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秋煙晃神了一瞬。  啊,剛剛我是不是喝了酒?對,喝了半杯香檳……  不,喝了一杯叫做謝遺的酒。  台秋煙握著那幾朵花,一手捂住了臉,癡癡地笑,像是真的醉了。  謝遺怕她站不穩,忍不住伸手去扶她。  “謝遺,我大概也喝醉了。”她被謝遺扶著肩臂,如是說。  謝遺沒有多想,點了一下頭,道:“我幫你叫車。”  想到兩個人都飲了酒,謝遺便招手替她叫了一輛出租車。  台秋煙含著若有若無的笑看著謝遺為她攔車,沒有將自己有司機這事說出來。  “你不走嗎?”台秋煙坐在車上,看著站在路口的謝遺,這樣問。  謝遺搖了搖頭:“我還有些事。”  “哦。”台秋煙點了點頭,“那……再見?”  “再見。”  出租車絕塵而去。  ……  祁瑾年走進包間的時候,桌上的賭局已經進行到最後了。  對方手中五張牌,紅桃9、黑桃9、紅桃k,草花k和一張暗牌,祁瑾之手中則是四張相同花色的牌,分別是紅桃q,紅桃8,紅桃10,紅桃j和一張暗牌。  “繼續?”那人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麵,漫不經心地看著祁瑾之。  祁瑾之的手指按在那張暗牌上,微微垂著眸,半晌,才道:“繼續。”  牌翻開。  紅桃a。  祁瑾之湊出了一個同花。  那人輕輕笑了起來,手指從牌麵上移開——草花9。  滿堂紅。  祁瑾之輕輕呼出一口氣,麵色依舊是平靜的,聲音低沉:“我輸了。”  “這樣玩可沒有意思。”那人端起了桌上的酒,仰頭飲盡了,放下了酒杯施施然道,“真的讓我懷疑祁先生是在故意謙讓。”  “讓您見笑了。”祁瑾之抬頭看見了祁瑾年,眸中飛快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緩聲道,“我賭術不精,不如讓家弟和您賭一場吧?”  少年人的身材是高挑纖細的,穿著清爽的、甚至堪稱學生氣的白色襯衫和黑色小西褲。他有著過於幹淨青澀的容貌,妃色的唇微微抿著,眼眸很黑,卻也很暗,看不出喜怒。  祁瑾年慢慢地走過去,在祁瑾之起身讓開的位置上坐下。  “這是你的弟弟?”那人打量著祁瑾年,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  若非他不近男色,否則真的要懷疑祁瑾之是借著賭一局的名義,要送人到自己的床上。畢竟,祁瑾年的長相確實是按照那些喜歡玩弄男色的人的喜好長的,難得一見的貌美。  不過,堂堂祁家,把持商業界多年,即便今時不及往日,想必也是做不出這樣的事。  “是。”祁瑾之點了點頭。  那人聳了聳肩,沒怎麽將祁瑾年放在心上,道:“開始吧。”  暗牌發下,祁瑾年看也不看。  前三張陸續發下,祁瑾年分別是方塊10,方塊q,紅桃j,對方則是黑桃10,紅桃a,黑桃j。  那人看著手裏的牌,有些驚訝於今夜的好運氣,他的暗牌是草花a。  “繼續?”  祁瑾年臉色不變,道:“我們玩大一點兒吧。”  “什麽?”  他漆黑的眼眸看著眼前的人,有什麽過於幽深的暗光在其中稍縱即逝。他的麵孔是雪白的,漠然的,在燈光下不見血色,一絲表情也無——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種紙紮的人形祭品。  那人為自己的思緒一驚,竟有些悚然。  祁瑾年低聲道:“倘若我輸了,祁家5%的股份可以給你;倘若你輸了,我們想要您手下的那家馬場。”  簡而言之,我們想要摻一手賭馬的生意。  “這種事,哪裏是想摻一手就能摻一手的?也要看別人買不買賬哈……”那人笑盈盈地道。  祁瑾年睫毛顫了一顫,道:“自然您肯給這個機會,我們自然會把握住的。”  那人被祁瑾年的話逗笑了,“好啊。”  第四張牌,祁瑾年的是草花9,對方是草花10。  兩個人翻開了最後的一張牌。  對方手中黑桃10、花草10和紅桃a、草花a湊出了兩對。  祁瑾年手中的暗牌是草花8。  草花9,方塊10,方塊q,紅桃j,再加上這張草花8,可以湊成一個順子。  “我贏了。”祁瑾年丟下了手裏的牌,起身往外走去。  那人還有些回不過神。  “你去做什麽?”