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楓“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像是要睡了。周銘琛便拿好隨身的物品,匆匆離開了房間,直接出門找電梯直達地下車庫。 就在房間的門和上以後,微閉著眼睛的畢楓突然睜開眼睛,他從被子裏麵爬了出來,拿出放在外套裏麵的手機,手指有些發抖的打入一串一直默背在心卻幾乎沒有打過的電話號碼,在輸入完號碼以後,畢楓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要下定什麽決心一般似的,然後摁下了通話鍵。 “我還想著你會什麽時候給我打電話過來,果然……你沉不住氣了。”對麵的男人帶著笑意的聲音卻讓畢楓有了一種想要發抖的衝動,他抑製住自己的恐慌,握住手機說道:“我……我不想做下去了……” “哼……是錢不夠還是怎麽?上回你那麽折騰一下,我還以為你的腦子已經僵掉了,若不是容律他割脈自殺,醒過來以後還沒有和你過多計較,就你那個小伎倆,也就能騙騙那個白癡。”男人的聲音冷了下來,“貪得無厭可不是好的習慣。” “不,不是錢的問題……本來我就想撈一筆就走,是你非要讓我留在他的身邊,那筆錢的確是很誘人……但是我現在不想要錢了,之前你給我的錢我可以還給你,但是我不想再留在周銘琛的身邊了!”畢楓在男人從電話那邊傳來的威壓之下,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為什麽?不要告訴我你這個小□動了真情?還是良心發現了?”男人嘲諷的口氣令畢楓抑製不住的發冷,但是他的確是說對了一點。 “我雖然沒有愛上周銘琛,但是他是真的愛我……我不想讓他陷得更深了……我不知道你讓我在他身邊有什麽用意,但是現在夠了……現在我離開他就已經足夠傷害他了,我不想讓他受傷更深!他隻不過是……隻不過是認錯了人,交錯了心……”畢楓咬緊嘴唇,有些哽咽的說著,“我演不下去了……你另找高人吧,我真的……真的不行了!” “嗤……你真是要笑死我了,畢楓。你真以為被周銘琛捧在手心上幾天就覺得自己身份地位都高了?你別忘了,你也不過就是一個千人騎萬人壓的爛人,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我就是要讓周銘琛萬劫不複,而現在的程度遠遠不夠!你想過你怎麽脫身了嗎?你以為在你騙過他以後你就能安然無恙的拿著你的臭錢逍遙過活了?你直說你怕了就得了,還說什麽‘害怕傷害周銘琛的心’……你不覺得你自己很惡心嗎?上一次為了逃掉給周銘琛生孩子,你把自己從樓梯上摔下來還栽贓給容律,雖然法子夠愚蠢,但是好歹是躲過了人體改造手術……這回你想好怎麽逃開他了嗎?以死相逼還是直接去撞車?我可以好心的送你一程,如何?”男人惡意的話語讓畢楓感覺到一陣陣的寒冷,他開始無比的後悔當初和這個危險地男人合作。 有句什麽老話來著?與虎謀皮,無異於自取滅亡! “我……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要退出,離開他,就是這樣!從開始我們就是一個騙局,那麽用一個騙局作為結束……也就算了吧。你要是還想毀掉他,請另請高人,我會把你給我的那筆錢打回到你的賬戶裏麵,我馬上就會離開這個城市,離這些破事,離周銘琛都遠遠的!”畢楓越說越激動,到最後他已經吼了出來,眼淚了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他不想再聽對麵那個男人的任何話語,直接掛斷了電話,就當他用袖子粗粗的擦幹了眼淚,一抬頭,猛然間發現了提著一袋子東西的周銘琛站在了門口。 畢楓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子的,但是他能夠清晰地看到周銘琛的表情—— 那是一種無異於絕望與猙獰的混合體! 周銘琛手裏麵握著的袋子掉到了地上,一股濃濃的羅宋湯的味道從袋子裏麵飄出來。 “小楓……你……你剛才說的是什麽?” 上卷 破碎 畢楓完全沒有想到周銘琛會回來的這麽的快,這個通話時間才剛剛夠周銘琛開車上高速,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周銘琛為了讓他能夠喝點兒東西讓胃裏麵舒服一些,沒有去繞遠買畢楓愛喝的楓橋魚塘那家店的羅宋湯,而是直接到樓下的餐廳裏麵點的。 