精神起來,比什麽神丹妙藥都靈驗!” 方重山哪裏有心情陪他說笑,冰著一張臉,沒有絲毫的起伏,一副不太感興趣的模樣。 杜老漢討了個沒趣,怏怏不快的摸了摸鼻子,也不同他賣關子了,徑直說道:“是你那小夫郎托我給你帶消息呢。” 小夫郎三個字無異於平地驚雷,炸的方重山一時間失了分寸,體格高大的漢子猛一睜眼,目光炯炯的望著杜老漢,就連蠢蠢欲睡的謝與都被驅散了睡意,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你見到薑然了?” 杜老漢略一點頭,從口袋裏摸出一串快要掉了色的紅繩。 方重山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薑然常年佩戴在手腕上的,說是他阿父沒有被大水衝走之前送做生辰禮物的。 雖說隻是短短的一截紅繩,但對於小雙兒而言意義格外重大。 “臨走前薑然托我帶過來的,說是你一見到這個,準會相信我的話。”杜老漢笑嗬嗬的將這一截紅繩遞到方重山手上,“他和我說是在都城裏得罪了權貴,不敢隨意到街上走動,所以特意托我來告訴你一聲。” “他這會兒沒什麽大事,正落腳在我那小破房子裏呢!” 方重山一聽,哪裏還按耐得住,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急忙忙的說道:“快去帶我去找他!” 杜老漢趕緊噓了一聲,皺著眉頭瞟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說道:“你著什麽急?” “他在我的住處待的好著呢,肯定是你在都城裏做事張揚才得罪了人,我都聽他說了,城裏說不準還有要把他抓回去的壞人。” “我現在帶你去找他,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你能護得了他嗎?” 方重山早就已經在心裏無數次的為也沒有看顧好小雙兒而感到懊悔,如今被杜老漢這般毫不留情的直白話說的更是難過,立即沉聲回答道:“往後說什麽都不會再鬆開手了。” 三個人不敢聲張,怕驚動的葛府再出什麽差錯,索性和客棧老板打了個商量,悄悄的借了店裏的地道,一路走出鬧市區。 上一回來挖魔芋的時候,天色晚,路又雜。 方重山本就是不太認路的記性,心裏雖然著急著想見薑然,但也隻能委委屈屈的跟在杜老漢身後,由他領著走。 偏偏杜老漢年紀大,又是個憨慢的性子,慢悠悠的邁著老寒腿,隻把方重山急得不得了,好幾次忍不住出言敦促。 這一片住著不少的人,從數量上而言勉強可以稱得上是個小村落,但因為貧寒的緣故,此處並不像一般村落那樣規則有序。 謝與過慣了處尊養優的日子,還是第一次到這般窮地方來,眼見著村頭的幾間草房子搖搖欲墜,屋底下居然還三三兩兩的坐著人,不由覺得吃驚。 方重山到底是從山裏來的,麵上沒有半點詫異,隻是焦急的四下探看,迫切的尋找薑然的蹤跡。 一直到躲在草屋子裏頭的小雙兒聽見杜老漢的吆喝聲,急急忙忙的探頭出來看,小夫妻倆對上彼此的目光,一瞬不瞬的互相看。 說起來,也隻不過是短短的一兩天時間而已,偏偏叫人生出了度日如年的錯覺來,最終還是站在一邊的謝與實在看不過眼,猛的抬手把呆愣愣站在原處不動的方重山往前一推。 一麵推還一麵調侃的笑:“昨晚不是找他找瘋了嗎?如今見到人,怎麽反倒不動了?” 方重山猝不及防之下往前猛的一蹌,嚇得薑然驚叫一聲,飛快的小跑著奔進他懷裏。 小雙兒在別人麵前強裝著鎮定,如今見到方重山,憋了一晚上的眼淚撲簌簌的流下來,哽哽噎噎的,一看便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我在呢、我在呢……”方重山有不少話想要同他說,到最後這都隻凝成了這三個字,抬手摸了摸小家夥的發頂,“等回去,你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從被陌生漢子強行虜進葛府,到僥幸在葛財神手底逃脫,一整夜驚心動魄的逃亡說到最後也隻不過是寥寥幾句。 