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懷疑地道:“真的?”“真的。”穆承澤點了點頭。77、小虎寧王已開府,也在刑部辦差了,穆子越覺得寧王府沒個王妃不大像話,開始盤算為寧王指婚。其實哪怕給六皇子封了王,穆子越也沒怎麽在意過寧王府有沒有女眷,隻是太後明確表露出對六皇子的看重,被太後教導了一頓的穆子越心有不甘,便想法子回擊太後。穆子越記得太後曾提過,六皇子的婚事由她做主,六皇子如今已是寧王,王妃不能少了,他先一步把人找好,也出於一片孝心,免得太後太過勞累。穆子越把正一品以上的官員通通召到禦前,親自打聽起他們家中的情況,比如有幾位嫡女,嫡女們是否已經婚配。官員們受寵若驚,想想最近的冊封大典,哪能明白不過來,這次冊封的兩位郡王,恭王已成親了,寧王還未婚配,大臣們的心思都活了起來。想想寧王雖耳不能聞,但卻是諸位皇子中第一個封王的,這可是正經的郡王,往後十有八九還能再進一步!且寧王少年英武,琅琊一戰生擒蕭天佑,這模樣氣勢,比起其他皇子來分毫不差,甚至不少人覺得,與臉上一道疤始終好不了經常還要抹個粉才能見人的七皇子比,明顯寧王殿下要順眼得多。穆承澤已今非昔比,穆子越隻略透了一點口風,不少官員當場便搶著表示家中有女適齡,穆子越命人整理了一份名單出來,送去了壽康宮給太後過目。太後默默瞥了一眼名單,臉上並無半分不悅。早幾十年,她也是先帝後宮呼風喚雨的人物,皇帝這點手段還真入不了她的眼。想不到低調了這些年,皇帝竟送了這樣一份樂子過來,當然不能叫他失望了,太後柳眉微挑,隻命心腹宮人將名單上的女眷們全都請到壽康宮喝茶。穆子越無非是想看太後氣急敗壞,誰知那名單才送到壽康宮一日,那些未婚配的嫡女們通通都變成了已定親,性急一些的,連良辰吉日都安排好了。原來太後一派慈祥地把這些人家的主母叫進宮,告訴她們皇上體恤臣子,特請她為未婚的女眷們安排婚事。太後曾浸淫後宮權謀多年,牽幾道紅線簡直小菜一碟。女眷們起初聽聞寧王選妃乃是謠傳,難免有些失望,但太後親自賜婚可比皇帝賜婚還難得,太後眼光極好,幾門親事指下來皆是男才女貌甚是般配,女眷們心滿意足,紛紛磕頭致謝。太後命人給皇帝傳回消息,道是替他施恩不必言謝。穆子越當即遙指著壽康宮的方向說不出話來,太後一口氣給所有未婚適齡的小姐都做了媒,他要再上哪兒找人去給寧王指婚?皇帝忙於與太後鬥法,卻被太後直接打臉。穆承澤這邊,每日沒事人一樣地去刑部辦差,儲亮除了第一日令他熟讀律法,後來再未過問他半句,穆承澤也不著急,暗中留意刑部的辦事章程,如有不明白便記下來,回去與雲曦一起琢磨。近來刑部遇上了一件相當棘手的案子。兩名女子各執一詞,爭搶一個一歲不到的孩子。那孩子還不會說話,兩名女子都堅持自己是孩子生母,對方才是養母,她們有各自的人證物證,彼此又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就算與嬰兒滴血認親也分不出來,饒是刑部辦案多年的官員都沒想出好法子,往上一路報到了儲亮那裏。儲亮皺眉思索片刻,心裏已有打算。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暗中盯著寧王,據他觀察,寧王性子堅韌,不驕不躁,是做事的料子,他想趁機試一試寧王,於是特意轉向穆承澤道:“寧王殿下可有看法?”穆承澤道:“把孩子放在那兩個女子之間,餓時找誰,誰便是養母。”儲亮有些驚訝,一般是設計令兩個女子爭奪孩子,心疼孩子先放手的便是生母。但這案子有些特殊,既有生母與養母的區分,生母有可能對孩子毫無感情,養母也有可能傷心落淚,若是雙方都為了得到孩子鋌而走險就不好了。相較之下,穆承澤的法子就要簡單得多。儲亮不太放心又確認了一遍:“那孩子一歲不到,不諳世事,也不能說話,就不怕他找錯?”穆承澤自信地道:“正因為他小,還沒到會說謊的年紀。本案中兩個女子唯一相同的說辭,便是孩子出生後是由養母撫養。既如此,他在餓時的反應,第一個要找的人,當然便是撫養他的人。”穆承澤似乎想起了什麽,頗有些感觸地道:“孩子是最直接的,誰對他好,他便想親近誰,這是他的本能。”儲亮笑著拱手:“寧王殿下已成竹在胸,此案就勞煩寧王殿下審理。