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此番西域之行,為求輕車簡便,本就不曾帶多少人過來,焚火宮與顧祺祥相鬥數年尚不能爭得上風,他與嶽霄加入就能獲勝了?再者說,符洲提起顧祺祥有中原門派相助,可當年魔教覆滅之後,武林盟便嚴令禁止各門派與邪道來往,而西域焚火宮在中原江湖當然也算是邪門外道。若隻是小打小鬧的幫助也許還能蒙混過關,門中少了幾名弟子,想來不會有人察覺,可依照符洲的說法,顧祺祥手下會中原武功的弟子幾已可以與焚火宮相抗,那就絕不是寥寥數人這麽簡單的事。“我知道二位不會輕易相信在下,可符某還是想與二位做個朋友。”符洲又說道,“帕拉這些日子潛入縹緲間,也弄到了一些那古怪的藥粉,此番便作薄禮相贈,二位若改變想法,隨時都可以回來找我。”他拍了拍手,方才那漢人小廝便捧上了一小包藥粉來,符洲打開藥包,將油紙鋪在桌上,輕輕倒出了一些,動作甚為小心,一麵說:“二位小心,以免吸入這藥粉。”沈清喻本就對這藥好奇不已,且不論符洲給他們看的這藥粉是真是假,他總是要過去看一看的,可不過剛剛靠到那桌旁,湊得近了,他立即便嗅到一股異香,他不由便往後靠了一些,擔心真的將藥粉吸入鼻中,而嶽霄也過來看了看,不過一眼,便已微微變了神色。沈清喻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變化,以他對嶽霄的了解,這應當是發現了什麽線索,可礙於多人在場,他顯然並不想多說,隻是微微蹙眉,道:“這就是顧祺祥給手下人服用的藥?”“不全是,顧祺祥給鬥場中無關打手服的是黑粉,效力極大,服之發狂,神智全無,服多則肝膽俱裂而死。”符洲見嶽霄來了興趣,忙不迭地便要與嶽霄介紹,“帕拉偷出的藥粉,顧祺祥大抵給親信使用,並沒有那麽大的效力,服用過後也絕不會發狂,卻也可令人精神麻木,不覺疼痛,反而力大無窮,可藥效過後,便四肢無力,形同癱子一般,極為痛苦。”嶽霄也跟著他笑,道:“聽來倒像是個好東西。”“嶽大俠,這絕不會是什麽好東西,無論是哪種藥粉,服過兩三次便可成癮,說是力大無窮,其實也不過是在透支往後的命數罷了。”符洲小心將那藥粉收好了,一麵說道,“用你們中原的話來說,這是在折壽。”嶽霄又看沈清喻一眼,從他眼神之中,沈清喻更加篤定嶽霄是發現了什麽,而嶽霄略略同他使了個眼色,轉而又看向符洲,道:“也許你說得不錯,嶽某確實在中原見過這種藥。”符洲一怔,不由欣喜,問:“嶽大俠是在何處見過的?”“偶然一見罷了。”嶽霄說道,“用的人也隻是無名之輩,難以從中發現什麽具體線索。”符洲又問:“嶽大俠這麽說的意思,是願意相助了?”嶽霄便也說:“此事可否待我回去想一想?”符洲自然點頭答應,他見嶽霄問了這麽多情況,自然覺得希望極大,而後便告訴二人,若想好了要再尋他,便還是來這朱雀樓,告訴掌櫃的他們是縹緲間來的貴客便是。於是嶽霄起身同符洲告辭,沈清喻自然隨行跟上,二人出了朱雀樓,走出一段距離,確認無人跟隨之後,嶽霄方將沈清喻拉到道旁小巷內,低聲道:“清喻,那藥粉,你可看出古怪了?”沈清喻搖頭:“我從未見過……”“你見過的。”嶽霄道,“還記得你我假借養病之故,在藥廬與張修遠等人的那一戰嗎?”沈清喻一怔,這事情雖已過去了近一年光景,他記得卻還算清晰,提及藥粉,他腦中第一刻想起的便是張修遠被嶽霄一刀砍傷中毒後,張修明遞給他的那個瓷瓶。被嶽霄砍中後肩又中了毒的張修遠,服了那藥粉後,竟如同不曾中毒受傷一般,神色狀若癲狂,倒還能提劍反撲。“一模一樣。”嶽霄低聲道,“這藥粉的氣味,與張修遠當時所服的藥,一模一樣。”第27章 沈清喻怔了片刻,很快便明白了嶽霄這一句話的意思。若嶽霄不曾記錯,顧祺祥調配的這藥粉與當時張修遠所服的藥一樣,那暗中相助顧祺祥的,應當是張修遠的人。以淩空派弟子相助,未免太過引人注目,更何況賀逐風似乎對張修遠的所作所為尚不認同,那些應該不是淩空派的人,最有可能的,應當是張修遠身邊跟隨的那些黑衣人。沈清喻皺眉問:“你隻是聞到了氣味,如何確定這就是張修遠服的藥?”“應該不會錯,這香味獨特,聞過一次,便絕不會忘記。”嶽霄道,“除了方才符洲那藥粉外,我也隻在張修遠服藥時聞到過這氣味。”“顧祺祥與張修遠有關係……”沈清喻喃喃道,“他們還真是陰魂不散。”