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君慕本來隻是為了岔開話題隨意提起了這件事,在看到沈念臉上浮現出窘迫尷尬的表情時,他心下很是驚奇。在皇帝心中,沈念這人臉皮向來厚實,說話嘴上也是不饒人的很,白白浪費了那張好俊雅的好相貌。總之除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齊君慕很少在他臉上看到別的神情。現在沈念臉色這麽陡然變了,麵上又帶些許羞紅,可不就成一道亮眼的風景。齊君慕看著這樣的沈念,心下忍不住感歎,平日裏他這鎮北侯要是退卻身上的戾氣,這樣的表情在來一下,惹動一些人的春心還是能做到的,哪至於到現在還是單身。皇帝打量的眼神毫不掩飾,沈念原本是因為皇帝那些話有些尷尬的。被皇帝這麽打量著,不知為何心裏越發緊張起來,臉上的熱氣無論如何都控製不住。看到沈念的臉色越來越紅,齊君慕覺得自己可能有點過分了,他幹咳一聲轉開視線道:“這事你心裏知道就是了,等過些日子朕確定好了人選在在公開。”沈念語氣平靜:“是,微臣知道了。”話說到這裏,也沒有別的了,君臣之間突然有些無話可說,齊君慕就順勢讓他退下。沈念離開乾華殿後狠狠籲了口氣,事情怎麽發展到現在這模樣是他沒有想到的。他隻能感歎一句,這帝王的心思不是你想猜就能猜的到的。當晚沈念表現的很老實,並沒有出現在皇帝跟前。他今晚值夜,明天可以休息,那就意味著他可以出宮回家一天。其實蹲在皇宮裏和蹲在沈家在沈念眼中並沒有什麽區別,皇宮也好沈家也罷在他心裏不過都是一個暫時居住能睡覺的地方而已。不過因為齊君慕事先的提醒,他還特意關注了下宮裏的情況,還好的是宮裏根本沒有傳出什麽閑言碎語,有關樂清公主的事最多也就是人病了,太後體恤,命太醫去診治。禦花園樂清公主落水的事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這讓沈念心下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怪異,這種怪異在齊君慕提起太後時就有。他自認為看人還算準,可對著這個大齊最尊貴的女人,他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清了。林恩說來不過是太後的侄子,太後竟然能為他想這麽多,實在是有點出乎人意料。最讓沈念心底訝異的是,皇帝在他跟前根本沒有想過掩飾這事兒。皇帝越是坦然,他就覺得越發怪異。皇帝對太後的態度也太過平靜了,沒有一點怨恨也沒有一點愛戴,太後在他眼中和普通人似乎沒什麽區別。沈念想這也許就是皇帝之所以是皇帝的緣故。他是個普通人,兒時母親文氏那麽對待他,他偶然還會抱有一絲期望的。還好的是,他醒悟的快,文氏再也傷不到他了。想到文氏,沈念又想到太後。他在回京前還是打探過皇帝這人的,據說太後對他向來疼愛,又一心支持他成為皇帝,按道理來說母子間的感情應該是很深厚的。即便是有點矛盾,身為人子的皇帝也會敬著太後。這母子之間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變成現在這疏離模樣。沈念亂七八糟的想著,隻覺得這皇宮裏的事又亂又遮掩,讓人煩又讓人頭疼。王俊是跟著沈念的,今晚也在值夜,看沈念皺著眉頭,心情不好的樣子,他端了杯茶遞給沈念,關切的問道:“大人,你在想什麽?”沈念看了王俊一眼道:“我在想林公子。他……他為什麽帶著麵具?”他自打回京後,各種瑣事纏身,又被皇帝推著立下不少功勞。加上他對京中勢力不了解,也沒有人敢輕易和他拉關係,京城很多事他都不知道,很多人他甚至還對不上號。左相林蕭是皇帝的嫡親舅舅,受寵信於皇帝,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沈念自然也知道。他也知道他有個兒子叫林恩一直深居簡出,但並沒有見過真人,也沒有刻意去了解過這些。當然,更多的是也沒有人隨意提起林恩。禦花園是他第一次見林恩,也是第一次知道林恩是帶著麵具的。皇帝並沒有告訴他原因,他也不好過問,這裏麵肯定牽扯一些皇帝都不想說的事。王俊在這個時候開口,他自然要順勢詢問一番。這也挺符合常理的,他見到這樣一個人,也是有好奇心的。王俊聽了沈念的問話,他臉色變了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沒有其他人後,他低聲道:“大人,在宮裏千萬不要提起林公子麵具之事。”沈念狹長英氣的眉峰緊皺起來,眉宇中間因此褶出一道溝痕,他道:“為什麽?”王俊指了指上麵道:“皇上和太後在宮裏不喜歡聽到有關林公子的流言蜚語。”沈念眉宇皺的更深,太後不喜歡有人議論林恩他能理解,齊君慕心思深沉,他還真猜不透這個皇帝在想什麽。王俊看沈念這模樣,以為他真的很想知道這些八卦。他有意巴結沈念,想趁著鎮北侯這股風往上爬,自然不想他在這些事上犯忌諱,於是便壓低聲音道:“大人你長在北境,京城裏的事可能不大了解,這林恩公子的臉是為了救皇上所傷……”這些事都是京城稍微有點家世的人都知道的,王俊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沈念這才聽得恍然大悟,他就說太後對林恩的態度太過詭異了,沒想到裏麵還牽扯這麽多瑣碎之事。算算那年發生的事,他應該還在京中。隻是那時沈家為景帝不喜,他又被文氏厭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罷了。後來他就落水差點一命嗚呼,等醒來不久,就被父親沈奕帶走了,這些事更是沒有聽說過。這期間十多年,他一直在北境,生死都難料,京城這個傷心地更是想都不想,而大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景帝身上。也就是現在齊君慕登基為皇,林家和林恩才別人重新關注,這些陳年往事才再一次被人記起。王俊說完,看到沈念心不在焉的模樣,他道:“大人這話聽過就罷了。”沈念揚眉一笑道:“今日你既為我解惑,這份恩情本侯銘記在心。”言下之意便是承情,王俊一臉欣喜。弄清楚了這些,沈念也不在想太後林恩這些事。凡事隻要不算計到他頭上,那他就當做不知道太後的那些算計。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當值,當皇帝的一把刀。看看自己能不能在皇帝心裏多點分量,以後皇帝把自己利用完,也好有個好點的退路和歸宿。@@@沈念第二天同人換了值便直接回家了,他一夜沒睡,困的厲害,眼皮都有些睜不開。每次他回沈家,文氏都要哭哭啼啼一場,今日他累的實在是太厲害,沒等文氏開口,他不耐煩的說道:“母親,等我醒來一切好說,要是你現在為二弟開口,他一輩子都離不開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