察覺到祁瑾年要離開,那人忙出聲。  少年回頭看去,竟然微微彎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一瞬間那些沉沉的死氣褪去,綻放出叫人驚豔的光彩。  他的眉眼溫柔,聲音清澈,說:“有人在等我。”  沒等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拉開了包廂的門出去了。  剛下樓,走到金鼎盛輝的門口,就看見謝遺站在路邊,將手中的一束花遞給了一個女人。  那的確是一個美貌的女人,她就像是什麽上好的煙草燃燒出的煙霧,一舉一動之間,迷離妖冶,百般風情。  她捂住了臉在笑,笑的花枝亂顫。  謝遺的手正扶著她的手臂。  祁瑾年的臉色在一瞬間褪去了所有柔和,冷凝如霜。  ※※※※※※※※※※※※※※※※※※※※  好餓呀。  想吃肉肉。第42章 掌上珠【請假一天】  他站在燈光和盆栽陰影的交界處, 目光冷漠地看著謝遺攔下一輛車, 送走了那個不知姓名的女人。  那時候夜色深沉,金橘色的光從高樓外牆的霓虹燈上投下來,如薄淡的金粉柔柔灑了他一肩。可是腰身之下的雙腿,卻淹沒在濃重的黑暗裏, 一點也看不清。  他像是踩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沼, 隨時會被腳下烏糟的泥濘吞噬。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他終於動了一下。  雙腿像是掙脫了黑暗的纏縛,從光與影的交界之處走了出來,少年的影子在地上拖得極長極狹。  站在路邊的青年似心有所感,抬起頭, 看了過去。  “你來了。”謝遺望著他, 目光是清澈而柔和的,還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 問道, “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祁瑾年像是沒聽見他的問題, 一言不發地走到了謝遺的麵前, 最後伸手握住了謝遺的手腕。他的力氣太大了, 謝遺被他捏得手腕生疼, 甚至有一種腕骨都會被捏碎的錯覺。  謝遺細長的眉蹙了蹙,沒有出聲。  少年妃色的唇瓣翕動著,像是將那個名字於唇齒間細細咬過品味再三, 才舌尖打滑一般吐了出來:“謝遺。”  “嗯?”謝遺茫然地看著他, 等著他的下文。  祁瑾年雪白的麵孔上, 那雙漆黑的眼眸仿佛噬盡了所有的光,有一種幽暗難明的情緒,在其中浮現:“剛剛走的那個人,就是謝遺的朋友嗎?”  “……她就是謝遺喜歡的人嗎?”  他的聲音太低了,餘下的半句話,被汽車駛過帶起的煙塵蓋住,謝遺沒有聽清。  因而青年微笑著,說:“是。”  果然,弄髒了呢——祁瑾年這樣想。  “我給過謝遺機會了。”少年看著他,目光柔和繾綣,聲音低啞而優雅,卻有隱隱的險惡蘊藏其間,“可是,你為什麽不珍惜呢?”  “什麽?”謝遺不解地看著他。  祁瑾年一點一點彎起了唇角,他像是在笑,可是眼眸卻是刺骨的寒涼。他說:“我給你的機會啊,為什麽不珍惜呢?”話到末尾,聲音低了下去,竟顯得有些委屈。  謝遺不明白他的意思。  謝遺知道祁瑾年是有些精神上的疾病的,也就是所謂的“心疾”,他猜測祁瑾年可能是犯病了。  沒等謝遺開口,祁瑾年又問:“她叫什麽名字?”  謝遺道:“台秋煙。”  台秋煙。  祁瑾年將這個名字無聲地念了兩遍,舌尖一卷,吞咽下腹。他笑了,不知想到什麽,聲音帶上了些愉悅的意味在其中:“我知道了。”  謝遺看著他,眸中蘊著困惑。  “我不會生氣的……我永遠不會生謝遺的氣。”祁瑾年緩緩放輕了自己握著謝遺手腕的手的力氣,他笑著說,“錯的不是謝遺。”  他鬆開了謝遺的手,輕聲道:“再見。”  謝遺一頭霧水,順著祁瑾年的意思,也說了一聲“再見”。  祁瑾年站在原地,目送謝遺離開。  許久,一聲歎息,幽幽地從唇瓣中吐出,消融在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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