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道:“哀家剛得知了一些陳年往事,想想還是得過來告訴皇上一聲。”她玉指一點秦女官,秦女官便跪下,向穆子越說起在永壽宮的見聞。穆子越在聽見周氏那一句“他不是我的孩子時”,眼皮突然跳了一下。秦女官叩首道:“周娘娘的瘋言瘋語實在不堪入耳,請恕奴婢不能再向皇上學了。”事實上,隻要這一句便夠了。穆子越心胸狹窄,生性多疑,他不會以為周氏發瘋胡言亂語不可信,反而覺得唯有瘋的時候,人才會吐露一些清醒時絕不會說的秘密。那句“他不是我的孩子”已勾起了他的猜疑之心,穆子越不由自主瞥向緯王,赫然覺得緯王那張他很熟悉的臉,細看之下竟有些陌生。眾皇子都是俊俏之人,鼻子眼睛或多或少都隨皇帝,除了緯王。緯王長得平平無奇,勉強隻能算做清秀,一雙細眉大眼實在不像他,更不像他記憶中美豔的周氏……穆子越不禁蹙眉,緯王究竟長得像誰呢?穆承沛眼見皇帝目不轉睛地打量自己,心裏打了個突,道:“母親已神智不清了,請父皇別與她計較。”穆子越置若罔聞,轉向太後道:“母後可是查到了什麽?”太後笑了笑道:“哀家聽了周氏之言,也覺得奇怪。皇家血脈不容玷汙,皇上後宮如今沒一個能主事的,哀家便想著,先替皇上查一查,說不定是哀家虛驚一場。可是查出來的結果卻……”太後話中有話,穆子越已知不妙,心髒咯噔了一下,勉強道:“母後有話請直說。”太後做了一個手勢,立刻有內侍呈上了一份記錄。“這是哀家在太醫院找到的,緯王幼時的脈案。叫人奇怪的是,除了剛出生時有記載,後頭幾個月空空如也,之後才又有了。”穆子越仔細看了看,果然,穆承沛出生時“身體疑似不足”,幾個月後,“經貴妃精心照料身體康健”,穆子越在宮中多年,哪能不知其中有貓膩,從胎裏帶來的不足,豈是照料幾個月就能養好的?不過穆子越也記得,穆承沛小時甚少生病,根本沒有一點不足的樣子。太後又道:“哀家也試著找過當年為周氏接生的穩婆,可是三個穩婆,恰巧都在十多年前死於非命。”有一位穩婆的家人當年報了案,太後又讓人呈上當時的卷宗,原來穩婆是被人殺死的,卷宗最後,負責處理此案的官員寫道:“證據不足,暫未捉到凶手。死者曾在皇宮當差,死前收到大筆金銀飾物,做工精致,疑來自宮廷。”“哀家隻查到了這些,皇上自己定奪吧。”太後點到為止,這些已很夠了。穆子越閉了閉眼睛,而後艱難地道:“多謝母後。若非您,朕豈不是要被蒙在鼓裏多年?”穆承沛傻了眼,該不會皇帝看了脈案與什麽穩婆的死就疑心他不是親生吧?穆承沛一時情急,撲上去叫道:“父皇?!”穆子越也沒怪他禦前失儀,就勢拍了拍他的手,語氣溫和地道:“承沛,你放心,朕怎會疑你?你一向孝順,能不能為父皇做一件事?”穆承沛喜出望外,難道皇帝回心轉意,要令他辦差嗎?穆子越卻對王小歡道:“去永壽宮把周氏帶過來。”接著又向李乘風使了個眼色,李乘風會意,悄悄退下。周氏沒一會兒就被帶到,穆子越皺著眉頭遠遠瞧了一眼,周氏披頭散發,衣服上臉上還算幹淨,想來已被簡單打理過,但她見了皇帝嬉皮笑臉也不下跪,這些年一直瘋瘋癲癲,一張臉已長出了皺紋,不複當年的美態了。穆子越看清楚了,周氏的確與穆承沛半點也不像。穆承沛走到周氏身邊,輕輕喚了一聲“母親”。周氏對這稱呼似有反應,抬起頭來見了穆承沛,突然嘿嘿一笑,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走開!”周氏嫌棄地道。“來人,給哀家捆了她,堵住她的嘴!”太後一聲令下,便有宮人內侍上前,捆住周氏,並往她嘴裏塞了一塊繡帕。周氏不住地掙紮,穆承沛擦盡臉上的唾沫,不忍地扭過頭去。李乘風沒一會兒便回來了,親手端著一隻瓷碗,也順便帶了幾位太醫進來,太醫們向皇帝行過禮後,又各自看了看那碗,紛紛點頭確認盛的是清水無誤。穆子越朝李乘風遞了個眼色,李乘風走到周氏麵前,捉住她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袖中拔出一根銀針,紮在她白皙的手指上,周氏吃痛驚叫了一聲,一縷鮮紅的血從她指頭上冒了出來。李乘風拉著她的手,移至瓷碗上方,接住了堪堪落下的一滴血珠,然後端著那隻碗來到穆承沛麵前。穆承沛目睹這一切,一時間失了神。穆子越緩緩道:“承沛,朕要你辦的事,便是與周氏滴血驗親。”穆承沛咬牙,說什麽不疑他,還不是要他驗一驗,不過這樣也好,隻有這樣,才能讓那些胡說八道的人徹底閉嘴!他也沒多想,便從李乘風手中奪過那根銀針,一針紮破了指尖,將血滴進碗去。李乘風目不斜視,立即將碗端走,呈到皇帝麵前,包括穆承沛在內,誰都不知道那碗裏是何情形。但穆承沛並不著急。穆子越垂眸,焦急地掃了一眼瓷碗,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似乎不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親手將碗端起搖晃了幾下,又瞧了一會兒,最後把碗重重放下。許久,有氣無力地道:“承沛,你自己看一看吧……”他的聲音愈發蒼涼,令穆承沛莫名膽顫,李乘風重新將碗端給穆承沛,穆承沛迫不及待接過來,他親眼見到碗中的兩滴血綻開了兩朵血花,可是中間卻像隔了萬水千山,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心急起來做了與皇帝方才一樣的舉動,一次又一次使勁搖晃著碗,可是不論他的如何動作,那兩朵血花始終離彼此遠遠的,互不交融。穆承沛突然仰天大笑,笑著笑著,他猛地捂住眼睛,眼中落下了一串淚。“我怎麽可能不是……我是皇子啊!這到底……怎麽回事?!”太後冷聲道:“周氏造孽,當年生下的孩子恐怕未能活下來,故而從宮外弄了一個孩子,冒充七皇子!”太後令人帶進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那老婦人磕頭行禮之後惴惴不安地道:“十九年前,曾有一個身形壯碩的宮服女子,從我兒子媳婦手裏,買走了一個剛出生的男嬰,老婆子依稀記得,那男嬰胎發下麵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壯碩的宮服女子,除了永壽宮已死的芳若,還能有誰?!穆子越原想再叫人看一看穆承沛頭部,穆承沛知道自己胎記在何處,聞言已目眥盡裂,大叫一聲“你胡說”便衝了上去,那婦人拚命躲閃,口中不斷地叫道:“皇上救命,太後娘娘救命啊!”太後忙令侍衛按住穆承沛,周氏看著四處亂糟糟的,竟麵露微笑,搖頭晃腦起來!事已至此,穆子越心灰意冷,周氏膽大包天,瞞天過海,疼愛了多年的小兒子竟不是他的血脈,真是荒唐啊,穆承沛之前還要拿側妃與別人的孽種冒充皇嗣,結果,穆承沛自己也並非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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