薑然怕方重山擔心,盡量將過程講得精簡,可即便如此,方重山也能大概清楚其中的曲折。 他狠狠地猛一捶桌,不由冷笑一聲道:“葛財神!葛財神!” 倘若葛財神就在眼前,隻怕方重山都要恨不得撲上去扭打一場。 謝與坐在一旁,免不了出聲安慰,他輕聲的說道:“既然小夫郎平安回來,恐怕葛財神現在也是投鼠忌器。” 想到近幾日身邊線人遞回來的消息,不禁冷笑一聲:“不過,依照葛財神如今的情況來看,隻怕正被各家纏得焦頭爛額呢!” 方重山很快便從這句話中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立即警覺的抬頭,反問道:“這話怎麽說?” 方重山是外鄉人,對都城的事情到底是知之不深。 都城裏所謂的皇商奪魁賽,意義遠比它表麵上所呈現出來的要深遠的多。 大安國內的皇山雖然不止一家,但畢竟是有名額限製的,據說,先皇還在世的時候,就層招人占卜。取了六的吉數,自此,皇商的名額便被穩穩的固定在六家。 本朝代重商,皇家為了鼓勵經商,更是給予了皇商許多額外的便利,為此,每年有不少的商戶削尖了腦袋,都奔著想要擠倒別家,成為新的皇商。 其中,繁華鼎盛多年的謝葛兩家最是招人嫉恨。 “我父親自小便時時告誡我,說槍打出頭鳥。”謝與不疾不徐的說道,“謝家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可下麵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呢,說不準一個不小心,就要叫人逮住機會,拖拉下水來。” “所以我們謝家對外行商的時候,立的第一條規矩就是要學會做人。” 方崇山沒耐心聽他說這些,徑直打斷道:“可這與葛財神有什麽關係?” 謝與被他打斷了說話卻也沒有絲毫生氣,依舊是笑嗬嗬的模樣:“我這不是做個對比嗎?” “謝家規矩嚴苛,對府上掌權的人更是要求頗多,可葛家不同,三教九流,隻要能做出成績,無論是使什麽手段的都能爬上來。” “葛財神,葛財神,也不過是旁人叫的尊重罷了,其實是個偏房所生,還是個私生子,以前連個囫圇的名字都沒有。” “你當他是怎麽上來的?手底下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呢,這次奪魁賽,他家之所以落敗,很大程度便是名聲壞了。” 大安國的藥材產出大多指望著的是幾個較為有名的山區,可惜,畢竟是野生野長的藥材,很多時候都是見天收的。 偏偏不湊巧,這幾年大山裏的藥材生長的並不如人意,靠著藥材起家的葛家毫無意外的最先受到了衝擊。 原先預定好要賣出的藥材遲遲供給不上,葛財神絞盡了腦汁也隻能想到以次充好這個主意。 “他賣的草藥質量不行,而且專門殺熟,別人家又不是傻的,買了第一回,自然不願意買第二回,萬般無奈之下,做假賬倒是成了暫且保住位置的好方法。” 方重山聽著謝與娓娓道來,看他對葛財神的事情如此了解,不覺有些詫異。 謝與自然是看出了方重山的疑惑,微微笑道:“畢竟是生意場上的對頭,我多少要知道一些。” “我不僅知道,手裏還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證據,隻可惜,謝葛兩家多多少少還有些表麵的情誼在。” 他雖然說著是微不足道,但方重山清楚,倘若這點證據不足以讓葛財神身敗名裂,隻怕謝與不會隨意向外說。 果然,謝與繼續說道,“我雖不好出麵,但這一回倒是給了我些許靈感,不如就借著機會,給他來個牆倒眾人推吧。” “牆倒眾人推?” 方重山聽著不由蹙眉:這是個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2-2321:01:12~2021-02-2815:09: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顧煙堂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顧煙堂10瓶;炸雞可樂2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3章 謝與看方重山臉上寫滿了疑惑不解,卻也不出聲解釋,隻是依舊淡淡的笑著說道:“既然薑然已經找著,明日衙門就該著人來問了。” “到時候,小夫郎你隻管把事情如實的同衙役說清楚,別的事情不用操心。” 