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愣了片刻。葉思眠又指著他要的鬆子糕,拿來油紙袋,作勢要裝進去糕點:“您要的鬆子糕,二十文一斤,您需要多少?”書生看過去,心算一瞬,猶豫問:“我可以……”葉思眠疑問,沒聽清。書生指著打包完隨時可以拎走的歲寒三友組合,又囁嚅一遍:“我可以隻要這一袋嗎?”笑一下,葉思眠從書生手中接過五十文,然後讓他等等,又在問了老板後請他幫忙寫了幾張紙來,分別是“歲寒三友”、“四君子”、“十二花神”。寫完,書生被送了袋四君子,被介紹是梅蘭竹菊的糕點組合,又瞧了眼十二花神的紙被擱在某些糕點附近,而後見別人過來瞧個新鮮。走回山下,關於誰自帶的糕點更勝一籌的辯論還在繼續,書生回來後站在樹蔭附近,看著兩個爭辯一輩子的老先生各自指著自己的那份說好,站累了,便隨著其他人一起在旁邊的茶水攤裏要碗涼茶,局促坐著。老板照舊被兩位先生點名了輪番表示這份糕點不錯,適合什麽什麽茶,那個看起來也新鮮,配合什麽什麽茶一起一定不錯……三句不離老本行,但也說得有點道理,讓人覺得這麽搭配也許還不錯。——比如書生,就在老板的說辭下跑去買了點糕點回來。兩位老先生見老板和稀泥,更氣,繼續爭辯,辯完口幹舌燥進來喝茶,又爭著誰的茶品好,照舊引經據典爭論不休……雖然吵得厲害,但也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凶的時候。書生便和周遭的其他書生一般眼觀鼻不語,隻聽著兩位老先生的辯言,記下一些邊角學識,又看他們辯完後照舊從老板那裏拿副棋子便開始手談。沒有錯過對弈的書生湊過去觀棋,周圍陸陸續續來人,有人在發現今日的棋局剛開始不久後高興,又隨後從別人口中知道兩位老先生又辯起來了,而且今日隻是因為兩人都自帶糕點過來佐茶,又兩人都自覺自己的更好而對方的更差這種小事而已。眾人哭笑不得,將這件事定性為兩位老先生爭鬥一輩子後的又一次別苗頭,笑笑就過。隻是在散開後逛廟會的時候,還有人一想起這事就笑,又順便買點什麽了便揶揄道:“我的榛子糖甜香可口,天下第一!”旁邊的同伴聞聲就喝:“我的冬瓜糖沁入心扉,當屬最甜!”唱戲完畢相視一笑,兩人就都買了自己拎出來的袋子離開,一個一個投喂自己和友人,又隨便拿著什麽玩意繼續學著,說兩位老先生真是爭鬥一輩子都不服輸,實在是活到老鬥到老的樣子……而葉思眠則在那之後跟老板確認了哪種糕點還多,就拿去放在外麵一點,哪些快賣沒了,就放到攤子裏麵一些。這樣,之後誰再順手拿著什麽什麽玩鬧,拿的就是外麵的那些了。一天的時間就在一袋袋糕點的售出裏過去,等到傍晚的時候,老板瞧著人少就把攤子收回去,又按照約定舍了一分利潤給葉思眠。老板好奇問了兩句今日那些人的行為,葉思眠看一眼坐在不遠處樹下的長元,想到他跑來跑去傳達下麵的消息,解釋——“我送了一份糕點給張先生,自誇那份舉世無雙,做了好幾天。”老板的侄子也插嘴:“我送的是李先生,說是自己想了很久,覺得他一定喜歡。”兩份糕點上都印有《三字經》的文字,一個糕點一個字,也都是排好了順序放到食盒裏,定能讓人一眼瞧出裏麵的內容。送出的時候,葉思眠還拜托一定要讓張先生多考慮收人為弟子的事,說是老板就信任他,而老板的侄子也是在自薦時候對著李先生如此說話,言明自己的舅舅就是更相信這種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兩位先生雖說年紀大了,不再收徒,但照常對弈的時候還是會想跟老朋友顯擺顯擺,這一說起來……老板這邊兩頭跑的事自然會被發現,但在這之前,兩位老先生自然還是要拎著食盒就說自己的最好,自己最受人尊敬信賴,而在這之後,老板的侄子要啟蒙也已經打定主意去季先生的蒙館上短學,老板亦是會將此事解釋為:當初先後找到兩位老先生被拒,他聽葉思眠說季先生為人正直又頗有師德,便也讓侄子去蒙館粗識文字,以便以後回來記賬。如此,兩位先生在山下辯論,周圍的人再度將這件事視若尋常得玩笑起來,又在上山後對著和食盒同招牌的攤子停兩步:因為之前略有印象而稍微買點,也不是不可能。至於後來的茶與糕點的配合,歲寒三友、四君子、十二花神……前者大概是茶攤老板在被兩位先生拎出去評論的時候隨口胡扯,後麵,則是葉思眠說在學塾見過季先生跟學生說過,覺得可能能博個噱頭。老板聽完:讀書這麽好,還能弄噱頭去哐人。想罷,老板讓侄子要不別上短學上長學,不止學個識字記賬,還多點學問以便管理鋪子……侄子拒絕。葉思眠則就這麽在接過錢後回去,請人重新打一張床,說張姨之前的床太舊,又讓人補好櫥櫃上的洞,防止什麽進去亂爬,最後預約了人將廚房房頂上的瓦片換一換,免得將來雨天又要拿著盆或桶在下接水。做完一切,天色漸暗,葉思眠手裏還有兩文錢。一隻野雞從不知道什麽地方飛過來,把手裏的銅錢撞到路邊草叢裏,葉思眠拎著雞翅膀就說:“今晚喝雞湯。”長元找錢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到那隻眼熟的野雞聽到自己的悲劇後拚命掙紮。——做妖精做成這樣,有點慘。第53章 章六野雞精被捆在院子裏, 一下一下啄著繩子, 葉思眠在邊上的水井挑水,說想去找點蘑菇回來和粉條一起燉, 這樣才不浪費這隻天降野雞。野雞精聽罷,啄繩子更加勤快, 葉思眠就把他的喙也綁住。綁完, 一鍋水被架在火上燒起來, 葉思眠則把野雞精換到灶旁邊, 看他掙紮著想到處亂竄卻隻能等著水一點點燒開。天色漸暗淡,葉思眠朝外看兩眼,長元正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張姨,以免她被勸著休息後又在哪裏偷摸著做活。然後, 水就咕嚕咕嚕地被燒開。水開, 葉思眠從一個袋子裏丟進去幾朵幹香菇, 瞥了地上地野雞精一眼,歎息:“好久沒吃小雞燉蘑菇了, 現在沒有小雞有野雞,沒有蘑菇有幹香菇, 湊活了。”野雞精全身僵硬, 許久努力蹬蹬腿, 開始微微活動。一把粉絲丟進去, 葉思眠又歎息:“唉, 就是香菇太少, 吃不了多少, 野雞也太小,啃不了幾口。”野雞精冷汗直流,朝著之前不停咬著的地方掙紮不停,想要快點掙脫。粉絲很快煮熟,葉思眠就蹲下,照舊抓著野雞精的翅膀——“忘了放血去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