他二人一路沉默不言,回了落榻處,沈清喻本欲先告知孟景此事,不料他還未進屋,便聽得裏麵吵吵嚷嚷,甚是熱鬧,他往屋內一看,恰見著淩自初坐在桌旁,搖著扇子靠在牆上喘氣,像是累得說不出話一般,而燕陽正興致衝衝地與孟景說話。他們西域之行至此,薩爾莫羅還是他見過的第一個大城市,其中風情自是沿途的那些小鎮不可比擬的,少年人心性如此,他正激動不已,回首見到沈清喻與嶽霄二人進了門,不由更加開心,恨不得蹦蹦跳跳撲過去,大喊道:“少主!嶽前輩!你們回來啦!”沈清喻不由也跟著開心了起來,嶽霄伸手揉亂燕陽的頭發,而燕陽則極激動抓住沈清喻的手,道:“少主,我方才與淩大哥進城時,在街上看見了活著的獅子!活的!這麽大的獅子!”他伸出手劃了個大圓,像是要比劃出那獅子的大小體魄,沈清喻不免失笑,他倒了杯水,正想潤潤嗓子,燕陽又黏了過來,道:“少主,這一路,我看到許多赤發綠瞳的胡人。”沈清喻接口道:“胡人的麵貌,的確與中原大不相同。”燕陽稍一猶豫,小聲詢問:“那……他們的綠眼睛,晚上會不會像貓一樣發光呀……”沈清喻一怔,哭笑不得地竟不知如何回答,嶽霄則險些被燕陽這一句話嗆著,擺了擺手,道:“那也是人的眼睛,怎麽可能會發光呢!”燕陽不由極為失望,恰孟景正從裏屋出來,見他二人回來了,不由上前詢問,道:“朱雀樓如何了?”沈清喻便把自己和嶽霄在朱雀樓遇見符洲一事一五一十與孟景說了,聽聞此事或許還與張修遠有關,孟景不由也萬分訝異,隻是如今這事態發展,他們人手不足,江延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帶人趕到此處,畢竟勢弱,無論如何考量,似乎與焚火宮合作才是當下最佳的選擇,一可借勢,二是焚火宮對當地境況了解深刻,又有人際脈絡,總比他們在這兒如無頭蒼蠅一般亂查要好。更何況他們的第一目標是溯陽花,那就逃不過與顧祺祥爭鬥,若他們能鬥過顧祺祥,抓住他後,應該也能從顧祺祥口中套出張修遠與那麵具人的消息,還能遏製住那藥粉在薩爾莫羅的發展,這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好事。孟景便問:“少主,你意下如何?”“自然是和焚火宮聯手。”沈清喻說,“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定要多注意他們的舉動。”……次日嶽霄又帶著沈清喻去了朱雀樓一趟,將他們的考慮結果告知符洲。他們還是有些顧慮的,嶽霄想符洲先前數次詢問他們是否要聯手對敵時,征求的對象都是他,而並非沈清喻,他們應當是不知道沈清喻會武的,不過符洲既已認出了沈清喻的身份,而他們又不知符洲是否真的可信,那麽沈清喻已靠著入歧習武康複一事自然要瞞著他們。因而此事仍是由他來主導,他去見了符洲,答應與焚火宮聯手,符洲大喜過望,仍是請他們進了雅間,要將焚火宮探聽到的線索都告訴他們。顧祺祥行事謹慎神秘,若非親信心腹,難以在薩爾莫羅見到他,沈清喻覺得此事最好還是從縹緲間下手,從那地方應該能探聽到不少消息,但不能硬來,最好還是扮作顧客,進入縹緲間後再見機行事。符洲自然讚同他的看法,他告知二人,顧祺祥在中原請了藥師,已將這藥做出了許多變種,對溯陽花看管更是極為嚴密,以至於焚火宮至今也隻能將目標鎖定在顧祺祥的幾處住所,還不能完全確定溯陽花究竟在何處。不過據焚火宮得來的消息,顧祺祥每隔一段時間必定要前往其他城市秘密進貨,而藥粉的調配並非是在薩爾莫羅進行的,以往數次進貨,顧祺祥都會在貨物中帶一些藥粉運往薩爾莫羅,這次的貨物應該也不例外,若能劫持下運貨馬車,從馬車夫及隨從口中也能得知裝貨地點,或許就能探聽到溯陽花在何處,但此舉必定打草驚蛇,勢必要萬分謹慎。符洲將他們備好的地圖拿出來了,圖上標示了顧祺祥常走的幾條運貨商道,一麵與沈清喻說道:“顧祺祥運的是見不得的東西,從來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官道,專挑劫匪眾多的小道行走。”嶽霄問:“他不怕小道有馬匪?”“顧祺祥占著手下中原武林高手眾多,從不將普通馬匪放在眼裏。”符洲說道,“但我已與薩爾莫羅一帶最大的馬匪幫結成協定,若你們想劫持顧祺祥的商隊,他們倒是可以幫一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