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軒傳給他一本半新不舊的書,說了一句毫不相幹的話:“明日考察你們的修為,天亮前在這裏等。”說完轉身走了。  他一出殿,眾弟子都鬆口氣,各自散漫地坐下來。  歸心壁拍著文荊的肩膀說:“今後就成了真的師兄弟了。有福同享,有苦你吃。”  文荊給他一個“嗬嗬”的表情。  莫少言慢吞吞地說:“昨夜你不在,比我們幸福多了。”  文荊挑眉:“那怎麽可能?”  歸心壁聞言,也回他一個“嗬嗬”的表情。  文荊心下感歎,這一場由段軒主持的年夜飯,《眾生之劫》進行了非常詳盡的描述。  “桌上十菜二湯,弟子們看段軒已經落筷,紛紛舉起筷子。段軒坐在主座,攏眉環視,語氣生硬地問道:“今年修如有何進展?”弟子們聞言,立刻放下筷子,自柳千陌開始,各自回稟修煉進益。段軒一一聽完,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陰雲密布,又不好發作,說道:“你們若覺得自己的進展還過得去,就吃吧。”弟子們垂下頭,一個敢吃的也沒有了。”    ——摘自《眾生之劫》第三十六章。    文荊覺得,盡管年夜飯窩囊,卻無論如何也比在冰泉中待一天要好些。  柳千陌道:“師父傳給你什麽功法?”  文荊連忙翻開,是一本《輔元功》。  《輔元功》是上品功法,適合他這種五行俱全的廢靈根修練。築基之前,應注重修為的提升。之後則要修為、術法同修。段軒隻傳功法,不傳術法,正是這個意思。  其實他這種廢靈根,若不是有三陽之體的體質,築基基本無望。慧石峰內,他和八師兄莫少言、六師兄李書都是廢靈根,不受人重視很正常。  文荊翻著《輔元功》,小心問道:“大師兄,我若看不懂怎麽辦?”  柳千陌蹙眉道:“我也不曾練過……你同你八師兄和六師兄多討論吧。”  “是……”    第20章 段軒的內心世界    由於段軒要檢查弟子的修行,眾人無心說笑,各自回房,或者練習術法,或者休息養神。  翌日清晨,天還黑得像墨,文荊早早穿上衣服,來到大殿。  殿中已經有五六人,苦哈哈地等著師父。  《眾生之劫》中,段軒是一個有爭議性的人物,褒貶不一。有人喜歡他幹脆的性格,也有人認為他對弟子不負責任,預測會被炮灰。  一開始,文荊對段軒是沒有好感的,直到一位名為“真水無香”的讀者,將文中關於段軒的所有段落摘選出來,仔細剖析之後,文荊才對他有些改觀。  這篇名為《段軒的內心世界》的長評,有四千多字,讀起來有種加更的快感。  【段軒最大的罪名,是不負責任,冷心冷麵,不教習弟子修行。我們來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第37章:“君衍之已將《真陽劍訣》練至第四重,劍鋒卻衝不破段軒周身的護體靈氣。段軒冷冷看著他,靈氣忽發,隻聽幾聲金屬斷裂之聲,劍已整齊地斷成四截。君衍之望著地上的斷劍,心中一動。”  這裏,段軒相當狠,同徒弟練習時,把徒弟的劍毀了。但是君衍之“心中一動”,他心動些什麽呢?  且看這裏。  第98章:“苦然修士將手中的紅色長劍收起,大笑一聲:‘即使不用地邪劍,我也能把你剁成肉醬。’說著,他從身邊的練氣弟子手中奪過一柄中品長劍,向君衍之飛來。君衍之右手一翻,手中握了一柄淡青色長劍。他卻不急著衝上,隻以靈氣護體,竭力抵擋。少頃,青色長劍猛然飛出,以風馳電掣之速刺向對方,隻聽一聲金屬碰撞之聲,苦然的長劍斷成兩截。舉座大驚。”  會不會覺得,君衍之這一招,和段軒使的有點像?我反正覺得像。  君衍之是慧石峰悟性之最,他的“心中一動”,絕不會是因為心律不正常。我覺得他領會到了段軒教他的東西。  如果大家覺得牽強附會,這裏還有一段。  第101章:“君衍之道:‘寶劍都有瑕疵,品質越低下,瑕疵則越明顯。交鋒之時以靈氣試探,或者能找出其弱點,此時隻要將其弱點攻破便可。’歸心壁羨慕道:‘四師兄悟性高,我就不知道這個。’君衍之說:‘這都是師父教的。’”  也就是說,37章挖的坑,100章左右才填了。  下麵還有幾個例子。  ……  他為什麽不直接教導弟子呢?我覺得有幾個原因。  首先,因為他是個天才。  舉個例子,小學老師、中學老師都是專門培訓來教學的,把複雜的概念用最簡單的語言表達出來,是必要的技能之一。但是有幾個天才般的大學教授很會教學?幾乎沒有吧?反正我沒遇上過。  段軒是五大金丹修士之一,且是最年輕的一個。性格冷酷古怪,不會教學,算不上奇怪。  其次,後文還提到過一個原因。  