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坐於高台之上,看著一個全身枷鎖的魔人被押送至場中。天地分陰陽日月,既存在仙神聚集的天界,亦有妖魔縱橫的魔域。自混沌初開之時,天界便與魔域勢不兩立。天界奉行“正道”,依律法規矩做事;魔域則充斥了“混亂”以及“殺戮”。雙方以妄念嶺為界,萬萬年來打了不知道多少場仗,卻從來就沒有真正分出過勝負。修仙艱難而修魔容易速成,就算是凡間修士,也暗中多有邪修魔修,與十二仙門正道修士對立。隻見那魔人身形高大,頭頂兩根青黑犄角衝天而立,長發如同馬的鬃毛般又粗又硬,披散於腦後,眼珠呈現出赤紅之色。五官其實是能夠說得上端正俊朗的,不過被一道縱貫麵部的虯結疤痕徹底破壞,看上去顯得猙獰可怖。他粗壯的手腳被沉重的咒枷牢牢鎖住,鎖骨穿著鐵鏈,被前麵的金甲天將牽著,每走動一步看著都十分艱難。一邊走,一邊放聲大罵:“你們這群天道走狗,以天帝為首,都是一堆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包了金的屎!哈哈哈,原來那就是你們天帝啊?!讓他跪下來舔你爺爺的腳趾頭,你爺爺都嫌棄!!你爺爺就算今日魂飛魄散,也始終是你爺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甲天將聽魔人這般汙言穢語,轉身拿出一個帶了倒刺的籠頭勒住他的嘴,讓他出不得聲,這才將魔人牽到誅魔場中間的一塊黑色巨岩旁。魔人鎖骨上的鐵鏈驟然延長,將其以手腳大開的姿勢,牢牢束縛在那塊黑岩上。衛淵看了一眼身旁的天帝,隻見他被魔人這般辱罵,仍舊是眉眼端凝平靜異常。嘖,現在真能忍。當年麵對自己的時候,可總是七情上臉。金甲天將頭戴金盔,盔頂上一根長長潔白翎羽垂落,腰仗玉劍身被白袍,來到天帝禦前單膝落跪複命。“好、好。”天帝的聲音,帶著鍾呂般的空靈高妙,“七殺此番立下大功,當賞。”說完一揮袍袖,就見天丞星闌托著一個玉盤走出來,來到七殺麵前。玉盤中托著“恒天道印”,剔透的紫玉印之上金紋流轉,正是七殺月餘前所求。誰知七殺卻沒有起身謝恩,去接“恒天道印”這件仙器,而是保持著單膝落跪的姿勢:“陛下,臣能不能換一樣賞賜?”“哦,想要什麽?”天帝問道。“臣想要,陛下身邊的這個人。”七殺一字一字回答,將目光投向衛淵。大約由於久曆沙場,他的目光像是盯上獵物的鷹,又如同劍上那一抹淬了血的寒鋒。衛淵與七殺四目相對,看著這張年輕張揚的麵孔,忽然回想起萬年前的七殺,並不是眼前這位。那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人,衛淵僅僅與其打過幾個照麵,也沒有交談過,但印象極其深刻。中年人與安居天界的一眾仙神不同,他身上總帶著妄念嶺風沙萬裏、蓑草連天的氣息。不過這並不算奇怪。七殺身為鎮守妄念嶺邊境的將星,處於征戰殺伐的最前線,與魔界浴血搏鬥,是天界十四主星中最容易隕落的一位。並且往往是,神魂俱滅的那種隕落。萬年過去,那位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大約已經不在,才會由別的年輕仙神上位頂替。“此事,朕不允。”天帝很快回答。“等等,我認識你嗎?”衛淵倒是有些好奇,撐著臉頰望向七殺。“嘯星鐧,葬花城。”七殺直勾勾看著衛淵,從齒縫中吐出六個字。衛淵在心裏歎口氣,原來是仇人。當初為了給小傻子煉延壽藥,需要一株般若花,卻聽說此物年深日久修成仙靈,化做人形,往凡間去了。他找到那花仙的時候,她已經嫁人生子,明明可以韶華明豔,卻偽裝成三四十歲的半老徐娘,本本份份的生活在人堆裏。衛淵當眾將她煉化為原形,攜之而去,那日起滿城香氣不絕延綿數月。後來那座小城,就被好事者更名為“葬花”。其子身上流淌著一半仙靈血脈,又不知在哪裏得了件神兵“嘯星鐧”,居然磕磕絆絆找到了衛淵居住的冰湖畔,日日在外頭哭喊叫囂,要與衛淵決一死戰。他又哪裏是衛淵的對手,衛淵每每聽他在外頭叫喚,都會出來把他揍一頓,然後提溜著丟出去。而這位一旦養好了傷,就又會接著回來叫戰。如此往複了十幾年,才沒有再繼續過來,讓衛淵有段時間竟然覺得不習慣。原來是他。不過當初斬仙台上,衛淵自忖仙骨血肉盡數還予天地,倘若煉化花仙算是他造下的惡業,那麽當初她生長之處,當有新的仙株再度生根發芽。一萬年都過去了,要不要恨他這麽久?“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啊,我聽不懂。”衛淵朝七殺眨眨眼睛,保持住好奇的神情。七殺聽後怔忡立於當場,瞥過目光,忽攸自嘲的勾了勾唇:“罷了,你不是他。”往昔昆侖山冰湖畔,白衣的仙神伸出手去,漫天凜冽的風雪便在掌中化做一條雪鞭,毫不留情的朝自己抽過來。他整個人看上去比冰雪更冷,及踝的烏發在風中漫舞飛揚,宛若水墨勾勒而出的眼斜睨著自己,鞭鞭嘯聲淩厲、破肌裂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點化成精守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一有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一有閑並收藏點化成精守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