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垣對揚州齊家的維護可真的是不遺餘力。徐瑨俊臉一沉,坐在榻上隻翻書不語。祁垣又提醒他:“我跟伯修可是親兄弟一般,你莫要多想。”“我怎麽能多想?”徐瑨哼道,“你們是心相孚,行相契,我呢,不過是跟你猝然相遇,苟然相和罷了。”祁垣聽錯了一句,滿臉通紅道:“我什麽時候跟你猝然苟合了?你那是……你那是圖謀已久的!”徐瑨:“……”徐瑨偏就愛他這種撒嬌模樣,又好氣又好笑,心裏軟的一塌糊塗。祁垣膩歪過來,非要坐在他的腿上。“我圖謀已久。”徐瑨等人坐上來後,輕輕攬著,親了一口,“誰讓我這麽喜歡你,小野狐。”祁垣沒想到自己突然成了狐狸精,又害臊又得意,抱著徐瑨的脖子綿綿的親了一口,突發奇想道:“若我不是祁神童,不會作詩,不會考試。你也會喜歡嗎?”他想了想,又接著問,“比如說我是商戶之子呢?是……揚州齊府的?”“你若是生在齊家,”徐瑨把人圈住,惡狠狠道,“我就把你強擄了來。”祁垣一愣:“為什麽?”祁垣想了想自己被徐瑨強行擄走……大約是像那日傍晚,自己突遇大雨,被徐瑨強行抱上紅鬃馬時一樣?也……挺不錯的。徐瑨看他自顧自地傻笑,忍不住輕輕刮了下祁垣的鼻子。“不為什麽,齊家太有錢了,怕我聘禮太薄,娶不起。”徐瑨笑道,“先把你擄回來,再慢慢攢老婆本。”祁垣愣了愣,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他還以為徐瑨是想怎的,原來是在琢磨著老婆本。自從祁垣將忠遠伯的話轉告之後,徐瑨便跟魔怔似的。“不怕,小爺我有錢。”祁垣笑得肚子疼,又正色道,“徐公子隻需做點繡活陪嫁,等我上門提親便可。”徐瑨:“……”他一臉嚴肅的去捏祁垣的癢癢肉。倆人便又胡鬧一通,在榻上滾來滾去。最後祁垣財大氣粗了一次,將兩處宅子都買了。那處大的自然是給伯修留著,以後彭氏和雲嵐也能去小住。而那處三進的宅子則打算自己用——這宅子離著大理寺近,徐瑨平時若辦差累了,一拐彎便能進家來休息了。他想的挺好,誰想宅子買下來,徐瑨卻果真愈發忙碌起來,隻能趁著辦差的時候匆匆跑來見祁垣一麵,以前他習慣了帶些小東西給祁垣,有時帶串糖葫蘆,有時是幾支好看的紅果子。最近幾次,卻是疲憊不堪的樣子,有時話也說不上幾句,跟祁垣抱一下,轉身便走。祁垣看他辛苦,也不舍得埋怨,徐瑨來了就隻乖乖陪著。等徐瑨忙的時候,他便自己找些熱鬧來。要麽今日去找羅儀騎馬兜風,連練騎射,要麽明日去婉君姑娘的晚煙樓上燙酒吃肉,再不然便去成園,那邊的湖水結了冰,阮鴻新從大哥那哄了一輛冰車,幾個紈絝子弟便時不時湊一塊,輪流上去坐著,另幾個拉著玩耍。祁垣起初還想叫上方成和,然而會試在即,方成和也不敢大意,連鋪子裏都去的少了,哪裏肯跟他們出來玩耍。倒是文池出來過幾次,那些紈絝不太待見他,又或者是事關朝政黨派,不敢跟文池走的近,因此祁垣便跟文池單獨去玩。他會的東西多,投壺、彈棋、雙陸樣樣精通,如今學會了騎馬,又多了幾樣本事,動不動顯露幾樣才跟羅儀學的巧技絕活給人看。文池卻是從小苦讀的,什麽都不懂,一樣樣的跟他現學。幾次下來,祁垣沒覺得如何,文池倒是先不好意思起來,又來的少了。祁垣脾氣好,從來隻笑嘻嘻地教他,也不急眼。倒是文池先不好意思起來,後來又來的少了。轉眼便到了臘日,這天京中大雪。彭氏讓人煮了許多臘八粥,祁垣帶人往鋪子裏送了許多,正要出門,便見街上有人披著鶴氅,於雪中漫步。他看著眼熟,跑過去一喊,果真是文池。祁垣見他不像是去辦急事的樣子,便硬將人拉進了祁才子合意香鋪這邊,讓人煮了薑湯給文池驅寒,等他喝完,又遞上了才帶來的臘八粥。院子裏杵著一個半人高的雪人,文池把手爐放到一邊,捧著那碗粥,在廊下慢慢地喝著,見那雪人的眼睛黑漆漆圓溜溜的,赫然是兩塊打磨好的煤塊,嘴巴是截彎樹枝,朝上翹著,頭上還戴了頂瓜皮帽,憨然可愛,不由笑了起來。“跟你倒是挺像。”祁垣笑道:“那是當然,我自己堆的呢。”他這話倒是不作假,揚州雪少,也不如這邊下的大。祁垣稀罕的不得了,別人要給替他堆他還不願意,非要拿著鏟子自己來。文池聽他絮絮叨叨地說這雪人如何辛苦,便含笑聽著,最後忍不住道:“當年初見時,你比我還話少些,一副隻知道聖賢書治國策的樣子,沒想到如今竟然反了過來……”祁垣知道他說的是伯修,一想自己才穿過來時,伯修隨身帶的幾箱經書,不由笑著搖了搖頭:“此一時彼一時罷了。”一旁有小廝將手爐新添了香塊和炭火,重新送了過來。文池接過,目光微動,卻突然問:“逢舟。”祁垣挑眉:“嗯?”文池低下頭下去,狀若無意地問:“如今會試在即,你可曾後悔過?”祁垣笑笑:“當然沒有。”文池嗯了一聲,抿嘴笑了笑,然而眉毛微微蹙著,神色間說不出的悵惘。祁垣心裏一動,突然明白了過來。當年的三才子之中,真“祁垣”其實是去了揚州,雖然沒趕上這科鄉試,但仍在治經讀書,未曾脫離正途。陸惟真更是才名兼得,此次會試之後,便是正經進士出身。唯一一個被撇下的,其實隻有文池而已。隻是文池不知內情,隻當自己是那個大才子,跟他同樣是失意之人,所以前陣子才總來找自己。如今已經臘月,二月份便是會試了,倘若文池心有懊悔,這陣子定是一日難熬過一日。祁垣心思通透,又想起文池跟太子的那層關係,猶豫了一下,問他:“文兄最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