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走。”有第一個人站出來,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可是大哥,我…”有一人躊躇道。“你不想去,我們也不強求。”為首的苦力凜然道,“隻是你別忘了,前年冬至,你家可是拿了範老爺足足五斤的大米!”那人麵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最終仍是縮回人堆裏。這群苦力中,竟有半數的人回去了,剩下約有十幾人自願留下來、跟杜思去了衡河,路上,杜思得知,為首的苦力名叫許三,也是裏麵力氣最大的那個,因他極講義氣,做苦力的時日也長,許多人都叫他大哥,威信極高。一眾人來到衡河中遊,他們又分為兩撥人,一波在這邊、另一撥在那邊,開始沿路向上尋找血跡,此時衡河水位又降了些,一個身強力壯的成年人過河絕無問題。太陽逐漸西移,杜思等人雖無收獲、卻無人喊停,一直向衡河上遊前進,直至杜思遇見了一人,才稍作停頓。那名範府啞女又站在那塊石頭上,而這一次,她並沒有往河裏撒紙錢,而是守在一個火盆前,裏麵正燒著什麽東西,向上冒起許多黑煙,她身邊還放著一個竹籃,裏麵又裝了白花花的紙錢。啞女見有人過來,便開始往火盆裏燒紙錢,杜思離得近些,聞到一股濃濃煙味,那味道有些奇怪,他一時間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杜思愣了一會兒,再度被許三叫醒時,那煙味卻十分正常,與一般燒紙錢的味兒沒什麽區別。“許三,你聞到什麽怪味兒了嗎?”杜思問道。許三抽抽鼻子,使勁一聞後搖搖頭,“那位姑娘在燒紙錢,就此而已。”杜思自覺太過敏感,遂與眾苦力繼續向上尋找。最後一絲餘暉尚存之際,眾人終於有了收獲,杜思一等人在距離衡河有一裏地的距離發現一把爬滿蒼蠅的斧頭,還有一處浸滿深色液體的幹涸土地,他們連忙又趕回衙門,向知州上報此事。嚴世之一聽,先是掏了掏耳朵,隨後帶上一等捕快前去衡河上遊,來到杜思所言的地方。“這裏果真是範老爺遇害之處。”嚴世之睜大眼睛,遂又用衣袖捂住鼻子,因那布上血跡的地方爬有許多蟲子,他後退幾步對眾人說道,“本官本想過幾天搜查衡河附近的情況,沒想到被杜思搶先一步,你可真是幫了大忙啊。”嚴世之又說了許多好話,帶著屬下與那把斧頭便回去了。杜思對著這位知州大人的背影連連搖頭,覺得自己又遇上一個‘宋知縣’。傍晚,杜思趕回盧知府府邸,這時已到了飯點,許多人都坐在屋裏用飯,杜思剛一進門、便遇到一臉陰沉的井恒。“你去哪兒了?”“我…”杜思不禁後退幾步,直到背靠在房門上才停止,“我去找凶器了。”井恒臉色稍緩,倒一杯茶放在桌上,杜思顫巍巍走過去,捧起茶杯一飲而盡。“查的怎麽樣了。”井恒騰空桌麵,又將飯菜端來擱在桌上。“有那麽一點點進展。”一說起案情,杜思便拋開一切,滔滔不絕起來,“找到了範紀石遇害地點,和那把砍去頭顱的斧頭,我去稟報知州大人…”杜思有些氣餒,整個人變得蔫蔫的,“嚴知州並沒有將此案放在心上,也無記錄案情的意思。”井恒不語,似乎料到杜思的反應,沒過多久,杜思揚起筷子,自己便振作起來。“好,他不寫、我寫!”杜思一副認命的模樣,低頭開始胡吃海塞,他今晚又得奮戰一番了。而在另一頭,躺在床上的宋煒正閉目養神,毛益在一旁扇著扇子,一邊說著臨安趣事。宋煒突然咳嗽一聲,毛益立馬會意,端起桌上涼茶遞給宋煒。“知縣大人,您請喝茶,這是上好的碧螺春,知府大人賞的。”毛益笑盈盈的說著。“本官很久已經沒有喝過碧螺春了。”宋煒哈哈一笑,渾厚的笑聲回蕩在房內,他從床|上坐起來,將茶杯遞到嘴邊便要喝上一口。這時,一道高大身影出現在宋煒門前,他抬腿將門踹開,毫無預兆,宋煒手一抖,茶杯墜落至地,摔了個粉碎。“老遠就聽到一陣淫|蕩笑聲,想必一定是宋知縣發出的。”曹正明出現在二人眼前,他望著呆愣的宋煒,笑得十分開心,“怎麽,人老了、身子不中用了?瞧瞧,連茶都拿不起來了。”“哼。”宋煒斂下怒色,冷笑道,“本官懶得與你一般見識,看在知府大人的麵子上,本官就不計較了。”“那我可要謝謝你了。”曹正明絲毫不怕生,徑直做到椅子上,宋煒斜眼瞧著他,使勁翻了個白眼。“毛益,倒茶。”曹正明吩咐道。“是,知州大人。”毛益立即離開宋煒,腆著臉去倒茶。“你來做什麽?”宋煒躺回床|上,不去看曹正明。“當然是來看你了。”曹正明抿一口茶道,“聽聞宋知縣見了屍體昏過去了,我便來看看你,現在看來,宋知縣麵色紅潤,還能笑得出聲,定無大礙了。”“那不過是一場意外。”宋煒睜開眼,砸砸嘴道,“那日天氣炎熱,我被太陽曬暈了頭,僅此而已。”“哦?”曹正明放下茶杯,湊近宋煒說,“我怎麽聽說,宋知縣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了呢?”宋煒沒有動作,鎮定自若道,“明人不說暗話,知州大人想說什麽便說吧,何必與下官整這些沒用的東西。”見宋煒沒有到他預期效果,曹正明斂起笑臉,便要往門外走。“明日,知府大人叫你去老地方等他。”說完,曹正明就走了。“誒,大人,這位知州大人是什麽意思啊?”毛益連忙問道。“他有什麽意思?能有什麽意思!”宋煒使勁拍了把毛益的腦袋,“淨想些沒用的,有這功夫、不如去給我好好查查那個嘴碎的人!”宋煒望著地上的碧螺春,覺得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自己喝茶共被打斷三次,難道與這碧螺春有關?“毛益,把碧螺春換了,從今日起,本官改喝龍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