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長老都是淩九深親自選出來的劍修,人前風光無限,人後……居然被他的徒弟氣成了打碎牙往肚子裏咽的老頑童。淩九深忽然對燕容意產生了興趣。說曹操,曹操就到。燕容意從洞府外跑進來,紅色的長袍下擺沾滿了積雪,宛若一隻紅色的鸞鳥。早年,淩九深尚未領悟劍道之時,在人間修行,每逢夕陽西下,抬起頭,便能看見無數赤紅色的鸞鳥劃破天邊血一樣的夕陽。朝升夕落,鸞鳥永遠與最璀璨的光在一起。燕容意身上就有那種鮮活的光。淩九深聽見幾位長老倒吸氣的聲音。他們看不慣他身上血紅色的長袍。“不妥。”“尊者,讓他換掉。”“成何體統!”“不應該啊,不應該。”…………“師父?”燕容意茫然地跪坐在承影尊者身後,因為幾位長老憤怒的注視,尷尬地摸著鼻尖。他知道自己過於頑劣了一些,可……從他有記憶起,從未活得這般快活過。他喜愛浮山,哪怕他身體裏隱藏著魔種,日後總有一日會與浮山派為敵,他依舊愛上了這裏。至於身上的長袍……按理說,成了浮山派的弟子,就應該換上道袍。他是承影尊者唯一的弟子,自然穿白袍。但燕容意等了兩三天,未見師父提起,也無人給他送白色的道袍,就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後。誰曾想,一件道袍,還叫長老們記在了心上。“不必換。”淩九深伸出手,漆黑的衣袖猶如瀑布般傾瀉在他的臂彎裏,涼得一如洞府外終年不化的積雪。然後,燕容意聽見了幾位長老不可置信的驚呼。承影尊者骨節分明的手拂過他的衣擺。那隻手很白,卻不是失血的蒼白,而是一種類似於積雪的明亮色澤。暗金色的光從承影尊者的指尖跌落,星星點點融入紅色的衣袍,匯聚成繁雜的紋路,似雲似霧,待一切塵埃落定後,他擁有了一件獨一無二的紅色道袍。燕容意跪拜在地,欣喜道:“謝謝師父!”承影尊者心情很好,揉了揉他的頭。幾位長老見狀,含恨而去,從此世間便多了一位叱吒風雲的紅衣劍修,連凡世間的茶樓,偶爾都會有說書先生講上一段“燕容意”的輝煌傳說。但實際上,燕容意凝聚出劍丸後,被淩九深關在浮山派很久。身為天下第一劍修的徒弟,他要學的,比旁人多得多。燕容意必須感受風,感受雨,感受世間萬物,最後感受劍意在花花草草裏留下的痕跡。那段時間,是燕容意最無聊也是最充實的一段時光。承影尊者親手給他做了木劍,手把手地教他浮山劍法。他天賦高,一點就透,加上根骨千百年難一見,很快就超過了所有的白袍弟子,成為浮山派當之無愧的大師兄。……但是這個大師兄很犯嫌。話多嘴又碎,長得好看的弟子沒有一個逃出他的“魔爪”。奈何他本身相貌更豔麗,所以被調戲的,沒一個狠下心發火。淩九深花在燕容意身上的時間越多,越煩躁。他領悟劍道千百年,流連人世間,不曾飛升,隻是在等冥冥之中尚未到來的契機。原本早已對俗世失去了興趣,收了徒弟後,卻總是不自覺地去想燕容意。……然後就發現浮山派上下春心萌動,被燕容意攪和得不得安生。淩九深袖子一甩,在浮山上沾花惹草的燕容意就刷地一下出現在洞府裏,麵前擺著筆墨紙硯,以及一本浮山心經。“三百遍。”淩九深麵若冰霜,不顧燕容意的哀嚎,封住了他的丹田。燕容意愁眉苦臉地抄了十遍,等師父一走,立刻叫來白霜和忘水,逼著他們倆陪自己一起抄。結果……自然是被發現,然後三個人蹲在洞府裏,苦哈哈地抄心經。這一抄,就是七天。燕容意的心又野了,抄完,禦劍溜下山去,沒和承影尊者打招呼,獨自跑進秘境曆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