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鬆山雙眼微眯,陷入短暫的沉默中。“以及數位大人想要得知的消息,與我、與你們又有何聯係?”祝鬆山閉上眼,轉身便要離去。杜思一僵,下一刻,他毫不猶豫下跪,一聲不大不小的悶聲響起,祝鬆山步伐一頓,終是停下來。“大人,我知你待我極好,打一開始,你就處處提醒我、叫我堤防一些人,壓住自己脾性,是我不好,負了你一片誠心。”杜思垂下頭,將雙手攤在外,那是一個乞求憐憫的動作,祝鬆山轉過頭,望了杜思半晌,仍無回應。“殺父之仇,不可不報,否則我枉為人子;若他日到黃泉大道上,我無顏麵對父親!”杜思雙手伏在一片白雪上,接著,他將頭慢慢靠上去,重重磕在地上。“我求你了,知縣大人,看在你我共處這五年的情分上,請告訴我!”杜思閉上眼,他在賭,賭祝鬆山會不會心軟。祝鬆山眉頭緊鎖,緩緩走上前將杜思輕輕扶起。“你若想知道,我就告訴你,隨我來吧。”杜思直起身,看著眼前祝鬆山略顯佝僂的背影,不知為何,他心底湧上一陣酸澀,雙眼一紅,竟是差點流下淚。房裏暖和極了,橘紅色的火光跳動在窗紙上,與門外呼嘯而過的瑟瑟寒風離得極近。二人沉默片刻,祝鬆山神色凝重,他率先打破平靜,將往事娓娓道來。十四年前,祝鬆山還隻是一個小小縣丞,當年與李治飛、杜永秋說過幾句話,有幾分印象,而在朝中事變之後,李治飛幹了一番大事,升官發財,好不得意,幾年後、杜永秋不知犯了什麽事,竟使得左相周鴻禕親自出馬,祝鬆山離京城極遠,等消息傳來時杜永秋已失蹤,而與他是摯交的李治飛今非昔比,早早當上知府大人了。“世事無常,誰能想到、李治飛竟會出賣摯交,換取官銜呢?”祝鬆山連連歎息,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道。“惡人自有惡人磨,這等狼心狗肺之人定不會有好下場!”杜思想起李治飛那些嘲諷的話,不禁有些氣。“善惡有報,因果輪回。”祝鬆山一副大徹大悟的模樣,“我已年過半百,隻想在這小縣城平平安安渡過晚年,卻不知李治飛竟將你安排到這兒來,我實在猜不透那人的心思。”“他利欲熏心、一心隻為升官,我這種普通人怎麽能理解他呢。”杜思自嘲道。祝鬆山安撫他幾句,又苦口婆心地勸說杜思,“杜思,你若還視我為長輩,便聽我一句勸,凡事多留心、莫要出頭,忍一時風平浪靜,你再這樣下去,我護不了你啊。”杜思心中一哽,眼前這位知縣現下正以一位長者來開導他,他雖有些不情願,卻還是點了點頭。“李知府傳你去雲洲,今日便要走,我已為你備好行李,你帶上幾人快些啟程吧。”杜思走到衙門外,果真有一輛馬車在等他,此時天又黑了幾分,灰茫茫的一片、見不到太陽,正如杜思無所安放的心一般迷茫。這個時候,他想起許多人,杜蘅王七孫平的麵龐一一閃過,杜思又回頭望一眼官府,遂毅然登上馬車。他不會帶任何人走,這件事牽連的人已足夠多,不能再拖其他人下水了,杜思從懷裏掏出那本手劄,神色難掩憂傷。這一次,可能是他最後一次離開隆化了,從今往後,他便要與這兒徹底斷離。杜思想通後,平複心底莫大的遺憾,令馬夫駕車。沉重的車輪又轉起,仿佛毫不停歇的命運齒輪一般向前行駛,杜思心中百感交集,他不想離開隆化、可最後還是走了,正如他厭惡李治飛,前期卻又得了他官位帶來的好處一樣,自相矛盾。這時,窗外熟悉的呼聲引起杜思注意力,他掀起簾子一看,正有個人在後追著馬車。“公子!等等我!”杜蘅在寒風中奔波,聲音幾度被寒風覆蓋住。“你為何留下我?你明明說過不會不要我的!”杜蘅身形不穩,重重摔在地上,見馬車不停,索性哭起來。“停車!”杜思心裏一痛,命車夫停下車,沒等馬車完全停下,他便一股腦蹦出來了。地十分滑,杜思飛快跑到杜蘅身旁,將他抱在懷裏。“公子、你不要我了。”杜蘅仍在哭著,杜思摸摸他的腦袋,心仿佛被這哭聲渲染,莫大的悲傷如同潮水般一陣陣衝上腦。“我怎麽會不要你。”杜思一遍遍解釋著。“你把我丟在隆化,自己一個人出去,這一次,我又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你。”杜蘅太敏感,已察覺杜思的想法,他撲在杜思懷中嗚咽著,“你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我是你買回來的,死也要與你死在一起!”“好,我帶你走。”杜思心中一暖,也顧不上考慮,此時,他隻想滿足杜蘅這個小小的心願。“我們一起走。”雲洲九龍郡淮慶,發生一起離奇案件,一戶人家竟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全部消失了。王法大堂上,一人身著淺緋色官袍,頭頂烏紗帽,端坐於公案之後,兩旁站了許多捕快,他們目光如炬,都緊盯著大堂中央那人。“知州大人,小人名為程潛,是個打更人,當晚,小人聽見有犬狂吠不止,便上前查看,走進又看見那宅子的門沒合上…”程潛跪在地上,心有餘悸道,“小人提燈一看,宅裏竟躺了許多下人,他們身上積雪十分多,想必死在那兒已經很久了!”“你於何時看見的?”“回大人,那是正好是二更天。”“你確定?”知州一挑眉,審視著程潛。“句句屬實啊大人!”程潛一個哆嗦,連忙叫喊道,“如有一句假話、便叫我不得好死!”知州皺眉思量片刻,對程潛說道。“將近二更天時,你發現宅子裏躺著死屍,便去保官,但當衙門裏的人趕來時,宅裏卻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