他刻意要賣這個關子,方重山也沒有心思再繼續打聽。 薑然走丟的時間雖不長,但對於方重山而言足夠的驚心動魄,以至於即使是在室內,他都要緊緊握著小雙兒的手,不敢有片刻放鬆,滿心滿眼裏想著的都是倆人膩味。 謝與和杜老漢互相看了一眼,短暫的沉默之後,很是默契的退了出去,將簡陋的茅草屋子留給這一對以訴衷腸。 謝家下屬的能力向來不容小覷,隻是悄悄托人帶了信,家中的馬夫很快便駕著馬車急匆匆的趕來接人。 精巧華麗的車架與威風凜凜的駿馬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泥水裏,全都髒兮兮的成了泥車泥馬。 趕車馬夫倒是絲毫不心疼,抬眼一看到站在村門口的謝與,歡歡喜喜的跳下車,張口便問:“方先生的小夫郎找回來了?” 等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憨厚老實的中年漢子摸著腦袋,嘿嘿笑了一聲,一迭聲笑道:“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他帶著方重山去找小夫郎的時候,一路上走得淒淒慘慘,現如今來接人,總算是歡喜了起來。 薑然和方重山並沒有在屋子裏呆多久,聽見屋外馬夫的動靜後,很快便一齊走出門來。 小雙兒奔波驚嚇了一夜,早就已經困倦得不行,軟軟的趴在方重山身上眯著眼睛打瞌睡。 方重山心疼他,和杜老漢到了別後,就與謝與一道登上了馬車。 雖說道路有些顛簸,但馬車走的還算平穩,一搖一晃的直催的薑然忍不住靠近方重山懷裏呼呼大睡,等小家夥揉著眼睛清醒過來,驚訝的發現,自己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抱進客棧,蓋著被子臥在床鋪上了。 方重山不願意叫這些瑣事打擾了薑然,醃製好小雙兒過後,特意找客棧老板另開了一處單間,叫了半壺好茶,好和謝與細細的探討。 “這幾年,他葛財神杖著葛家的名頭在外麵可是耀武揚威的很。”謝與抿了一口茶,繼續侃侃而談,“單是我知道的,就有先前一樁拖欠藥民酬金的事情。” 在大安國,能做藥民的家境自然差不了,但和財大氣粗的葛家相比較,確實處於劣勢。 “或是迫於壓力、或是委曲求全,這些藥民一時間都不敢隨意說話,隻好由著葛家以極為低廉的價錢搶走他們好不容易從山裏討回來的草藥。” 方重山聽到這裏,已經能夠明白他絮絮叨叨說的這一大通話是什麽意思了。 “從前他葛家是皇商,別人不敢隨便得罪,可眼下情況已經變了。”謝與一麵說著,麵露出愉悅的微笑,頗有幾分期待的望住方重山:“要是這些藥民們一起聯名上奏,給衙門遞請願書,你猜猜會是怎麽樣的結局?” 方重山聽著,隱約有幾分心驚,他並不是一個糊塗人,先前一心隻想著安穩度日,刻意不叫自己想的太多。 但如今,謝與幾乎是把話赤|裸裸的挑明了說,倘若隻是幾個藥民,到底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但如果有謝家在背後推波助瀾呢? “所以……”方重山艱難的開口道,“你這是想要我去打頭陣了?” 謝與頓時收斂的笑意,他是真心認方重山這個朋友的,自然不願意產生誤會,連忙開口解釋道:“藥民畢竟是在少數,我現在所能想到的,也就隻是一樁事情接著一樁事情的砸過去。” “拐帶小夫郎、打壓藥價、塗抹假賬……一樁樁,一件件,足夠他吃上一壺了。” 等解釋完自己的想法後,謝與語氣誠懇的同方重山說道:“當然,這也隻不過是我單方麵的想法,如果你不願意出麵也沒什麽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