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夫人,蔣家來人了。”陳氏的貼身傭人匆匆進廳稟報。夏老爺與陳氏對視一眼,馬上收拾怒容,換上笑臉,變臉之奇技讓人歎為觀止。隻見來人捧了個長條禮盒,滿臉堆笑著說:“蔣少說了,今日是他不對,怠慢了夏大公子,特地命我送來華服一套,作為賠禮。”夏老爺和陳氏一臉驚詫,連夏謹亭也吃了一驚。蔣寬莫不是摔壞了腦子?被駁了麵子還上趕著賠禮?夏謹亭努力回想書中情節,卻想不起有“賠禮”一出。正疑惑間,蔣家下人又從懷中掏出一枚信封,笑眯眯地遞給夏謹亭:“大公子,過兩日蔣少要辦酒會,還請大公子準時出席。”第六章 夏謹亭看著那被火漆封了口的信封,登時清醒了。堂中眾人全都眼巴巴地看著他,特別是蔣家來的人,臉上雖是笑著的,動作卻很強硬,大有夏謹亭不接請柬就不走的架勢。夏謹亭的指尖剛碰上那信封,蔣家下人便高聲吩咐道:“把盒子打開,讓夏大公子瞧瞧衣裳!”盒中是一件寶藍絲綿長袍,一看便知價值不菲。“蔣少希望夏大公子能穿著他的心意出席酒會。”蔣家下人一臉懇切地說。還沒等夏謹亭表態,夏老爺搶先一步上前接過錦盒,一迭聲地保證:“會的,會的,犬子一定穿。”說著,他一巴掌拍在夏謹亭背上,“還不趕緊多謝蔣少……”夏謹亭凝視著垂首肅立的蔣家下人,沒有答話。起先,夏謹亭還不明白蔣寬為什麽要送他一身華服,又邀請他去酒會,可現在,他全然明白了。蔣寬是想讓他穿著一身華服出席西式酒會。西式酒會有其特殊的著裝要求,出席者穿西式禮服,可以是莊重的燕尾服,也可以是較為休閑的翻駁領西服。穿華服出席西式酒會,曆來不符合社交禮儀。以夏家的家境,原主自然沒資格出席酒會一類的活動,若不清楚社交禮儀,貿貿然聽信了蔣寬的話,定會淪為笑柄。“你說話啊。”見夏謹亭一直不吭聲,夏老爺急得拿袖子拚命擦汗。“東西……我收下了,替我多謝蔣少美意。”夏謹亭嘴上道謝,臉上卻並無笑意。蔣家下人是被客客氣氣送走的,夏老爺身為主人家,卻跟著忙前忙後地張羅打點,生怕別人瞧不見他的殷勤樣兒。對於夏謹亭的處罰,自然也是免了的。夏老爺的態度很明確,隻要夏謹亭乖乖聽話嫁人,他不介意把人好吃好喝地供著。隻是這樣的態度在夏謹業看來,卻是不能忍的。他被驕縱慣了,習慣了夏謹亭事事不如他,這一回夏謹亭突然得了這麽好的料子,夏謹業羨慕得眼睛都紅了。原本一口一個“置辦西裝”的夏謹業話鋒一轉,也要那錦盒裏的絲綿長袍。陳氏被他吵得心煩,隨口罵了句:“那可是絲綿的高級貨,咱家沒這個錢。”夏謹亭看了抽抽噎噎的夏謹業一眼,將錦盒塞他手裏:“你若想要就拿去。”夏謹業被這風輕雲淡的態度駭住,一時連抽噎都忘了。夏謹亭甩掉了燙手山芋,腳步輕快不少,夏老爺卻急了,奪了夏謹業手裏的盒子,一個勁兒地喊夏謹亭的名字。前廳充斥著陳氏的叫罵聲、夏謹業的哭聲,頃刻間亂成一團。夏謹亭回到西廂,即便事先做了心理準備,仍舊為屋中簡陋的陳設所震驚。狹小的空間裏沒幾件像樣的家具,破舊的木桌椅搖搖晃晃,身子一挨上便發出刺耳的“嘎吱”聲。桌上的茶具成色俗豔、工藝拙劣,一看便知是地攤貨。如今已是初秋,天氣漸涼,可床榻上的被褥卻十分單薄,被麵還被洗得發了白。直到這一刻,夏謹亭才真正了解原主過得有多艱難。夏家是個虎狼窩,父親嗜賭如命、繼母尖酸刻薄、兄弟自私自利,原主名義上是個少爺,實際上卻過得連下人都不如。看著那掉了漆的儲物箱,夏謹亭輕歎一聲,打開箱蓋。裏麵都是些陳舊的華服,多數是麻布料子,連夾棉的都很少,更不用說織錦緞了。如夏謹亭所料,與蔣寬見麵所穿的織錦長袍,是原主最好的衣服。清點完衣物,夏謹亭找到了原主藏於衣服暗袋的積蓄,不過幾塊銀元外加少數碎銀子,在龐大的生活開支麵前無異於杯水車薪。可原主卻珍而重之地將它們攢起來,夏謹亭將那袋子銀元托在手中,心裏沉甸甸的。在多數人看來,原主過的是苦日子,可夏謹亭卻從那錢袋中,從纖塵不染的屋中,窺見原主對生活的熱情。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一樣的人,都慣於從絕境中尋找希望。譬如眼下,蔣寬篤定夏謹亭沒有像樣的衣服,隻能穿他送的華服在西式酒會上出醜,夏謹亭卻偏不如他意。誠然,夏謹亭沒有足夠的本錢,到那西服店裏訂做一套禮服,可熟讀服裝史的他,卻知道在民國初年,已有服裝租賃的業務。其中,專門的西服店出租的衣服品質較好、價錢亦較高,而影樓等機構出租的衣服雖品質稍遜,價錢亦較低。沒錢買西服,那便去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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