若不是這裏的服務水準素質都太高,羅宋湯沒有被遞到周銘琛的手裏那麽的快,恐怕這一切都會被瞞天過海。 周銘琛又走上前一步,卻不敢再重複著自己剛才的話,仿佛那一句問話已經耗掉了他全身的力氣。畢楓突然笑了笑,臉上出現了一種過去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嘲諷的神色,他翹起了腿,斜著眼睛看著離他幾步遠卻仿佛被定住了似的周銘琛,諷刺的笑了笑,“你都聽到了什麽?或者說,還要我和你重複些什麽?”他索性站了起來,像是一條蛇一般的纏繞到周銘琛的身邊,吐氣如蘭的在周銘琛的耳邊喃喃著,“你以為我圖你什麽?你這個人?你的性格爛透了,你不知道你對你的結發妻子的態度讓人看了有多麽寒心嗎?就算是不為了錢,我也不會愛上你的。更何況……”畢楓譏諷的笑著,手指頭悉悉索索的爬上周銘琛的外套,仿佛在撫平那上麵的每一道褶皺一般,輕輕重重的摁壓著,“我就是為了你的錢啊……” “你聽到我之前說的話了嗎?我為什麽會從樓梯上掉下來?你還真以為是那個之前冷冰冰像個木頭人似的容律把我推下來的嗎?他要是真有那兩下子,我早就被趕出周家的門了,還用和你一起去周家耀武揚威嗎?至於我為什麽自己摔下來……我是真的很不想給你生孩子,摔壞了身體,憑你對我的那點兒心思,我怎麽也一年兩年的不會去做人體改造手術,等到那個時候我早就帶著我的錢走了!現在被你知道,也不過是……不過是提前走了而已。傻男人,我陪你玩夠了,恕不繼續奉陪!”畢楓拍了拍周銘琛的肩膀,抑製住情緒中的不穩定,努力用更加尖酸刻薄的語氣去掩蓋止不住的顫抖和哽咽。 周銘琛一直沉默著,雖然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握緊的拳頭開始變得青白,血管的脈絡都因為用力過大而凸現出來;他的眼睛直直的盯向地板,仿佛那裏綻開了一朵妖豔美麗的花。 “對了,再說一句,別想來找我麻煩,我後麵可有人,他可不是你能動得了的人!”畢楓把自己的外套穿好,環繞了一圈這個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客房,手握在了房門把手上麵,不經意似的看了一眼灑在地上麵的、還散發著香氣的羅宋湯,“羅宋湯味道不錯……隻不過不是我要的。”他強忍著不去破壞最後一絲自己的徹底敗壞的形象,嘲笑了幾聲,推門離去。 在把身後的門關上以後,畢楓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隨著他的淩亂的腳步一起奔湧而出。 對不起,周銘琛……別再愛我了。 這隻是一個從開始就是騙局的錯誤。 那聲房門被輕輕合上的“哢嚓”輕響仿佛終於擊中了沉默的如同泥塑一般的周銘琛,他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吼,一腳踢飛了擺在他身邊的立式台燈,合金做的燈罩倏地飛了出去,砸到落地陽台的玻璃上麵,發出巨大的聲響。 “啊——啊——啊!!!”周銘琛扯著自己的頭發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用自己的頭頂磕著地板,但是這樣仿佛也不能發泄他心中的痛苦,他又踉蹌的爬起來,把身邊一切能夠砸壞的扔掉的東西統統扔到地上牆上,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猶如他內心的寫照——什麽都已經破碎不堪了。 “先生,先生!您怎麽了?麻煩您開一下門……先生!”門被急促的敲著,服務員被住在臨近這個房間的房客叫了過來,說是有人在臥室裏麵發瘋,一開始他還不信,可是當站到房間的門口的時候他才有些著急,這砸東西的聲音實在是嚇人!難不成是在吵架?可是裏麵又沒有傳出來吵架的聲音……服務員隻能不停地敲著門,勸說著裏麵的客人,雖然他身上有一張萬能的通用房卡,但是飯店規定,除非是打掃衛生和極其特別的原因外,任何時候都不可用這張房卡去擅自開客人的房門。 最後,周銘琛終於覺得累了,他躺在一片廢墟中,呆呆的看著富麗堂皇的天花板,眼淚卻是終於順著眼角一路流淌到兩鬢中,迅速冰冷。 有些呆滯的扭過頭,他看著被他摔向地麵而碎成一片片的玻璃花瓶的殘渣,伸出手來拿起來了其中的一片,不正確的方法讓他的手指迅速的被割傷,鮮紅的血液從玻璃碎片的邊緣向下流淌著,流到他的手腕處,流向他的衣袖深處。 