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日常用不著廚子,這行宮裏的廚子是臨時招來,手藝平平。魔皇喝了一口湯,又嚐了幾口菜,就忍無可忍的站起來,朝仆從們吩咐道:“都撤了。”緊接著又扭臉朝衛淵道:“你等朕一會兒。”說完離開亭子,朝著後院廚房的方向大步走去。衛淵放下手裏的湯勺,看著桌麵上一道道菜被仆從們撤走。這些仆從乘著撤菜的功夫,還時不時偷看一眼衛淵,發出低低的竊笑聲。“你們笑什麽?”衛淵問道。有大膽的女仆走過來,朝著衛淵福了一福,滿臉喜色道:“這是我們都在高興呢,替陛下,也替小少爺。”衛淵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這“小少爺”指的是自己。“陛下是真的喜歡小少爺呀,這麽多年了,我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陛下帶人來寢殿。”另外一個仆役見狀也走過來,喜孜孜朝衛淵道,“昨兒晚上,陛下守了小少爺整整一夜呢。”“這不,覺得飯菜不夠好,陛下又親自下廚去了。”說完,這兩人以袖掩唇,笑著離開。衛淵聽後不由暗忖,難道說魔皇真的在他床畔坐了一夜?魔皇為了他而擊殺魔帥,比起在他床畔枯坐一夜,表麵上看更加驚世駭俗,但他絕對不會自戀到真的以為,魔皇此舉是為了自己。像這種情況,往往是上位者早就對臣屬有不滿或者猜疑,自己不過是成為了徹底爆發的一個由頭,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在自己床畔坐守一夜,又是為什麽?退一萬步說,縱然魔皇審美觀異於常人,真的看上了自己這具皮囊,以自己的“人畜”身份也不過是個玩物,值得這般動心思?衛淵這邊轉著念頭,另一邊魔皇已經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著一個熱騰騰的白瓷湯盆,放置在桌子上。魔皇身後還跟著好幾個端菜的仆役,將重新做好的菜布置在衛淵麵前。他重新替衛淵盛了一碗湯,衛淵喝了,果然比之前的滋味要好上許多。這頓飯吃完,魔皇又帶著衛淵去花園裏消食散步。別看這附近遍地焦枯寸草不生,行宮內卻有一個頗大的花園,裏麵種滿了奇花異草。其中有許多品種還是衛淵當年親手培植,流傳至今。腳下木屐踩著鵝卵石地麵,發出聲聲脆響。衛淵偏過頭,看著魔皇與自己十指緊緊交握的寬大左手,這位殘暴的魔皇陛下不止是守了自己一夜,甚至還紆尊降貴為自己洗手做羹湯。無論誰看,都是極致的寵愛。可是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魔皇這樣做到底是圖什麽?就算是看穿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犯不著做到這種程度。更何況,衛淵自認並沒有露出破綻的地方。猜不透。既然如此,不如主動出招以破局。“聽說這座行宮的中心有一口魔煞井,就在陛下所住的宮室內。”衛淵抬眼望向魔皇,臉上呈現出一派少年人的單純,“我在寢殿裏怎麽沒見著呀。”“想去看看?”魔皇摘下身旁一枝開得正好的芍藥花,別在衛淵的發間,黃金麵具下赤紅的一雙眼睛微微彎起,滿含笑意。“嗯……可以嗎?”衛淵神情忐忑。“當然,隨朕來。”魔皇卻似乎不當回事兒,牽著衛淵的手穿過這一片絢爛花海,去了不遠處的寢殿後院。後院果然有一口井,肉眼可見濃重的黑色魔煞從裏麵滾滾而出。這魔煞能滋養魔族,令普通的動植物枯死或者變異。而由於長生樹就在不遠處,以其地底龐大的根須,以及枝葉過濾了一部分害處,數百年來反而對人類沒有造成什麽危害影響。“咦,真是奇怪。”衛淵表現得像是一個深受君王寵愛,而逐漸放開不再拘謹的單純少年,好奇的拉著魔皇繞了魔煞井一圈,“都說我們這附近寸草不生,都是因為魔煞井。可是之前那麽大一片花園,花草都長得茂盛,卻隔的這樣近,又是怎麽回事?”魔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沉默片刻才道:“是屍骨。那片花園下麵,埋著仙人的屍骨。”因而才能不受魔煞侵蝕,在這荒蕪之地繁花似錦。衛淵驚異的“啊”了一聲,發間芍藥花掉落在地上,花瓣邊緣很快泛起黑色,瓣瓣蜷縮起來。直至化為依稀能看出芍藥形狀的黑灰。衛淵垂了眼睫,看著那一朵花化成的灰,有些難過道:“其實陛下,和我一樣喜愛花草樹木吧。若非如此,也不會在行宮內開辟花園了。”“我自打來到這個世間,便隻見大地處處幹裂焦黑,寸草不生。如若魔煞之氣能夠斷絕,令世間重現生機,讓這些花草能處處盛放,那該有多好啊。”衛淵這話雖說的委婉,卻也是冒了風險的。畢竟對方是陰晴不定的魔皇,誰知道會不會戳中其逆鱗?誰知魔皇卻深以為然:“你說的對。這上古魔煞井,是應該再度被封印起來。”衛淵聽了,簡直不敢置信。雖然話頭是由我提起,但你身為一代魔皇,做決定是這樣隨便的嗎?於是笑笑試探:“那……不容易吧?”“常言道世間毒物,百步之內必有解法,魔煞井也一樣。”魔皇卻神情認真,“長生樹,就是魔煞井的天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