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凜風,太初劍仙握緊這把不沾凡塵的長劍,拂袖而去。隨後的數百年閉關之中,太初劍仙不在的人世,逐漸崩毀、墜落,在短暫的時間內,因造物者的道途根基之損毀,變成了人間煉獄,劍仙出關時已至如此境地,也就是這本日記第一頁所講的場麵。江應鶴看到最後一頁,兩人的故事還未從重逢那一天開始講起,就見到上麵塗黑了一大片字,底下隻有一行,是另一個人的筆跡,字跡瀟灑飄逸,卻從飄逸之中,突出了原有的框架,有幾分似有若無的出格。不是簡體中文,而是修真界上古時期的古篆。“但願你我,隻有這一次生離。”江應鶴看了這句話很久很久。他隱約地、模糊著想起了什麽,可是又全然記不出具體的景象,隻能從文字的表述之中,半是回想半是幻想地,記起那隻贈他梅花的手。太上忘情之人,怎麽可以動凡心。雪覆白梅,冷幽清淡,幾乎還帶著一股劍修的些微凜冽之氣。那時的太初劍仙隻覺得是一時錯誤,為了讓好友收斂心意、穩住道心,獨自離去,閉關數百年。可那隻白梅化成的劍墜兒,就纏在無塵劍之上,與劍靈融為一體,難舍難離。而這股染進神魂之中的氣息,縱然千年萬年過去,也讓屬於他的每一部分,都精準無誤地,回到江應鶴身邊。作者有話要說:正常的道祖:賞風賞月看雪看梅參禪論道無雙溫柔。動心後的道祖:我要自廢修為,今天我和這個人世必須得死一個。正常的劍仙:你是個瘋子吧?你喜歡我?你以為我想來這個人間煉獄?別瞎想了省省吧好好修道!動心後的劍仙:他是最溫柔的人,沒有第二個。第80章 江應鶴放下書冊。初冬小雪, 清淨崖之上亦覆白,隻是少有弟子,無人打掃,隻待其順其自然地冰消雪化。鶴靈低鳴之時, 江應鶴才剛剛將書冊放了回去, 聽到外麵清晰的叩門聲,與蓬萊弟子傳信的話語。他隨意應了一句, 玄門即刻打開,露出室內的大半場景。中間分割內外的長屏風擋住了來者視線,隻嗅得爐香幽然。屏風之上的畫圖聲勢浩大、頗有如在眼前之感,日光滲入仙府之中, 映亮屏風一側雪白的道袍一角。傳信弟子下意識屏息凝神,看到人影從屏後步出,他一時晃了神, 呆了半秒, 才連忙道:“弟子見過玄微仙君,此物乃是合歡宗遞交,請仙君參加其宗門新任掌教的繼任大典。”江應鶴接過請帖與下方的幾冊書籍, 掃了一眼請帖之上的神識封印,隨手翻開, 淡道:“新任掌教?”即便是童歸漁, 也隻是代為執掌而已,合歡宗真正的宗主仍在閉關之中,就算是安排人繼任, 所得的名目也隻是“代掌教”而已。傳信弟子躊躇了一下,組織言辭回稟道:“合歡宗宗主閉關六百餘年,近日才將其隕落之事公之於眾,據說那位宗主已隕落了近三百年。”江應鶴按住請柬的手指微微一頓,想到童歸漁之前與他說話的神情麵貌,繼續問道:“此前為何不說。”“合歡宗對外說是,宗主因幫助童仙君才有此一難,言其隕落,未免動搖其心……”“荒謬。”江應鶴的目光垂落在請帖字跡上,眉宇之間發冷,星眸爍爍,話語自清越之中稍帶上幾分情緒。“他是合歡大道,不是生死大道,如此容易動搖,那他活在世上做什麽。”他說到一半,偏偏想起童歸漁確實為他人動搖了道心,眉心突突地跳。“壓製這個消息,不過是伺機而動,想打人一個措手不及罷了。”江應鶴不再多言,轉而看了眼前的後輩一眼,道:“勞你過來,回去吧。”下一刻,鶴靈通曉心意,玄門便隨之而閉合,徒留下一個白鶴玉宇的石碑匾額,與門前的白鶴蒼鬆。傳信弟子便呆呆地站在門前,腦海中一直回蕩著“勞你過來”這四個字,竟從江仙君身上那股清絕孤寒之中,品出一絲纏綿的溫柔。宗主繼任是大場麵,這封請帖的表麵言辭,一定會寫蓬萊派三個字,以示尊重,但以蓬萊現今的狀況之中,隻有江應鶴能夠前往。顏師姐執掌宗門,輕易不會離開蓬萊。而以江應鶴洞虛境仙君的身份,無論是在哪一個場合也足夠用了。闊別五百年,自上一次劍器大會之後,江應鶴是第二次代表宗門前往合歡宗,這一次並非比試,但形式上仍然十分隆重,數代弟子之中為首者,皆會前往參與,跟隨在玄微仙君身畔。法器飛輦之中的陳設一切如故,百年未變,其後是蓬萊的白雲舟,上麵承載著蓬萊弟子與賀禮,的確是少見的大排場。飛輦之內,江應鶴再一次看了一遍那一日隨請柬送來的幾冊書,確認這完完全全地……就是蘭陵書樓的話本。《霸道徒弟愛上我》、《與師尊在密室的日子》……嘶,還帶連載的書號,分門別類,分外清晰。江應鶴翻了幾頁,不知道送來這個所謂何意,直到他翻至書後的“感言”。“晚輩王夢洲,拜見仙君。因師父教導晚輩時,曾言仙君喜愛此物,便隨之奉上。晚輩乃蘭陵書樓主筆之一,仙君若有教誨指點之意,晚輩於宗門敬候。”王夢洲……這不是童歸漁選的繼任之人麽?小小年紀不學好,就在書樓寫這種掃黃打非的漏網之魚了?童歸漁是怎麽教得人……江應鶴的思緒在此截斷,隨後又安慰自己修真界之人懂事得早,一二百歲不算小,才勉強止住了對好友的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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