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片刻,轉身對諸鶴道:“這次不勞攝政王動手,末將會親自解決。”樓蒼走進自己曾經的主將大帳中時,諸鶴正在用晚膳。他身邊是端著牛乳茶的德莊,木炭上的烤肉滋滋冒著油,一口牛乳茶配一片辣烤五花肉,吃得根本停不下來。滿帳都是食物的芬芳。牛乳茶是南疆特產,當地老百姓總會時不時送些過來,隻是軍中將士都不愛這種甜膩膩的飲品,經常放到壞了也喝不完。諸鶴卻很喜歡,每天都能喝個兩三杯,以一人之力大大提升了營內牛乳茶的消耗量。樓蒼已經卸了銀甲,一身玄衣走到桌邊,開口道:“攝政王,溫叢明醒了,隻是暫時無法下床。托末將前來向您表達謝意。”那娃娃臉副將的名字倒挺正經。諸鶴蘸料碗的動作一停:“哦……樓將軍昨夜不是拒絕了對本王以身相許,那想怎麽謝過本王啊?”樓蒼蹙了下眉,冷道:“還請王爺勿要玩笑。”諸鶴幽幽歎了口氣:“本王對將軍一片脈脈丹心,將軍卻如此敷衍於我。行吧,本王收到你的謝意了,你出去吧。”樓蒼沒有走,幽沉的目光看了諸鶴半晌:“我已將昨夜傷亡情況清點完畢,士兵重新歸整,攝政王是否要同末將一並去巡營?”諸鶴:“……”諸鶴深吸口氣:“不。”樓蒼:“為何?”諸鶴把手中的筷子一撂:“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嗎?本王身金肉貴,才冒死救你們於水火,萬分辛苦。今日你就要拉著本王做那風餐露宿的苦差事!本王瞧著你就沒半點良心,本王不去!”樓蒼:“……”樓蒼沉默半晌:“是我唐突了。”嗬,男人。諸鶴覺得自己好胃口都被攪沒了大半,於是一口吸了大半杯牛乳茶:“這南疆待著忒沒意思,本王明日要回燕都。”樓蒼愣了下:“攝政王覺得無趣?”諸鶴懶懶散散的抬眼:“放眼望去全是大老爺們,吃喝除了牛乳茶一無是處,樓將軍又不放本王出去找老百姓玩。怎麽,本王說明日要走,樓將軍還想攔著?”樓蒼一臉寒意,沒有說話。諸鶴估摸他八成又在憂心自己回去騷擾小太子。當然,自己本身也是這麽打算的。從不心虛的諸鶴發出理直氣壯的聲音:“本王前來南疆已近三月,夠意思了。明日返回燕都這是通知,不是商量。”帳內沉默良久。最終樓蒼冷著臉轉身走了。眼瞧著人出了大帳,諸鶴又美滋滋的吃了幾片烤肉,才對德莊道:“等等你去通知喀顏爾一聲,本王準備帶她一起回燕都。”淡淡的血腥味還隱約能嗅得到。樓蒼接過士兵遞來的熱巾,本想替床上的人擦擦額上疼出的汗,卻在半路便被拿了過去。溫叢明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死裏逃生的蒼白味道,斷臂的疼痛在夜深人靜時漸漸湧了上來。他哆嗦了兩下,完好的右手強撐著抹了把臉,娃娃臉勉強擠出個笑:“將軍,沒事。這不還有一條胳膊呢,以後一樣上陣殺敵。”樓蒼眉宇鎖得很緊:“怪我麽?”溫叢明道:“要怪也是怪月奴那龜孫陰陽兩麵人……呼,真疼。說起來,這次屬下撿回一條命,多虧那離王了,也不知道他如何看穿的月奴奸計。”離王是諸鶴攝政前的稱諱。軍中士兵多數不滿諸鶴以暴政攝權,私下稱呼並不尊敬。樓蒼換了條汗巾,開口道:“他看出喀顏爾時常注意木箏神情,二人關係不似主仆,因此加以試探,得出虛實。”溫叢明若有所思:“我們常駐邊疆,甚少與燕都來往。攝政王雖然行事浪蕩,但似乎也並不似傳聞中那般……”他頓了頓,“說起來,我上次見他還是五年多前,先帝尚在。”樓蒼不知在想些什麽,聞言像是回過神來:“嗯?”現下無事,溫叢明隨口道:“那時我還沒被將軍收入行伍,整日在花街巷柳混……曾經聽到過一些關於離王的傳聞。”樓蒼:“傳聞?”“是啊。”溫叢明道,“先帝共育有三子兩女,可惜子嗣無福,最後隻剩太子一人。明明該如珠似寶,但對比太子,分明離王更受先帝寵愛。”樓蒼對宮閨秘聞從未有過興致,此時卻多問了一句:“何意?”溫叢明笑了:“也是民間傳聞,我曾聽勾欄院的倌兒閑聊時說起……諸鶴之所以能成為大曆唯一一位異姓王,又如此得先帝青眼。是因為他與先帝之間……”樓蒼瞳孔猛地一縮:“此話休要再提!”妄議先帝不論哪朝哪代都是要誅九族的大罪。溫叢明也隻是與樓蒼隨口一提,見他如此震怒,以為是將軍聽不得如此汙言穢語,便了然道:“將軍莫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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