突然他有些明白為什麽容律要割腕自殺了,也明白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痛失感情的人願意用這種痛苦的方式了解生命。 因為奪走他們生命的人不是那鋒利的刀麵,而是那種明知道痛苦卻抑製不住的情……那種鮮血從身體裏麵湧出來,飛快溜走的感覺,仿佛是將身體裏麵的一切都掏空了,不要了…… “都是騙子……騙子……哈……”周銘琛扔掉那片玻璃,把胳膊擋在自己的雙眼上麵,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都在騙我……哈哈……哈哈……” 容律迷迷糊糊的被床頭的電話吵醒,一時間還有些今夕不知何處的感覺,沒有反應過來就先抬手接了電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粘糊糊的沒睡醒的樣子,“喂……” 周深甫那帶著無奈的笑意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我說容律啊,你還要睡到什麽時候才起床啊?晚飯的時間都快過了,還不見你的人影啊!” 容律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把電話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給自己披了一件衣服,一邊聲音模糊地說著:“吃晚飯?我不餓……你自己去吃吧,我還想睡會兒……” “還睡!都已經快十點了!再晚一些就隻有宵夜提供了!”周深甫在電話那端的無奈歎息聲好像加重了一些,“要不然你一會兒記得開一下門,我叫一下送餐,你不吃飯睡覺,到第二天早上就會難受了!” 容律哼哼哈哈的答應著,哈欠連天的掛斷了電話,重新縮回到被窩裏麵,不到一分鍾就再次睡著。可惜美夢做了不到十幾分鍾,就有門鈴聲響起,容律不情不願的把自己從被窩裏麵□,晃悠著去打開了門,讓服務員把周深甫給他訂好的晚餐用小車推到屋子裏麵,“如果先生用完了餐不需要餐車了,就請打電話到前台,會有人負責將餐車收回。祝您用餐愉快!”服務員說完規定好要說的一切,把餐車上麵罩著的金屬罩子拿掉,微微鞠躬示意,然後迅速的離開了容律的客房。 夢遊似的把那些美味的東西吞到肚子裏麵,夢遊似的把嘴擦幹淨,夢遊似的把餐車推到一邊去,然後就像是床上有什麽寶藏一般似的,容律晃晃悠悠的爬回到床上,掀起被子,緊緊裹住,閉上眼睛,再次開始墜入香甜的夢鄉。 許久不進行劇烈體力運動的容律太缺乏運動了……隻不過是騎馬而已,卻讓他脫力到隻能用睡眠去彌補。 也正因為如此,沉沉睡去的他根本沒有聽到由遠及近的救護車的聲音,也不知道他法律上的丈夫因為眾多外傷而被服務員打了急救電話送上了急救車,更不知道剛剛有一場陰謀,揭開了小小的序幕…… 周深甫並不經常抽煙,因為他時刻要保持一個樂觀開朗積極向上的形象,煙味代表著頹廢和不作為,一般來說他是不會碰煙。 但是今天,他夾著一根兒長長的煙卷,靠在陽台的金屬質地的扶手上麵,向樓下遠遠地看著。看著一輛救護車帶著淒厲的呼聲趕來,帶著一個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的男人,再次用那種仿佛哀鳴一般的聲音離去。許久,他才將煙卷湊到唇邊,深深的吸上一口。 食指和中指輕輕的抖了抖煙卷,已經燃燒殆盡的煙灰輕巧的隨風而逝。橘紅色的暗光在周深甫的指尖閃爍著,正如同他眼中的光,明滅可見。 他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淡白色的煙霧混合著風,悄然飄散開來…… 上卷 報應不爽 電話是在周傅笙正在瀏覽公司季度業務報告表的時候打來的。 “……周少爺還在昏迷的狀態……我們也是不得已用了鎮定劑,因為當時他的情緒實在是難以穩定下來,渾身上下又都是細碎的傷口,我們害怕傷到他更多的地方,於是給周少爺注射了鎮定劑。”電話那邊是一家有傅氏集團注資的醫院的院長,他的聲音有些緊張,卻依舊能夠從中聽出一些諂媚的意味來。 周傅笙握緊了那有些複古色彩的電話手柄,說出來的話倒是依舊平淡,“如果沒有什麽大的問題,就麻煩林院長把他送回到周家,由我們家的私人醫生照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