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壁微瑕  她口中的謝妃娘娘,是謝家的出嫁女,謝如朱。  謝如朱是早在秦執還是皇子的時候嫁給秦執的。當時謝家的女兒,除了排行第五的謝如青早就和李康樂定下婚約,排行第六的謝如藍早逝,餘下的都嫁了出去。那時謝家並沒有想到秦執能有今日,若是能想到,也不會將最不頂事的謝如朱嫁給秦執了。  秦執登基之後,謝如朱和謝家的關係漸漸就淡了。別說是謝如朱,當年嫁與秦執做良娣的王家女,如今身居貴妃之位,在自己哥哥被下昭獄後,也沒有說半句話。  她們是秦執豢養在籠中的金絲雀,隻堪玩賞,容不得心有二主。  謝遺身在謝家,是正正經經的世家子,又是男眷,怎麽好進入後宮?縱然有秦執應許謝如朱,謝遺也不敢進。  他對秦執感情未免有些複雜。一麵欣賞他作為明君的決策,一麵又因為自己世家子的敵對身份有些畏懼他的鋒芒。然而,那日山洞裏發生的一切,身處絕境,對方仍將食物分給他一半,又令他生出許多感激。  他竟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和秦執相處,又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與秦執相關的事。  況且,對方心思深沉,謝遺是再清楚不過的了。若是去了,發生了什麽,他該如何是好?  後宮這種地方,想要發生什麽,實在是太容易了。  聽見春枝這樣問,謝遺毫不猶豫地回絕了:“不去。”  春枝有些猶疑:“這……”  謝遺瞥了她一眼,道:“既然思念家人,叫如青姊姊去便好了,我去像什麽話?”  “公子說的是。”  謝如朱不頂用也就罷了,隻怕她還要扯謝家後腿。謝遺雖然對謝家沒有多少歸屬感,但也不想將自己置於險境,之前那樣的事,一次就夠了。  謝遺今日早早就歇息下了,次日起來,就□□枝對外麵說他病了,去不得謝如朱那兒。  謝家也不想讓謝遺去,管他是真病還是假病,反正去不得就好了。  謝如青倒是有些憂心——謝遺這些日子怎麽大病小病不斷,就沒怎麽過過安生日子?  因而她又叫了自己信任的那個大夫來,幫謝遺看看。這位陳大夫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已經見了謝遺許多次,也算是熟人了。  謝遺靠著身後的軟枕坐起來,見了他,便笑了笑,垂著烏壓壓的睫羽,輕聲道了句:“有勞了。”  陳大夫點了點頭,頗為不卑不亢:“這是在下分內之事,您不必多禮。”他示意謝遺伸出手來。  謝遺心知自己沒有病,卻也不擔憂事情敗露,大大方方伸出手。  他的手腕比一般男子要纖細些,肌膚白皙而細膩,宛如質地良好的玉石,泛著柔柔的光。自然舒展開的五指修長幹淨,指甲是剔透的淡粉色,像是春日裏粉白的桃花瓣。  陳大夫的目光不由地在謝遺的手上多停留了片刻。他伸手搭上謝遺的脈搏。許是為那種玉石一般的外表蠱惑了,動作都帶著幾分輕拿輕放的小心翼翼。  替坐在床上的謝遺把完脈後,他不禁微微挑了眉,眼中顯露出幾分興味。  謝遺臉色不變,隻是抬眸靜靜看著他。  陳大夫下意識地想要彎起唇角,卻又想起謝如青還在身邊,硬生生壓下了唇畔的笑。  “無失他身體如何?”謝如青跪坐在不遠處,出聲問道。  陳大夫沉吟片刻,道:“並無大礙,隻是身體虛弱,易於風邪入體,我開些藥調理便好。”  謝遺顏色寡淡的唇微微彎起,泄出一抹笑,輕聲道:“麻煩大夫了。”他烏壓壓的睫毛翕動著,又垂了下來,遮住了漆黑的瞳孔。  真是好看。  陳大夫眸光一暗,旋即笑了起來:“不妨事。”  他不多時就開出了一張藥方,謝如青拿去看了幾眼就遞給侍女,吩咐她出去為謝遺抓藥。  謝遺忽而想起一件事來,看向外邊收拾著診箱準備離開的人,問:“您可知道金陵哪位大夫善於醫治眼疾麽?”  陳大夫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他回過頭來,看向謝遺。對方漆黑的眼瞳注視著他,粉白色的唇瓣輕輕抿起,看上去嚴肅得很。  “金陵城醫術最好的大夫,都在那裏。”他道。  看似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大家卻心知肚明“那裏”指的究竟是哪裏。  “那裏的人,怎麽是我可以請的動呢?”謝遺說著,解嘲般地輕輕笑了一聲,又道,“陳大夫可知道還有什麽旁的人嗎?”  陳大夫搭在診箱上的手指下意識婆娑了兩下,道:“謝七公子若是信得過,不妨讓在下試試。在下雖然不才,卻敢說於此道還是有幾分見解的。”  謝遺看向了謝如青,眼帶詢問。  謝如青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謝遺收回了目光,道:“我近日認識了一位朋友,他有些視物不便,想知道,可還能治好。”  陳大夫略一沉吟:“這還要看過病人病症才知道。”  謝遺道:“這事我尚要問問他的意思。”  陳大夫道:“那在下便回去等謝七公子的回音。”  “好。”商量好了這事,謝遺吩咐春枝送一送大夫。  陳大夫一走,謝如青便冷了臉。  