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瑨是不會讓自己死的。如果不吃飯,除了餓肚子也沒什麽用處。祁垣心裏雖然煩悶,但也知道現在再鬧也是白折騰,頂多讓方成和和徐瑨都不得安生,死是肯定死不成了。前幾天的時候鑽了牛角尖,這會兒平靜下來,再一想,且不管別人如何,倘若自己死了,雲嵐豈不是就要遭殃了?到時候那蔡賢讓幹兒子入贅過去,依雲嵐的性子,恐怕會鬧個魚死網破。自己已經這麽倒黴了,何苦再拖累一個好姑娘。他自己分析過來,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認命地坐了起來,委委屈屈往前挪了挪。徐瑨原本打算今天跟他死磕了,見他這樣,倒是有些意外,幹脆拿勺子舀了一點出來,溫和道,“你身上沒力氣,還是我喂你好了。”祁垣愣了下,盯著那勺子看了眼,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想多了。他兩三天沒吃東西了,這會兒雖然肚子痛,但也沒什麽胃口,所以每一口都喝的很慢,跟小貓似的一點點的舔著喝。徐瑨也不催促,隻耐心端著碗,看他時不時露出粉色舌尖舔舔嘴巴。祁垣喝了不到半碗就不喝了。他這幾天一直閉嘴不言,一時間不太習慣說話,隻用眼睛巴巴地看著徐瑨。徐瑨便把碗放下,扶他坐好,又從懷裏取了一枚藥出來。“湯藥太麻煩,你又不愛喝,我讓太醫做成了丸藥。”徐瑨把藥丸遞過去,心裏忽地一動,又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問祁垣,“你自己吃,還是要我喂?”祁垣下意識地咽了口水,皺眉看了看那藥丸。丸藥雖然沒那麽苦,但也沒人愛吃這個的。他猶豫了一下,正想著能不能商量下不吃藥,就聽徐瑨自言自語道,“看來是要我喂了。”祁垣愣住,抬眼看他。徐瑨卻徑自剝了那藥丸的綿紙,放入了口中。他們本就離得近。徐瑨含了藥湊過來,眉眼低垂,祁垣臉上一紅,下意識地便閉了眼。倆人軟而熱的唇瓣相接,徐瑨的動作似乎慢了一些,待喂到祁垣嘴裏時,藥丸外層的蜂蜜已經化開了,倆人嘴裏皆是半苦半甜。祁垣忙不迭的往下咽,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方成和才聽完早課,急急忙忙跑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徐瑨麵紅耳赤地倒水,祁垣苦著一張臉隻冒淚。見他衝進來,那倆人都是一愣。方成和更愣。他本來想著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讓祁垣說話的,甚至做好打算,不行就告訴祁垣家人,來倆人看看。誰知道一晚上過去,祁垣竟突然好了似的,看著也有了些活人氣兒。徐瑨先反應過來,輕咳了一聲,問他:“方兄,有糖嗎?”前幾天方成和為了哄祁垣吃藥,買了些蜜餞,幸好今天還帶了幾塊在身上,忙翻出來都給了祁垣。祁垣眼淚汪汪地含了一塊。方成和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徐瑨。徐瑨倒了水過來,在一旁解釋道:“我昨天找太醫換成了丸藥。”說的跟祁垣之前不肯吃藥,是因為湯藥難喝似的。鬼才信這個。但祁垣能想通就好,方成和鬆了口氣,忙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配合著徐瑨的說辭讚了幾句。又坐到床前,笑著對祁垣說:“我一會兒還得回去,這會兒過來,是告訴你個消息。”祁垣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方成和道:“季考的結果下來了。今早上大家在彝倫堂集合,祭酒挨個念的。”他說到這頓了頓,才道,“但沒念你的名字。”祁垣原本含著蜜餞解苦,聽這話忙嚼吧嚼吧把蜜餞吃了。“沒我的名字?”他啞著嗓子問。“怎麽啞成這樣了?”方成和道,“是,沒念你的名字。倒有多嘴打聽的,聽說是教官收卷子的時候不小心把你那份汙了,所以唯獨缺了你的。”這事情太巧了。祁垣想起那天的教官始終站在他的身後,眼眶一熱,鼻子忽然就酸了起來。“那教官可受到牽連了?”祁垣擔憂地問,“不會被罰吧?”“聽說祭酒把他訓斥了,又罰他回家思過兩天。”方成和拍拍他的肩膀,頓了頓,鼓勵道,“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我們去看看教官,好不好?”祁垣這人心軟,又有些孩子義氣,不願別人因自己吃虧倒黴,所以方成和故意把教官回家休息,說成回家思過。果然,祁垣猶豫了一會兒,緩緩地點了點頭,“好。”方成和鬆了口氣,他是借口出恭跑出來的,不敢多留,見祁垣答應了便轉身要走。祁垣卻又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方大哥。”祁垣抿了抿嘴,忽然道,“我不想在國子監了。”第41章 不知是方成和苦求之後,太醫終於下了重藥,還是祁垣突然開了心結,陰鬱盡除,百病自消。不過兩日的功夫,他便又重新精神了起來。徐瑨仍是不放心,幹脆跟祭酒請了假,將自己的經書帶了幾本過來,白天自己在一旁看書練字,晚上則陪著祁垣睡覺。天氣一天天的悶熱起來,為了讓祁垣胃口好些,他又讓人從酒樓買了吃食,整日的往裏送著。屋裏也堆了冰盆,消著暑氣。好在號房後麵臨水,雖有些蚊蟲,但清風涼水一**地卷走熱氣,使得這邊竟比旁處要涼快許多。幾天下來,祁垣便覺得自己大好了。那丸藥氣味怪異,祁垣覺得自己不用吃了,便偷偷把藥丟掉。有時被徐瑨抓了包,他便當著徐瑨的麵趕緊吞下去,有時徐瑨沒發現,他便跟得了便宜似的能美滋滋一整天。阮鴻偶爾來探望他,看他一日日的水嫩起來,不禁羨慕道:“看你這樣,我都想生場病過來住了。這邊多自在,住著也涼爽,還不用去聽講,也不用練字,更不怕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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