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慢吞吞道:“醒了。” 樓觀雪:“嗯,我帶你去看熱鬧。” 夏青:“?” 夏青:“你不是對熱鬧一點都不感興趣嗎?” 樓觀雪微笑:“帶你去。” 夏青:“……” 哦,所以他現在在樓觀雪眼裏就是一個又愛管閑事又愛湊熱鬧的人設了?! 無語。實際上他真的不喜歡看熱鬧啊,他隻喜歡看人發呆。 皇宮,攬風軒。 雖然叫“軒”卻是個湖中亭,落座蓮池最中央,漢白玉成長橋接連兩岸。亭中擺放著一個棋桌,黑白棋子縱橫楚河漢界。 張善自從上次被他吼過後,安分不少,拿著拂塵瑟縮候在一邊,話都少了很多。 微風輕拂,碧水微漾。 “看什麽熱鬧啊?”夏青落到棋桌對麵,左顧右盼。 樓觀雪手指閑撥棋子:“等會兒就知道了。” 不一會兒夏青真的見到了。 一群人往這邊走來,看樣子也是修士,但比大街上見到的要像模像樣很多。衣袍翻飛,真有了點仙家的樣子,他們穿著很正統的藍白衣袍,頭戴青玉冠,腰間都整整齊齊配著一把劍。 為首的估計是大宗門弟子,也是這群人中看起來最厲害的。 二十出頭,帶著師弟師妹們見到樓觀雪,齊刷刷跪過行禮後,便不卑不亢站起身來。 緊接著,這位首席弟子開始劈裏啪啦介紹。 先介紹宗門,玄雲宗位居懷金長洲,如何曆史悠久,如何人才輩出。 再介紹前輩長老,譬如誰誰功德如何深厚,誰誰曾經和太祖東征通天海,戰功顯赫。 再介紹自己,玄雲派第十八代傳人,習的玄雲劍法,修的無情道。 樓觀雪沒喊停,也沒應話。 夏青奇奇怪怪看了樓觀雪一眼,然後又看這群人,並沒有發現什麽熱鬧可以看。 反而被那個大弟子喋喋不休的話,說得又困了,揉眼睛,嘀咕一句:“耍我呢。我要睡了,沒事別喊我。” 樓觀雪勾唇一笑。 他是朝著夏青笑的,但是玄雲派那位大弟子心中一喜,以為楚國皇帝對自己很滿意!於是說的更起勁了! 現如今的修士跟尋常道觀裏的道士也並無區別,不能像話本裏那般排山倒海、辟穀脫世。 靈力微博,劍術一般,注定和世俗紅塵剪不斷。所以對於他們來說,楚國帝王也是高高在上、需要討好的存在。 樓觀雪就漫不經心地聽著那人誇誇其談,目光望著對麵。 因為夏青是趴著睡的,所以他的視線更像落在棋盤上。 夏青睡覺的姿勢十年如一日。 手從灰色的衣袍裏伸出搭桌上,腕格外纖細,仿佛一手就可以圈住。 黑發靜落貼在臉側,呼吸很平穩。 他閉上眼後,那種安靜的感覺就更明顯了。從靈魂深處透露出的出世安靜。 其實樓觀雪從來沒在意過夏青的長相。 現在才看清,夏青的睫毛其實很卷,顏色是一種偏深的褐。 眉眼尚顯稚嫩,但從眉心過鼻梁過唇峰每一筆都流麗,依稀可窺未來姝色。 玄雲派首席弟子說到了玄雲劍法,說劍法如:“煦色韶光,涎玉沫珠” 樓觀雪含笑,意味不明念了句:“涎玉沫珠?” 首席弟子目露驚喜:“對!陛下有所不知,我玄雲劍法……” 後麵他的話他懶得在聽了,樓觀雪在看夏青露出的脖子。 很白,也很脆弱。輕易就能魂飛魄散。 他指間捏著一顆棋子,垂下的眼眸,深黑疏冷,沒人能看懂情緒。 夏青睡得昏昏沉沉,風卷起湖邊一片葉子落到他眉心時,被冷意一激,才慢悠悠轉醒。 剛醒來有點發呆,被對麵響動吸引,就直直盯著那邊看—— 這是在幹啥? 他看到對麵玉石堆砌的高台上,有人在跳舞。 藍裙縹緲,舉手投足若沾花浮月。 拿著劍,橫、轉、切,輕飄飄,手腕脖頸和腰又細又瘦,彎腰下身時,脆弱盈盈,不堪一折。 