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後來我終於成了盛世白蓮 作者:雲生蔓野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謝遺。”外頭一個聲音響起,隱約有些熟悉,謝遺一時想不起是誰。 他猶豫片刻,終究還是上前打開了車廂的門。 外頭天色已黑,一眾拿著火把的軍士,團團圍住了馬車。容貌俊美的男人站在眾人身前,仰頭看向謝遺,笑容一如初見之時那般皎若日月自生光彩。 “景明公子……”謝遺有些失神地喃喃。 “是我。”王景明一步步走進了他,站在馬車邊,微笑著道,“謝如青自以為聰明,到底還是沒能如願將你送出去……陛下命我來接你。” 謝遺的目光卻落在了他的腰間,那裏,懸著一塊夔紋鏤花黃玉。 謝遺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低聲問:“去哪兒?” 王景明神色不變:“宮中。” 謝遺沉默片刻:“……我可以和你走。” 王景明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我想要你腰間的那塊玉佩。”謝遺如是說。 王景明看向了自己腰上懸著的黃玉,微微一愣——謝遺,要這個做什麽? 青年低垂著眉眼,烏壓壓的睫羽遮住了眼瞳,神色平靜。這不知所謂的要求,像是百無聊賴的臨時起意,又像是……有意無意的曖昧。 王景明難得地失神了片刻。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秦執似不經意般的提及謝遺身邊有一個容貌極度肖似他的琴師的事。 “他似乎喜歡那人喜歡得很,特地請了陳黎去為那琴師醫治眼睛。”秦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樣說。 謝遺,喜歡那人喜歡得緊。那人的容貌極度肖似他。 王景明忽然覺得掌心有些汗濕。 那時他是怎麽回答的? 他對秦執道:“不過是空穴來風無稽之談罷了。更可況,江山一日未寧,臣怎麽敢耽溺於兒女私情?” “景明公子。”謝遺喚他。 王景明一驚,陡然回過神來,目光竟然有些不敢接觸謝遺。隻聽見謝遺問他:“我跟你走,你將那塊玉佩給我,可否?” 王景明隻覺得心上似乎被什麽撞了一下,然而短短一瞬,又冷靜了下來了。 “好。”他低聲道,旋即伸手扯下了腰間的玉佩,遞了過去,卻沒有抬頭看謝遺。 青年的指尖比黃玉還要涼,擦過的他的手心。 王景明的指尖顫了顫。 他想到了冬日裏紛飛的雪花,偶有一片零落在掌心,尚來不及細看,就於頃刻之間消融了,隻留下些微的涼意。 掌中一輕,王景明知道他拿走了那塊玉,才緩緩抬起頭來。就看見謝遺用力地握住了那塊玉,彎起了唇角朝自己笑了笑,上挑的眼尾像是暈開了一絲菲薄的紅,竟使得那張清冷的麵孔顯出些惑人的綺麗。 謝遺…… 謝無失…… 王景明忽然想要喊他一聲,可是喉嚨卻仿佛被什麽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看見謝遺唇瓣翕動,吐出二字:“多謝。” 馬車轉向駛去宮中。 謝遺並不知道秦執為何想要讓自己去宮裏,他已經無暇顧及其他,拿著那塊夔紋鏤花黃玉就縮回了馬車中。 “王景明的玉佩,是這個嗎?”他握得過於用力了,掌心被凹凸不平的玉石壓出了紅印。謝遺卻不在乎,攤開了掌心,將之遞到白白的麵前。 白白繞著那塊玉飛了好幾圈,最後給出了答案:“不、不是。” 饒是平日裏冷淡如謝遺,此刻也不禁僵了臉色。 “這是一塊普通的玉。”白白道,“任務目標,都不是普通的東西。” 謝遺唇瓣緊抿,慢慢握緊了那塊玉,一點一點收回了手。 “宿主大大……”白白小心翼翼地喚他。 謝遺轉頭看向白白,半晌,他又輕輕笑了起來,鬆開了那塊玉,安撫地摸了摸因為失落而光芒暗淡的小白團子,溫聲道:“沒事,我們還有機會。” 白白軟綿綿地“嗯”了一聲。 ※※※※※※※※※※※※※※※※※※※※ 掌中一輕,王景明知道他拿走了那塊玉,才緩緩抬起頭來。就看見謝遺用力地握住了那塊玉【內心:目標終於拿到了】,彎起了唇角朝自己笑了笑【內心:感謝大佬,大佬真是個好人】,上挑的眼尾像是暈開了一絲菲薄的紅【睡久了】,竟使得那張清冷的麵孔顯出些惑人的綺麗。 小可愛們晚安!第19章 璧微瑕 若是說謝遺心裏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畢竟眼看著任務就要完成了,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一場。 他摸了摸白白,目光落在了被自己丟棄一旁的玉佩上,苦笑一聲,最終還是撿了起來,收進了袖中。 隨王景明前來攔截謝遺的人中,有一位代替了原本謝如青安排的車夫在駕車。他約莫是甚少做這樣的事,技術並不嫻熟,馬車駛在路上顛簸得很。 謝遺之前中了迷藥藥效還沒有過去,眼下又被車子顛個不停,不由得有些頭暈。他隻得扶著車廂裏突出的一條橫木坐著,好讓自己不要倒下去。 馬車疾馳了會兒功夫,駕車的人終於馭使著拉車的馬停下,那馬打了個響鼻,車子穩穩駐在宮門前。 謝遺鬆開了扶著橫木的手,在車中坐穩了,就聽見外頭傳來王景明的聲音:“謝七公子,請下車。” 謝遺聞言臉色未變,彎腰慢慢走了出去。車轅有些高了,王景明示意駕車的人將掛在車外的矮凳抽出來給謝遺墊腳,那人看了謝遺一眼,照做了。 謝遺踩著矮凳下來,仰頭看向了眼前黑色巍峨的宮牆。這宮牆太高了,和他記憶裏前世所見的差別不大。 王景明走到他麵前,道:“謝七公子,請往這邊來。” 謝遺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隻瞧見牆上一扇窄窄的小門,跟宮牆一色,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這時候宮門已經關了,若要進去,隻能從這兒走了。 “請隨我來。”王景明說完,領著他往那邊走,周圍圍成一團的軍士們流水一般散開了。 那些拿著火把的軍士沒有全部跟上,隻有幾個人跟在兩人身邊,舉著火把照明。 謝遺覺得這陣仗實在是大了些,王景明今日出來,若是被人發現了,曉得他不在牢獄裏,要怎麽是好? 他忍不住道:“請我一人來罷了,何須這樣大費周章?” 王景明走在前麵,謝遺看不見他的神色,隻聽見他道:“陛下放心不過。” “我本也不想離開金陵,”黑漆漆的夜色裏,謝遺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平靜,他的臉色也是平靜的,“陛下隻消下令召我來,我便會來的。” 王景明動作一滯,好在夜色深沉,縱有燈火照明也不甚光亮,沒人注意到他的不對。 總有些事,是不好放在明麵上的。秦執叫人“請”謝遺來,便是這樣。 這時節冷的很,宮牆雖然擋風,但謝遺走了會兒,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他的臉被凍得僵了,攏在袖中的手也冰涼一片。這時候謝遺才想起來,自己手裏一直慣揣著的暖爐不見了。 他心裏暗道自己嬌氣,卻又冷的無可奈何,隻能雙手交在一起搓了搓。王景明雖未看他,卻一直注意聽身後的動靜,聽見腳步聲停頓了片刻,便轉過頭去。 隻看見謝遺一雙手正交互搓著,聊以驅寒。