第263章:“師尊陸臻曾說:‘修行一事,重在自身體會。越是不懂,鑽研得越深,體會便越入骨。倘若別人一開始便解釋給你聽,絲毫不走彎路,以後沒人解釋了,便會寸步難行,舉步維艱。’”  這段話挺有意思,用白話說,就是:你不能填鴨式教學,得讓學生自己動腦子,培養他們成為思考型人才。  陸臻是什麽身份,這段話對段軒影響有多深,不必多說。  所以我認為,段軒“不通人情”罪名成立,“不喜歡聽各峰之間的‘俗事’”罪名成立,“無心將慧石峰發展壯大”罪名成立,但說到他不管弟子們的修行,卻是冤枉他了。】——摘自《段軒的內心世界》。  這樣一個人,係統顯示的人品值是-243,叫人無所適從。  君衍之站在不遠處,默默看了文荊一眼。  幾個弟子都有些擔心,古晉平不安道:“去年被師父打得渾身像散了架子一般,今年隻求少吃點苦。”  李書酸澀道:“師父至少與你過招,他都不理我和八師弟。”  作為五行俱全的廢靈根,想被人打,還要看人家願不願意。  不多時,弟子們陸續前來,規規矩矩地站著等候段軒。  終於,天色微亮的那一刻,身著深灰色道袍的男人飛了進來。  他不緊不慢,叫柳千陌出列,一言不發,與他在殿中過招。  文荊今天不用被打,樂得清閑,抿唇地看著殿中飛舞的二人。  半個時辰後,柳千陌敗下陣來,一瘸一拐地退到一旁,換賀靈上。  文荊看得目不轉睛,時間飛逝而過。  段軒教導君衍之那一幕,文中寫得隱晦,而發生在眼前時,更是叫人如在雲裏霧裏。文荊眼睛一眨不眨,拚命盯著,卻怎麽也看不出君衍之的“心中一動”。即便動作有一絲停頓,文荊也會認為君師兄是在傷心,劍被人折斷了。  若不是“真水無香”,他隻怕一輩子也看不出個名堂。  冬日天短,與七個弟子過招完畢,天色已有些暗沉。  段軒看看殿外的淺灰色的天空,微微攏眉,轉頭向剩下的李書、莫少言和文荊道:“你們三個一起上。”  “是。”  李書和莫少言一聽這話都有些激動,連忙出列。文荊不知所以,小步在他們身後跟著。  他們沒有學劍法,隻會最基本的光刺術,三股靈氣如石頭一般,一同飛向段軒。  光刺術雖然淺顯,想要修煉到刀刃一般卻不簡單,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段軒微微蹙眉,隨手將那三股靈氣收住,順勢發出。靈氣沿原路返回,分別向三人的眼睛飛來。  “師父!”柳千陌驚叫。  三人大驚失色,躲閃不及,將頭一撇。零零落落痛喊聲此起彼伏,李書額頭中招,莫少言鼻子流血,文荊的臉頰慢慢紅起來,暈頭轉向。  好狠毒、好狠毒……靈氣襲向雙目,叫人忍不住閉眼,最容易中招。  文荊揉著腫了半邊的麵頰,將淚水一吞,低頭道:“多謝師父賜教。”  李書和莫少言也捂著傷口謝過。  段軒冷冷盯著文荊,神色卻有一絲古怪:“你站過來。”  文荊心中警鈴大作。叫他過去做什麽?  他站著沒有動,卻見段軒有絲不耐,聲音更寒了幾分:“個頭最小的那個。”  文荊環視四周,確定自己是最矮的那一個,微微淚目,猶豫著走上前去。  段軒拉過文荊的手臂一按,一股靈氣傾瀉而出。  殿中一片沉默。  許久,段軒冷冷地盯著文荊,忽然道:“千陌。”  “師父。”柳千陌連忙出列。  “今年冬天,讓他每隔一日,在冰泉之中泡八個時辰,不得有誤。”段軒將文荊的手臂放開,又恢複冷峻的神情。  眾人皆都愣住。  文荊恨得牙都要被咬斷了。  “是。”柳千陌不知何意,卻隻好答應。  柳千陌又道:“師父,徒弟有幾件慧石峰俗務稟告,請問師父可有時間?”  段軒微微皺眉,說:“這些事你自己處理。”  說完,竟徑自飄然而起,飛出殿外。  柳千陌望著遠去的人影,心頭抑鬱,卻隻好道:“是。”    第21章 終於十五歲了    大年初三,文荊又一次來到冰泉,脫得隻剩一條褲子,下了水。寒冷頓時滲入肌膚,牙齒合在一起咯咯作響。他呆呆站著,等待最初那一陣極冷過去。  來為他下“禁足術”的,是君師兄。  君衍之在水中劃了一道光圈,溫聲道:“中午和傍晚,八師弟會來給你送飯。八個時辰之後,你便可以出來。”  “謝師兄。”文荊咬緊牙關。  君衍之站起來,回頭望了一眼水中的瘦小身子,默默離去。  他並不擔心文荊受苦。  那一夜文荊體內產生暖流,這小子的體質說不定有些特殊。段軒讓他泡冰泉,隻怕是為了激發這種體質,有益於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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