往後若有任何不明白之處,寧王殿下都可直接問我,不必再回去問驍勇將軍了。”看來他自己也知道,之前把寧王晾得太久了。穆承澤精神大振,來到刑部月餘,儲亮終於對他有一點好臉色了。這日早朝,經常誰都不賣帳的刑部尚書居然破天荒誇起了寧王,什麽穎而好學,細致入微,穆子越差點以為儲亮是不是被寧王下了藥,他記得穆承澤幼時千字文都背不下來,可是翻看刑部遞上來的卷宗,寧王主理的雖非什麽重案懸案,但斷得清晰巧妙,按律判得也合理,穆子越一時間挑不出錯,隻得任由刑部尚書繼續唾沫橫飛地誇讚下去。寧王本人還是老樣子,哪怕別人當著他的麵大肆讚賞,他依舊寵辱不驚,冷漠疏離。穆子越有些愣怔。而今再後悔把穆承澤放在刑部已來不及了,儲亮明顯很欣賞寧王,估計刑部往後都得向著寧王了,哪怕六部之中刑部排得再靠後,那也是人才濟濟的一部,穆子越再想想寧王背後有雲曦,被太後看重,寧王還與恭王交好,而恭王正是敬王之子,又在兵部,五皇子眼看也被拉攏了去,一天到晚往將軍府鑽。不知不覺間,寧王已或直接或間接得了刑部、兵部、敬王、太後、驍勇將軍、五皇子的支持,這還不算那些參加過琅琊一戰的軍官以及宣德殿上的武將們。哪怕這些人未發一言,光是在朝上一站,都讓穆子越感到了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力。寧王出息了!穆子越不該在寧王得了戰功之後仍不把他放在眼裏,哪怕是辦差多年的四皇子,手頭也不會有這些勢力!是雲曦,是他讓敬王帶寧王去戰場,也是他親自教授寧王讀書習武!穆子越死死攥住龍椅扶手,寧王,不,應該說是雲曦,究竟想要做什麽?他明明已把驍勇將軍架空,沒什麽實權了,為何寧王還是會冒出來,莫非他們的野心真的如此之大,雲曦從一開始就是想扶持寧王上位,然後攝政監國,或者自己稱帝?而寧王一向對雲曦言聽計從!穆子越臉色鐵青,急促地喘息著,李乘風見狀不妙,湊到他麵前,穆子越剛要說話,赫然想起李乘風也總為驍勇將軍進言,雲曦的手,看來已經伸到他身邊了……穆子越已風聲鶴唳,連忙擺手叫李乘風退下,換了另一位他信得過的內侍副總管王拂海,又命暗衛十二個時辰都守著他,這才放下心來,琢磨著要如何把雲曦寧王的勢力打壓下去。他想了很久,宣德殿早已無旁人了,王拂海突然來報:“陛下,四殿下求見。”穆子越這會兒覺得還是穆承浚最順眼,如今雲曦與寧王勢大,七皇子五皇子又不中用,若是四皇子聽他的話,興許還能有些用處。穆子越迫不及待地道:“宣!”穆承澤下了朝,便有刑部的幾位官員悄悄找過來。“寧王殿下,可否與我們一聚?”刑部尚書把寧王吹得天花亂墜,底下官員都是儲亮的人,當然也要跟著向寧王示好。穆承澤直言道:“不好意思,家中已有人等著了。”那些人在他苦讀典籍時,沒一個主動與他交談,如今隻不過破了個小案子,得了刑部尚書的誇,就主動來找他了……穆承澤心中厭惡,儲亮對他曾有試探之心,又是他的頂頭上司,不會希望底下官員與他私交太好,一切秉公就行了。寧王殿下一溜煙回了府,受了表揚,他其實第一個就想讓表哥知道。雲曦如今空閑的時間多了,經常呆在寧王府,恭王這個永遠不怕惹事的家夥,也常親自過來看望表哥,順便哭訴老丈人越來越有話癆的傾向,仗著職位之便,又把他訓了一頓,原來媳婦常說的“爹爹時常教導我們”是真的啊……穆承澤到家時,雲曦正拿了一塊點心,在逗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那孩子長得麵黃肌瘦,身上髒兮兮的,一雙眼睛卻精神頭十足,瞪得滾圓。雲曦把點心給了孩子,看他飛快啃完,又從一旁的匣子裏取出另一塊來遞過去,順便還沾沾自喜地摸了一下男孩毛絨絨的發頂。穆承澤不知自己怎麽了,撞見這一幕,心裏頓時就不痛快起來,走過去沉聲道:“表哥。”雲曦才發覺他回來了,笑著道:“怎麽這麽早?”表哥第一次沒注意到自己。穆承澤不自覺有些負氣:“今日沒再讀律法了,儲大人叫我斷案。”“我和舅舅都覺得他不會一直為難你的。”雲曦的心思顯然在孩子身上,也沒多問,把孩子抱過來,麵向著他笑容滿麵地介紹:“阿澤,這是小虎,是我在街上遇見的孩子,真的太險了,差一點就被平南侯家的馬車撞到呢。”不用說,一定是表哥出手,救了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