他的臉被火把橘紅色的光映照著,竟看不出被凍得慘白,隻黑壓壓的睫毛垂著,顯得有些許可憐。 王景明便退後了兩步,走到他身側:“冷?” 謝遺睫毛翕動,抬眼看向了他,道:“是。”他的聲音很輕,遊絲一樣,仿佛也是被凍得細弱了。 王景明看他身上披著貂裘的披風,也不好再將自己的解下來給他披上。他本想握一握謝遺的手,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冰,若是真的,自己便幫他暖一暖。 可是這念頭才滑過心頭,就讓他覺得極其不妥。 怎麽好去拉謝遺的手呢? 他的目光不自覺落在謝遺的身上。 謝遺的側顏被火光映著,就宛如一紙單薄的剪影一般,風一吹就能飛走似的。 他想起了上一次見謝遺的時候。那時候他還在詔獄之中,謝遺披著雪白的輕裘,容色如雪,站在他麵前,微微一個垂首都是動人的模樣。 聽聞,那時謝遺還在病中?難怪臉色那樣的白。 王景明思緒浮散開去,一時之間想了許多。他想到幾個月前的相見,還有今日的相見,兩廂交錯在一起,最終浮現在腦中卻是謝遺抬眸的哪一個瞬間——鴉色的睫羽顫動著,露出一雙點漆似的眼。 他心頭一悸,猛然打住了自己的思緒。 這時才恍然察覺兩人已經到了地方。這座宮殿地處偏僻,也比宮中其他宮殿要小些,看上去似乎是很多年沒有翻修過了,有些陳舊。 王景明停下了腳步,謝遺知道這是要自己一個人進去。 他正要進去,就聽見身後王景明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回頭看向王景明,眼中浮現幾絲困惑。 王景明伸手抵住唇角,輕輕咳了一聲,想要借此掩飾自己的失態。他低聲對謝遺道:“小心台階。” 謝遺點了點頭,說:“好。”沿著台階慢慢地走了上去。 他自認為自己在這場勢力角逐中,僅僅處於可有可無的地位,用白白的話來說,就是“炮灰”。再者,他與秦執並無多大恩怨,甚至可以說有些同生共死的情誼。因而實在謝遺想不通秦執為何要派人截下自己的馬車,還要遣人將自己帶到這裏。 他推開了殿門走進去。 從外頭看這座宮殿頗為陳舊,然而一進內,才發現裏麵的陳設都是新的。所有的燭台都被點燃了,照的殿內明亮如晝,深色的紗幔層層疊疊被懸在柱子上的玉鉤挽起,柔滑似水的流蘇從鏤花的玉鉤上垂下來,逶迤在地,腳下的石磚傳來微微的暖意,應當是鋪了地龍。 刺了山河圖的屏風上映出了一個人影。 謝遺猜想那是秦執,走到了屏風前,再不敢貿然進一步了,就撩開衣裳下擺跪了下去。他在外頭吹了許久的風,膝蓋被凍得酸疼,這一跪便不由自主輕輕抽了口冷氣。 他緩緩了,略微適應了這痛楚,才低低喊了聲“陛下”。 就聽見屏風後傳來一個腳步聲,慢慢地靠近了,最後停在他的身前。 謝遺循著腳步聲最後停下的方位看去,從他的角度,隻看見那人深色的衣袍下一雙玄色的靴子踩在地上。 “謝如青倒是聰明,曉得送你出去。”那人冷冷笑了一聲,“若非孤早早得了消息……”他忽然噤了聲,沒將後麵的話說出來。 謝遺知道,謝如青想必是看出如今金陵城不再安全,擔憂他的處境才想要送他離開的,為此甚至不惜下藥迷暈他。他雖然不願意離開金陵城,卻也不會因為謝如青的自作主張而心生怨懟。畢竟,謝如青所做的一切,都為著他的安全著想。 謝遺也不知自己這時候該說什麽,便深深俯下了頭,一語不發。 秦執垂著眼睛看他。 從鴉青色的發,至被披風擋住的細瘦的腰,一點一點,以視線描摹過。越是看,便越是覺得這人生的哪兒都好看。 偏偏這人是謝家子。 “謝遺。”秦執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握緊,問他,“你知道,謝家要做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