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後呢? 一時又靜默了下來。 “你……你站起來。”季溫良說。 封澈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 季溫良走到他身邊,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替他解開腰帶上的結。 這樣大膽的動作,臉不紅是不可能的。 兩個人離得那麽近,近到可以聽到對方胸腔內混亂的心跳聲。 封澈突然攬住他的腰,讓他貼近自己。 眸子裏的光撞到一起。 一夜貪歡,不知天上人間。 季溫良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處在一片混沌之中。 腳下是玉一樣的地板,飄著灰暗的雲。 “有人嗎?” 他把半攏手掌,放在嘴邊,“有人嗎?” 聲音擴散出去,像水中的漣漪,漸漸消失。 遠處忽地降下一束光,照出高大的背影。 季溫良一喜,急急忙忙跑過去,大叫一聲:“封澈!” 那背影回過神,果然是封澈。 “真的是你!我們現在是在哪裏?哎?你怎麽變年輕了?”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頭發,漆黑如墨。 “我也變年輕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和封澈過完了一生,兩個人都老了啊。 “難道……我們是在陰間?” 封澈溫柔地笑了笑,“傻瓜,你不記得你是誰了?” 曲起手指,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一瞬間,萬千記憶湧入腦中。 “哥哥,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你不是一直喜歡吃巧克力蛋糕嗎?” “我……我很好養的。” “我很願意和你在一起,無論是落鏡山,不靈城,還是魔界,都可以。” “如果你還沒有忘記何寧,我可以等,要是你想讓我幫你忘記他,我也願意。” “封醫生,你以後就是我們季家的媳婦了啊。” …… “不要哭。” 封澈伸出食指,替季溫良抹淚,卻越抹越多。 季溫良一下子抱住封澈,抽抽噎噎道:“我知道我是誰,但你是誰啊。” “別哭了,嗯?” 封澈拉起季溫良的手,帶著他一直往前走,光越來越亮,頭頂浮起無數個水晶似的小球,每個小球上印著不停變換的光影。 “這是?”季溫良紅著眼睛,看向封澈道,“這是大千世界?” “這是大千世界。” 封澈重複了一遍。 這時,遠處的一個水晶球突然黯淡,光影開始扭曲,一瞬間,變成無數的碎片。 這一切都無聲無息。 封澈手一指,憑空出現了新的世界,從盤古開天,到三皇五帝。 “所以,你是神?”季溫良瞪大了眼睛。 封澈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是神,神能創造萬物,而我不能。我能做到的隻是轉化生力。” “生,力?” 季溫良沒聽說過這個詞。 “沒錯,是生力,每一個生靈被創造出來,就會努力地活著,他們為活著而活著,這就是生力,生靈越多,生力越多,所以才能生生不息。神的第一份生力,給了你的世界。” “地球?” “是的,我親眼看著這個世界被創造出來,殺戮,戰爭,和平,世代更迭……這個世界泯滅了許多生力,也衍生出了許多生力,有時候,生力太多了,我會抽出一部分,轉化出新的世界。” “可是我錯了,不是所有的生力都那樣幸運,像你的世界一樣生生不息,有的時候,它剛被轉化出來,就泯滅了,它泯滅了,就等於這個世界泯滅了。” “後來我才發現,你的世界之所以能夠生生不息,是因為規則的存在。每一個生靈都活在規則約束中,一個孩子自出生起,就要學習規則,他在父母的身上學習規則,通過觀察學習規則,他知道隻要違反規則,就要接受懲罰,而這種懲罰,可大可小。” “不隻是孩子,萬物都有規則,什麽時候日出,什麽時候日落,什麽時候刮風,什麽時候下雨,千千萬萬的規則融合在一起,彼此衝突,彼此妥協,又時時刻刻更新,有時候,規則的更新,甚至需要付出血的代價。是多大的巧合,才能生出這樣緊密的規則網絡。” “所以後來,我將提取出的生力和規則融合,而這些規則,來自虛擬世界,就是你的同胞創作出的小說,每一個小說,都是一個世界,都有一套規則,這樣,生力泯滅的幾率便小了。由此,生出了萬千世界。” “可是,有時候這樣的世界是很脆弱的,因為它們的規則太嚴格,很多人一生的軌跡早已經規劃好,一旦發生變故,如果這個世界不能自我修複,就可能麵臨崩潰的境地。” “然而——” “然而有辦法修複這樣的漏洞,比如我根據係統提示走完該走的劇情。”季溫良道。 “沒錯,”封澈摸了摸他的腦袋,“一開始我很驚訝,一個快要崩潰的世界,怎麽突然就好了?我那時不知道是你們做的,所以化作主角的靈魂,封禁自己的記憶,到世界裏尋找答案,而我第一次進入世界,就遇見了你。” “可是我們的一生和劇情可不一樣。” “因為規則可以彌補、融合、甚至改變,隻要合情合理。” “那現在怎麽辦?還有這麽多麵臨崩潰的世界?” 季溫良抬眼看頭頂的萬千世界。 “繼續修複下去。” “所以……”季溫良問道,“你為什麽突然告訴我真相?” “因為,”封澈在他額上落下一個吻,“我不想你再忘記我,我也不想再忘記你。”第115章 番外 “小公子, 奴婢有些事要處理, 馬上就回來, 公子可不要亂跑。” “嗯,我知道了。” 季溫良乖巧地點了點頭。 “真乖。” 丫鬟笑著摸了摸季溫良稚嫩的臉,匆匆離去了。 因為得了一種很難治的病, 師父帶著季溫良走出啟昀宮,到處尋醫問藥,昨日又抵達了一個新的地方, 季溫良不知道具體在哪裏, 隻聽馬夫大伯說是秦雲城。 剛才的丫鬟姐姐,本該帶他去廳堂用早膳的,可突然被同伴叫了去,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 季溫良等了好半天, 肚子都咕咕叫了,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選擇最寬敞的那條路, 走了下去。 本想能碰到侍衛仆從, 好請他們幫忙,沒想到一路走過來,竟一個人也沒有。 路過花園時,忽聽到一陣陣刀劍聲。 應該是誰在練武, 他能帶我去吃東西罷。 但是叨擾人家又不好。 嗯……我在一旁等他練完了再上前不就好了? 季溫良這樣想著, 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躲在假山後麵, 露出一雙眼睛。 這裏是一片桃林,早春時節,枝上的桃花開得正熱烈,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大哥哥正在練劍。 好快的劍! 好利落的招數! 好瀟灑的身姿! 季溫良隱隱生出些羨慕來。 他也是學過一招半式的,可自從生了病,內力都散盡了,此生恐怕與武無緣。 正偷偷欣賞著,耳邊忽響起破空之聲,劍尖直止眉心,季溫良嚇了一跳,身子後仰,栽了個跟頭。 掌心傳來一陣刺痛,他低頭看了看,是被尖銳的石子劃出血了。 忍著疼站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土,叫了一聲: “哥哥好。” 對方挽了個劍花,一臉冷漠地看著他。 這個哥哥,莫不是生氣我偷看了他? “我叫季溫良,你叫什麽名字?可以帶我去廳堂吃早膳麽?” 對方沒說話,轉頭離開了。 哎?怎麽走了?為什麽不說話?難道是個啞巴? 季溫良有些怕,但附近也沒別人了,他隻好磕磕絆絆地跟在這個啞巴哥哥的後麵,並保持一段距離。 “小公子,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嚇死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