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前麵帶路。”盡管茫然,然而恭王有召,衛夫人還是很快站起來,帶著木蓮嬤嬤,跟著那扈從朝恭王的所在走去。恭王在曲水流觴廊閣中間的一個二層木樓裏,並沒有參與公子小姐們的遊玩嬉耍,在此間卻能憑窗眺望,將桃花林中的所有人盡收眼底。衛夫人在扈從的帶領走上木樓,隻見裏麵布置的並無奢華之處,寬桌廣案,牆上掛著弓和劍,木製雕花的窗戶敞開著,帶著淡淡桃花香氣的微薰春風不時穿堂而過。恭王就坐在桌案前。他身形高大矯健,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穿了一襲繡銀玄色羅衣,頭戴玉冠,上半張臉用精致的金絲麵具罩著,隻露出棱角分明薄唇和一個堅毅方正的下巴。衛夫人看了一眼,不由得在心中暗歎,傳言果然是真的。這位恭王殿下乃皇家正宮嫡出,既能幹又聰敏,卻因為無天日之表,而不能繼承大統,見人臉上都得戴著金麵罩。她朝恭王執禮後,就聽恭王開口道:“衛夫人,坐。”聲音沉穩磁性,一股屬於上位者的無形威壓迎麵而來。衛夫人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看看周圍,大著膽子問:“殿下,怎不見鴻兒和沐兒?”“孤要找的不是他們。”恭王開門見山,“孤這次宴請各府公子小姐,聽說刺史府中還有一位二公子,沒有來嗎?”衛夫人聞言心中一咯噔,連忙陪笑解釋:“淵兒他不良於行,性情有些怪僻,從未曾出門和人交際應酬過,怕輕慢衝撞了殿下,所以沒有過來。”恭王道:“讓府上二公子過來,孤要見他。”昨日他已打聽到那坐輪車的公子出身來曆,既有所求,必先給予。?更何況他們之前的初見,下人間還起了口角,算不得愉快。他設春日宴,本就是為了見衛淵,叫上各府的公子小姐,也是想替對方在士族中揚名,讓對方感激自己。對方身患殘疾,想必娶一房好妻室不容易,如若能在宴會中看上哪家小姐,他也不吝惜為對方保個媒。誰知道想見的正主壓根兒沒來。衛夫人聽恭王這麽說,似是十分看重衛淵,心內開始覺得忐忑不安。那小畜牲縱容屬下弄瘋珍珠琉璃,逼要仆役身契,已是跟自己明擺著不對付,如今竟是得了恭王青眼麽?然而恭王發了話,她也無可奈何,隻得朝身旁的木蓮嬤嬤吩咐:“木蓮,你派人去叫二公子過來赴宴。”……“不去。”衛淵坐在書房,看著前來相請赴宴的小廝,出言拒絕。小廝急得頭上冒汗,為難道:“公子這般,小的不好回話。”“你就說,我這邊快用午飯了,吃不慣外麵的飯食。”衛淵翻動一頁紙張,連眼皮都沒抬。路上一來一回就要將近一個時辰,小廝不願白跑這趟,還想再勸勸,就見衛淵身後站著的衛琅出聲道:“都說了不去,沒聽到我家公子的話嗎?!”衛琅是極其淩厲的長相,而且除了麵對衛淵,他平常很少會露出笑容,看著很不好惹。小廝見其目光凜冽似刀鋒,嚇得渾身一哆嗦,不敢再繼續勸說,退了下去。衛夫人那邊,在恭王跟前待了將近一個時辰,如坐針氈。恭王也不跟她說話,自顧自的在房間裏走動,一會兒看看窗外風景,一會兒從牆上取下長弓擦拭,一會兒翻幾頁書。以他尊貴的身份,是理所當然。而衛夫人自從成為刺史繼室,走到哪裏都是被人恭維捧著,十幾年都沒有被人這樣忽視冷落過。見傳話的小廝過來稟報,她甚至鬆了口氣,開口問道:“淵兒過來了嗎?”小廝為難的搖頭:“二公子說,他要吃午飯,用不慣外食。”衛夫人聽了,慢慢露出一個笑。衛淵啊衛淵,這可是正兒八經封了王的皇子要見你,你還在那裏裝模作樣拿喬,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自己要作死,可怨不得別人。“淵兒不懂事,望殿下海涵。”盡管內心暗暗叫好,衛夫人表現出來的卻是一片慈母作態,“他因身殘而性情不睦,家中人人都是避讓著他的。”“就連當初……唉,不說也罷。”誰知恭王根本沒搭理她留的話茬,完全不以為忤,起身哈哈一笑道:“他既不肯過來,那就換孤去見他!”“陽驍,備馬車。”衛夫人的眼藥沒上成,後頭的話噎在喉嚨裏。恭王臨時起意要去刺史府,衛夫人自然也不能繼續留在桃林赴宴,當下叫上子女們一同跟著恭王車駕回去。特地喚來衛鴻和衛沐同乘一駕馬車,衛夫人私下問他們:“殿下叫你們過去,跟你們說了些什麽?”“根本就什麽都沒說,殿下看了我們兩人一眼,就打發我們走了。”衛鴻疑惑道,“母親,既然如此,你說殿下為何叫我們過去?”衛夫人撫著胸口,深深吸了口氣。看來真是為了衛淵那小畜牲!才來稷城幾天,也不知他的身邊人做出什麽事,竟讓恭王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