美人舞劍,舞到動情處,還含羞帶怯地往湖中亭這邊看一眼。 夏青又揉了下眼,神色懵逼。 緊接著這個藍裙少女下台,馬上又上來一個藍袍弟子。 到了高台上,他先閉目運氣,然後大喝一聲,猛地出劍。 劍招紛雜華麗,花式也錯綜複雜,看得人眼花繚亂。 但定眼一看,就能看到有多雜亂無章。 夏青偏頭問樓觀雪:“你這是在找人求雨嗎?”所以喊他過來是看人跳大神的? 與此同時,那位首席弟子頗有些自得的聲音響起:“陛下,您現在所見的,就是我玄雲劍法第六式,百木回春!” 一直神色難測的樓觀雪一下子輕笑出聲。 首席弟子眼睛一亮,以為他感興趣:“百木回春也是我派最為著名的招式!向來所向披靡!” 夏青:“…………”什麽玩意兒啊! 樓觀雪點頭:“嗯” 不知道是回他的“求雨”還是“所向披靡”。 後麵又來了個仙風道骨的老者,跟樓觀雪交流了一番,才結束這場熱鬧。 夏青跟著他回寢殿。 樓觀雪在車輦上笑問他:“如何?” 夏青抓了下頭發,無語:“你讓我看他們舞劍,你不如讓我幫你選妃。” 他隻是隨口一說,以諷刺現在道士的沽名釣譽—— 結果樓觀雪這個神經病真的讓他幫他選妃了!!! 晚上,夏青坐在書案前,對著燕蘭渝送來的一堆畫冊和一堆花名,人都傻了。 “你真要我來選妃?” 樓觀雪點頭,坐在對麵看一本文字偏僻對夏青來說猶如天書的書,道:“不是你要求的嗎。。” 夏青:“……”我要求個屁!他憋屈得說不出話來。 但是自己上次才跟樓觀雪說“有用得到他的地方盡管講”。現在這麽點小事,也就隻能說到做到地應下了。 不過夏青幫樓觀雪選妃,選得特別沒把握,把畫冊翻過來翻過去,還是沒忍住問道:“你喜歡什麽樣的。” 樓觀雪:“隨你。” 夏青提到這個話題就炸毛:“選我喜歡的?靠,樓觀雪你死心吧,我是不會幫你寵幸妃子的!” 別問原因,問就是他也不知道。 樓觀雪合上書,看他一眼,笑問:“這裏麵沒你喜歡的嗎?” 夏青一噎。 又想起摘星樓“童子身”之辱。 那作死地詭異的好勝心又來了。 夏青想了想,給出個自認挺牛的答案:“沒,我個人喜歡刺激點的,當然不能在這裏麵找。” 樓觀雪盯著他看了很久,微微一笑:“好,那我們去刺激的地方找。” 夏青:“???”什麽玩意兒。 樓觀雪放下書,將玉冠解下,淡淡道:“隨我出宮。”第22章 璿珈(五) 護城河岸。酒館茶肆參差林立, 金粉迷迭隨風飄開。 月色如鉤,照著這條風月長街燈火通明,紅似胭脂。來來往往寶馬香車, 畫舫高樓鶯歌燕語。 “……” 夏青如果不是不能離開樓觀雪, 他現在已經想要跳車跑路了。 馬車停在河畔最大的一棟樓前, 樓觀雪戴上了上次那張麵具, 手裏拿著那根骨笛,衣袍掠過從容下車。他換了身純黑色長袍,金絲繡邊、銀飾佩腰,一看就是貴族公子。 夏青神情複雜:“你真來?” 樓觀雪看著他鬱悶又懵逼的臉, 想了想說:“你若是不想跟我進去,就自己到處轉轉吧。” 夏青咬牙切齒:“……我怎麽到處轉轉啊!我倒是想啊!我又離不開你!” 樓觀雪看他一眼:“手給我。” 夏青瞪他, 把手伸出去後,卻見樓觀雪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根係著舍利子的紅繩來。 舍利子是青色的,似乎剛從灰燼裏被取出, 周圍縈繞著一層的焦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