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習慣性朝巷子一瞥,見了兒夫郎,右手放下碗,擋在胸口擺了擺手,指尖朝下趕人的姿勢。謝寧不明所以,但是見爹爹板著臉,他將食盒放地上,朝家裏方向指了指,見爹爹點頭,他明白了過來。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謝寧明白過來,爹爹的意思是讓他不去要餛飩攤,他索性轉身回家裏,隻留食盒在巷子在中間。不一會兒,周三豐抽閑去拎了食盒回來。寅時到,最後一批用飯的人也散了,餛飩攤兒隻剩那肥豬三人,做生意斷不可有攆客的行為,林錦招呼丈夫坐在桌子上用飯。朱大常死等活盼的,也沒見那天仙小郎君出現,室外寒冷,他又一直坐著,這會兒凍的實在是不行了,隻好踹了一下隨從。隨從立刻拿了錢袋子出來,“店家,結賬。”周三豐放下碗,擦了擦嘴過來,“三十六文。”隨從掏了一個碎銀拋過去,周三豐接住,“您幾位稍等,我給算算餘多少……”“味道挺好,賞了。”朱大常站起來,隻想趕緊去香樓裏,摟姑娘暖暖身子。“喲,那多謝貴人了!”周三豐把那句‘常來啊’咽了下去。林錦看著那三人大搖大擺離去的背影,輕哼了一聲,“什麽玩意兒……”周三豐聽的好笑,伸手去戳了下夫郎,懷念地歎了口氣道:“哎呀,多少年沒聽你罵人了?”林錦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就欠兒吧!你敢惹我,我直接上手,誰有那功夫罵你?”“誒誒誒,我就一句牢騷,我可不敢惹你。”林錦舒口氣,又想到了兒輩,“唉,咱兒子若中了,家搬省城,咱也開個鋪麵,總支著攤兒也不是辦法,夏熱秋凍的。”“應該的,咱兒子不也這麽計劃的嗎?”“弟妹都又有了,寧郎這肚子一直也沒個動靜,唉……”“操那心幹啥,早晚的。”周三豐收拾了碗筷扔盆裏。……院試分兩場進行,一場考一天,第一場正試,考兩文一詩;第二場覆試,考一文一詩。院試第一名叫案首,中者叫秀才,凡是中了秀才都要進入府州學宮。兩試一等前列者,每月都有廩銀,補助生活。府學限四十人,每個月可領廩銀四兩。周寂年此時正在童記客棧看書,謝堯推開窗子,隨處可見趕考的書生,歎了口氣,謝堯道:“唉,別的客棧熱熱鬧鬧,文人成堆,再看看咱這客棧,靜出鬼了。”“靜則心靜,正好看書。”周寂年不以為意。謝堯笑了聲,踱步回來坐下,“你說這客棧掌櫃怎麽想的?取個童字?除了咱倆胸有成竹,還真沒趕考的敢來住,就怕晦氣考完還是童生。”周寂年兀自看書沒再說話,他正是看中這一點,童記客棧沒有考生住,所以安靜,他夜裏好休息。考試那天,天還未亮,兩人就起床洗漱帶上幹糧,趕往州治所和給他們做擔保的廩生老秀才集合。老秀才領著他們五人去排隊,漫長的等待中,謝堯時不時看看身後的隊伍,讀書人排成了長龍,人群裏有麵嫩剛束冠的,當然也有胡須垂下,發間藏白絲的中年童生。也正常,院試每三年考兩次,大慶朝每一次隻錄取兩萬五千人。謝堯見旁人跺腳取暖,和前麵的周寂年說:“還是你智慧,出發前喝了薑湯,這會兒倒真不怎麽冷。”周寂年回頭準備說話,老秀才急忙道:“到我們了,走。”進場之前是一番搜身,隨身帶的幹糧大米還要倒出來檢查,超過米粒大小,則一律不許帶入場內。官兵先檢查了周寂年遞上去的空布袋,然後接過幹糧倒進去,再檢查另一個布袋,確認沒問題才放行。進場之後還有一名官府指派的派保人,也是秀才,以防考生買通廩生秀才舞弊。如果發現作弊,兩個擔保秀才都將承擔責任,撤銷官府福利和秀才除名。周寂年五人按順序進了考棚,棚與棚之間一牆之隔。棚內砌石床,擺一書桌,考生坐床上考試。剛熟悉好環境,就有兩個官兵來派發考卷、筆硯、鈴鐺,一個官兵前來驗明正身後,在考卷上蓋一個‘對’字。官兵走後,周寂年就開始研磨。等考卷分發完畢,天已大亮,監考官學政大人姍姍來遲。學政大人舉著冊子,邊走邊念考場規則,隨後宣布,開考。周寂年這才不緊不慢地拆了卷封,大致瀏覽了一下試題。不出意料,三題出自《四書》,每題要求七百字內作答。詩則給指定了‘蓮’為主題,以七言格律作詩一首。周寂年對麵考棚的考生已經開始奮筆疾書,兩名派保秀才在走廊來來回回的巡視,間隔久些,才會有監考官兵巡視。老秀才見周寂年仍舊正襟危坐,也不著急,反正做擔保的銀子他已經收了,中不中他都不關心。周寂年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答案,才提筆開始書寫……晌午時分,官兵開始發放午飯,一人兩個饅頭,周寂年文思泉湧,答完兩道題,將備好的銅錢遞給官兵,買了一壺滾水。啃著饅頭,喝著熱米粥,聽聞遠處有考生撕心裂肺的咳嗽,書生大多體弱,不運動不幹活的。周寂年倒是時常鍛煉,劈柴灑掃院子,幫寧郎剁肉餡兒。每晚還抱著個冰人睡覺,鍛煉的身強體壯,一點兒都不畏冷。周寂年對麵的考生頻頻去望他,被派保人敲了敲窗沿以示警告。怪隻怪周寂年泡的這米粥香氣四溢,謝寧用足了料炒的噴香。吃飽喝足,熱湯下肚,周寂年才又提筆答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