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動?不動什麽?柳憶眨眨眼睛,反應過來,耳根有點發紅。也不是說不能動,隻是,動之前,有些事情得確認清楚啊。但是剛見麵,就直奔主題,是不是,不太好?何況大白天的,荒郊野嶺確認這個,也不合適吧?柳憶愣愣看著齊簡,咽口口水,滿臉猶豫。齊簡皺眉,又坐回馬上,做勢要走。柳憶想喊人,卻不知說什麽,好在肚子識趣的咕嚕一聲,他終於找到借口:“我餓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看齊簡沒反應,他皺起臉可憐巴巴:“我真餓了,午飯還沒吃呢,賞臉陪我去吃個飯吧?正好我有話要說。”齊簡想了想,沒反駁。“我知道個地方,離這不遠,要不,就去那兒?”看齊簡沒有拒絕,柳憶心思活絡起來。柳憶說的地方,齊簡也知道,是個距離鬆鶴亭不遠的酒肆,叫竹苑。一路疾馳,抵達竹苑門外,齊簡喝停馬匹,臉色算不上多好。“這裏竹子多到數不清,你看看,是不是名不虛傳。”柳憶跟著勒住韁繩,一邊打量竹苑門頭,一邊偷瞄齊簡。路上,齊簡賽馬般揮著韁繩,柳憶不得不夾緊馬肚子狂追,一路上連半句話沒說上,腦子裏想的卻是,當年賽馬,齊簡放水怕是放出個太平洋吧?等終於來到竹苑門口,柳憶以為總算能聊點什麽,誰知齊簡卻趁他說話,利落翻身下馬,徑直往裏走。柳憶趕快下馬,把韁繩扔給小二,抬腳追上去:“哎,你之前來過這兒嗎?”齊簡點點頭,腳下沒停,沿著幽靜小路一直往裏。竹林影映,光影斑駁,齊簡走得飛快,身影沒一會兒,就被茂密竹葉遮擋住,柳憶眯著眼睛,隻能在墨綠色竹葉間隙,看到隱約墨色衣邊,眨眼功夫,連那截墨色衣邊,都快消失了。小霸王龍這是急著去幹嘛?想甩掉自己?可是都說好一起吃飯了,走再快也甩不掉自己啊。柳憶詫異眨眨眼,拿出戰場上拚命速度,追趕上去拽住齊簡手腕:“等等我。”齊簡手腕被捏住,身體一頓,有些僵硬地想抽出手:“幹什麽?”他抽手同時,柳憶感覺到手下奇怪觸感,皺起眉。如今盛夏剛過,身上衣料全都是薄薄一層,隔著衣服,柳憶感覺出齊簡手腕上,好像有條硬硬的痕跡。曉斯曾說,齊簡尋過死。不顧齊簡黑下去的臉色,柳憶強硬拉開他衣袖,一條蜿蜒疤痕,在雪白皮膚上,分外顯眼。“這個?”柳憶目光沉下去,盯著那條疤,心頭堵得厲害。聽說是一回事,真看見,又是一回事。疤痕很長,上麵還有些突起,橫在手腕上,左右貫穿。齊簡麵不改色,用衣袖重新將疤痕遮蓋好:“不小心劃傷的。”柳憶根本沒信這個解釋,他眯著眼睛,唰一聲又將齊簡衣袖扯開:“不小心,你管這叫不小心?”那條疤痕,一看就是被利器劃開,如今過了許久,傷痕結疤,顏色發深,卻還有些突起外翻,隻是看到疤痕樣子,柳憶便能想象到,當初一刀劃下去,血液噴薄而出的情形。“喂,給你科普個常識啊,血液是自帶凝血功能的,想要血液不凝固,必須把傷口泡在溫水裏。”少年柳憶突發奇想,某天拉著齊簡開始念叨。少年齊簡,身披雪白披風,聞言奇怪看著他:“為什麽說這個?”“想起以前看到的事情了,就隨口說說。”少年柳憶笑笑,拉著他再次往前跑,“走啦走啦,肚子餓了,趕緊去吃飯。”柳憶捏著齊簡手腕,沉默良久,回過神低歎一聲:“當初,不該跟你說那個。”齊簡抽出手,沒再看他,而是又快速走好幾步,朝迎出來的老板低聲囑咐什麽。老板應了聲是,偏頭看見柳憶,愣了愣,突然笑了:“呦?這是柳攸臣吧?柳將軍嫡長子?”柳憶含糊點頭,腦子裏想的,還是齊簡手腕上那道疤。“還真是啊?”老板笑得更開心了,“這都五年了,小的都不敢認了,當年您包下半個場子卻沒來,這定金都還在賬上掛著呢。”柳憶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五年前自己為給齊簡慶賀生辰,提前跑來竹苑,交定金說要包場。“柳公子怕是忘了?”老板笑嗬嗬將人讓進去,又帶著他們穿過幽靜前廳,來到竹苑深處。他指著竹林深處,最高那排竹子:“您當年包的,就是這竹子右邊這半,您忘了?”“啊?”柳憶眨了眨眼睛,徹底記起來了,“可不是,當時我要包全場,您說包不了,有人已經包了。要不是您幫忙去聯係另外那家,通融到半場,我連這一半,都包不著呢。”他停頓好一會兒,偷偷看眼齊簡佇立在竹林裏的背影,歎口氣:“可惜啊,好不容易訂到宴席,卻沒來成。”誰知老板聽到這話,也歎口氣:“可不是,您這半邊沒來人,另外那半邊也沒來人,小的準備的酒宴,最後全自己帶著下邊人吃了。”老板說完,請齊簡和柳憶入座,一邊往回走一邊念叨:“說來也巧,那日的兩桌酒席,菜品竟也差不多,我們真是吃了上頓吃下頓,午膳晚膳一個樣。”柳憶心底一動,朝著老板背影連聲問:“那一桌酒席,那一桌酒席,是誰定的?”老板隻是背對著他擺擺手。盛夏已過,晚風終於帶了些涼爽的意思,別院裏,柳憶將自己摔回床上,學著齊簡樣子,用手蒙住眼睛。捂了好一會兒,他手指悄悄打開點縫隙,透著縫隙,看到跳動燭火。下午回齊府路上,齊簡隻說了一句話,他說,你準備準備東西,過幾日,我就送你去西邊團聚。這是要送自己,去跟父母小聚了?還是說,真要來封休書,把自己徹底送走?原本,柳憶成婚的時候,還沒想好以後的棋要怎麽走,按照他的預計,過些日子,兩人和離以後,自己的確是要回西邊的。回西邊,就勢必又要把齊簡一個人扔下,想到齊簡手腕上那道疤痕,柳憶咬住嘴唇,眼睛開始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