她看著謝遺,不悅之情溢於言表:“你裝個病,還要瞞著我嗎?”  謝遺還穿著裏衣,也不好意思當著謝如青的麵換衣裳,就坐在床榻上,有些示弱地道:“哪裏是瞞著姊姊呢?姊姊不都知道了?”  謝如青聽他這樣說,也消了氣。她本來就氣得不厲害,心知謝遺裝病是為了應付謝如朱。當下歎了口氣,道:“倘若當初知曉如今這局麵,也不至於讓謝如朱……”  謝遺卻道:“即便不是謝如朱,他人難道就不會如此了嗎?”  謝如青聞言,一時語塞,半晌,又恨恨開口:“也不知道秦執是用的什麽手段!”  謝遺斂目,問道:“你看這事如何做好?”  謝如青抿了抿唇,道:“還能如何?她既然思念家人,總歸有人要去……有老太太和嬸娘一起去看她,也夠了。”  老太太年事已高卻身份尊貴,嬸娘是她的親生母親,也算是給了她麵子,又“慰藉”她的思家之情。這許多年來,未和家裏有半點兒聯係,如今局勢緊張,倒是不輕不重想要家裏兄長進宮,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的……更不知道,秦執在背後,究竟是準備做些什麽……  謝如朱的事情敲定後,謝家就開始籌備起來了。次日一早老太太被一大家子從佛堂請了出來,嬸娘伴在她身邊,兩個人一起被宮裏的馬車接走了。  謝遺心裏惦記著雲停眼睛的事,送走了老太太就去見了雲停。  雲停身份尷尬,下仆也不敢讓他住在下人間,就將他安置在了謝遺院子裏的一個暖閣裏。這暖閣常年不住人,頗為冷清,但院子剛被收拾過,也不髒亂,地方不大不小,住個人綽綽有餘。  謝遺一進門,就看見雲停跪坐在矮榻上,身前矮桌上放著他的琴。  他沒有彈琴,隻是安靜的“望”前方,焦距虛無的雙眼迎著光,顯得顏色淺淡。  謝遺走到他身前,看見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可能是在猜測來人的身份吧?謝遺想。  果然,下一刻便聽見他問:“是……謝七公子嗎?”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纏綿,像是輕薄的紗,拂過麵頰。  謝遺在他麵前坐下,“是我。”  雲停聽見他的聲音,略微放鬆了些,有些遲疑地:“……您來是為了?”  “我想治好你的眼睛。”謝遺道。  雲停愣住了,半晌回過神來,難以置信:“您、您是說……”  “你的眼睛很好看,瞎了,可惜了。”謝遺這樣說著,心裏確實生出許多可惜之情。他卻不敢保證雲停的眼睛還有的救治,於是又道,“也不一定能治好,若不介意,不妨試試?”  “不、不介意,麻煩謝七公子了。”雲停怎麽會介意呢?若是能治好這雙眼睛……  謝遺輕聲道:“那就好。”  雲停坐在那兒,怔然地,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該做什麽。隻覺得,他的心裏,像是有一顆柔嫩的芽破土而出,度過了地下漫長的黑暗,終於觸碰到了暖軟的日光……  謝遺。  雲停記得他的名字。  他和傳聞裏風流恣肆,甚至可以說輕狂驕縱的模樣,是不一樣的。  謝遺,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  雲停劃掉了之前對這人的所有印象,在心裏重新描畫了他的模樣。  他彎起了唇角,表情鮮少的臉上,終於流露出極致的歡喜之色。  他甚至沒有想過謝遺是在騙他取樂的可能。  “多謝您。”  謝遺也笑了:“不必多謝,若是你的眼睛好了,那就為我作支曲子做謝禮吧。”  可是謝遺尚未來得及幫雲停請大夫,入夜剛準備就寢的時候,宮裏便傳來消息,老太太和嬸娘在宮裏出事了。  王家的那位貴妃娘娘,小產了。  是被謝如朱請進宮裏的老太太撞的。  ※※※※※※※※※※※※※※※※※※※※  嚶,過年了,超級忙!  祝大家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闔家歡樂!  明天……我會多更一些的!加油!第15章 壁微瑕  這叫什麽事兒?!  那傳信的人也說了,謝家老太太也不是故意的,人家年紀大了,老眼昏花跌了一跤,正好撞上了。  可是偏偏撞的是王家女,是秦執的貴妃,腹中還有龍種在。  謝遺隻覺得不可思議,他前世在後宮也待了許多年了,也沒聽說過有哪位娘娘的家眷在進宮的時候衝撞了其他貴人的。  前因後果一了解,原來謝如朱是在禦花園裏頭接見的謝家家眷,那位王家女正好在場,卻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還是被這一撞,小產了,才知道自己之前原是有了身孕的。  冬日裏去禦花園,謝遺都不得不懷疑這裏麵有所貓膩了。  謝遺的祖父和父親連夜入宮請罪,一眾謝家子弟也心有戚戚,夜不能寐,幹脆全聚在了花廳。  謝大公子氣的要死,兩眼通紅,恨恨道:“在禦花園裏頭……在禦花園裏頭!謝如朱她是……她是……”他胸口劇烈起伏著,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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