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是要去二公子那兒吧?”二姨娘福身開口道。“是。”大姨娘還禮,“今日跟大小姐去廟裏求了道平安符,這就給二公子送去,聊表心意。”二姨娘見她親自帶著衛桂去,便知道和自己之前一樣,是誠心前去拜謝衛淵。於是讓開道路,微笑道:“如此,姐姐慢走。”短暫的相遇招呼之後,兩人便錯開了路徑,朝著不同的方向行去。……衛淵這一覺睡得格外長,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如往常般由衛琅服侍著洗漱穿衣梳頭,衛琥端了飯菜湯水進來,朝衛淵介紹其中的一道菜:“這是昨兒傍晚二姨娘送來的佛跳牆,味道醇正,都燉出了膠質,也算難得。”“還有這個。”衛琅端出個鑲玉扣的平安符,“是大姨娘和大小姐為公子從廟裏求來的,說是經過那裏的住持開光。”衛淵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衛琅便拿去掛在床前的帳子上。一根繩子係著玉扣和元寶形狀的布製小紅符,繞幾圈係在金鉤上,且不論那位住持道行如何、有用沒用,襯著蝠桃紋的銀絲綾紗帳挺好看。衛淵坐在食案旁,衛琥一邊給他舀粥一邊說:“公子,之前作證的那個劉太醫死了。”“據說是給家裏人交待了後事之後,躺在床上無疾而終的。他們家正在停棺接受吊唁,辦喪事呢。”衛淵端起麵前的瓷碗,慢慢喝了一口粥。……當然不是無疾而終。劉太醫相助張靜娘這麽多年,雖為從犯也是必死之罪。隻不過因為他最終選擇了作證、揭發出事實真相,衛刺史才允了他不追究其家人,給他一個體麵。醫者手段,想要讓自己體麵的死去,還是很容易的。“待會兒吃完了飯,我要去一趟劉府。”衛淵開口道,“為其吊唁。”他答應了劉太醫的事,總要做到。劉府大門處掛上了白花白幡,在外麵迎客的仆役們也都穿著麻衣、頭上綁著孝帶,神情哀哀淒淒。約莫巳時中,一輛牛車停在了劉府門口。牛車雖比馬車易得,而且行速緩慢,這輛車卻不同。這牛渾身黑毛發亮,隻一雙眼睛是金色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路跑的既快又穩。四蹄足有碗口粗,頭上一對碩大威風的彎角,體格簡直頂得上普通三、四頭牛。有眼尖的仆役看見車子側麵鎏著巴掌大小青藍亮色鶴形圖案,知道是刺史府出來的車駕,連忙上前幫著牽牛停車問候,又為客人送上白色布箍。衛淵和衛琅等人下了車,往左臂套上白布箍,就進了劉府靈堂。靈堂是大堂布置出來的,正中間放著劉太醫的棺木,按規矩是要在家裏停靈七天,接受親朋好友們的吊唁後,才會出殯落葬。衛淵被衛琅推進靈堂,隻見劉磊做為孝子,正披麻戴孝跪在棺木旁迎賓,一雙眼睛紅紅的。旁邊兩個小廝陪著他,防止他隨時發病。大堂裏已經有一些親朋在,仆役過來通報了衛淵的身份,劉磊沒精打采的過來,和衛淵見過禮之後,帶他去給劉太醫上香。給劉太醫上過香,衛淵朝衛琅道:“拿我的琴來。”“我要在此彈奏一曲,為劉大夫送行鎮魂,了卻最後的俗世牽掛。”衛琅很快拿來鬆木七弦琴,衛淵放在膝蓋上試了試音,便落指彈奏。祭亡者以詩賦琴音相送,正是一樁雅事。親朋中有懂音律的,看衛淵年紀輕輕,並不認為他在這一道會有多深的造詣。不過人家是刺史府公子,身份擺在那兒,又是以琴來吊唁送行的,隻要能彈的大致不走音,就已經打算過去滿口誇讚奉承。誰知琴音初綻,眼下明明是暖春,所有人卻都感覺到一股寒風從堂中穿過,眼前驟然一暗。看啊,那漫長的河堤上開著鮮紅的彼岸花,是誰在前方點燃了搖搖晃晃的魂燈。流水潺潺在橋下淌過,寒意從腳底處彌漫。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慢慢的走。身後遺落的是生前記憶,前方是無邊無際的寧靜,是剝去罪欲魂魄永恒的歸墟……一曲終了,在場所有人隨之清醒,隻覺得遍體發寒。這哪裏是一支曲,分明是、分明是引人往那死生之處走了一遭!果然是送行鎮魂,彈奏給亡者聽的琴曲。再看衛淵,皆視若鬼神,內心敬而畏之,在場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搭話。衛淵也不在意在場這些人的反應,一曲奏畢,便將手中鬆木琴交給衛琅,讓衛琅推他離開了靈堂。他答應劉太醫的事情,劉太醫以餘壽交換的承諾,已經做到。劉家遺傳的瘋病,會在劉磊這一代徹底斷絕,再也不會殃及其子孫後代。第32章 去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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